第一章 錯位的搬遷日這房間實在沒什么看頭。墻壁是那種褪了色的米白色,
像被雨水泡過的舊報紙,邊角處早已斑駁脫落,露出底下更深的灰。地板上滿是交錯的劃痕,
像是被無數(shù)雙鞋子磨了半輩子,而那扇唯一的窗戶小得可憐,
透進來的陽光吝嗇得連窗臺都照不暖。不過好在我把自己這邊收拾妥當(dāng)后,
總算添了幾分生氣。但話說回來,看看這租金?其實真不算差。
說白了就是超級便宜 —— 簡直完美。我的床上鋪著鼠尾草綠的床單,
床頂掛著一串 fairy 燈,暖融融的光在墻面投下細碎的光斑。
櫥柜上擺著幾幅裝裱好的畫,旁邊堆著我的書,畫板就攤在書桌上,隨時等著被拿起。
我后退半步,打量著自己的成果。哇哦 —— 今天沒被任何東西絆倒,也沒打翻咖啡杯。
有進步??煞块g的另一邊呢?空空蕩蕩的。一張光禿禿的床,一個孤零零的櫥柜,
連點人氣兒都沒有。我忍不住琢磨起我的室友來。一想到要和陌生人共用一個空間,
胃里就七上八下的。我對她一無所知啊。要是合不來怎么辦?
要是她趁我睡著盯著我看怎么辦?要是她偷偷聞我的衣服怎么辦?打了個寒顫。好吧,
我確實想太多了。等她來了再說吧。瞥了眼時鐘,九點上課。我凌晨四點就到了,
拖著大包小包,累得像條狗。結(jié)果發(fā)現(xiàn) —— 我記錯日期了。我本來以為是明天搬進來的。
你能想象嗎?半夜醒過來,鬼使神差地想再核對一遍日期,看到真相時我那副震驚的樣子。
我走到早上剛掛好的鏡子前,手里捏著杯冷透的咖啡,抿了一口,稍微整理了一下頭發(fā)。
身上穿的是橄欖綠的上衣,配著淺米色的短褲,腰間系著條棕色皮帶。
頭上是同色系的米色發(fā)帶,規(guī)規(guī)矩矩地束著頭發(fā)。書包是磨得發(fā)亮的棕色皮質(zhì),
靴子也是深棕色,鞋邊都有些磨損了。頭發(fā)是栗棕色的,柔軟的波浪一直垂到肩膀?,F(xiàn)在,
猜猜我最喜歡的顏色是什么?沒錯 —— 棕色。我就是愛棕色。對著鏡子里的自己,
我微微歪了歪頭。淡褐色的眼睛里帶著點不安分,被濃密的睫毛圍著。皮膚是淡淡的蜜色,
還算光滑,就是顴骨上方有顆小小的痣。鼻子和臉頰上撒著幾顆雀斑,
不仔細看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除非有人特意盯著我瞧。伸手拿起口紅,是那種淡淡的粉色,
幾乎看不出來涂了東西。抹了兩下,抿抿嘴,看看效果。很淡,剛好合適。
目光掃過桌上的咖啡杯,伸手拿起來,本以為能感受到熟悉的重量,卻發(fā)現(xiàn)杯子早就空了。
我什么時候喝完的?……眼看就要遲到了,明明已經(jīng)趕得這么急,怎么還會這樣?
我轉(zhuǎn)身抓過門把手,剛邁出去 ——就一頭撞在個硬邦邦的東西上?;蛘哒f —— 是個人。
沖擊力讓我往后踉蹌了幾步,肩膀狠狠磕在門框上,我慌忙伸手穩(wěn)住自己。
心跳瞬間提到嗓子眼,一口氣卡在喉嚨里,想喊又喊不出來,想罵又覺得不妥。
然后我抬起了頭。一雙深色的眼睛,黑得像深夜,冷冰冰的,看不出任何情緒。
一瞬間什么都明白了,一股沉甸甸的恐慌慢悠悠地在胃里散開。那張空床,
那個空蕩蕩的櫥柜,還有他這居高臨下的樣子,表情琢磨不透,好像早就把我當(dāng)成了麻煩。
心猛地一沉。我這下是徹底完蛋了,真的,一點兒轍都沒有了。我的室友,
竟然有個這么帥的哥哥?!偹惆镜较抡n了。第一節(jié)課漫長得像過了一個世紀(jì),
教授講的那些細枝末節(jié),估計過兩天就忘光了,可他偏要一股腦全塞給我們。
第二節(jié)課就好多了。說真的,張老師長得跟男模似的,這課想不認真聽都難。我發(fā)誓,
看到他的時候絕對沒流口水。不過還是趕緊移開了視線,畢竟自己不喜歡被人盯著看,
總不能反過來盯著別人不放吧。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心臟又開始不爭氣地跳。
早上那一幕又冒了出來。那個男人,那雙深色的眼睛,渾身透著股生人勿近的勁兒,
可早上撞進他懷里的時候,我心里那點波瀾,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跟他比起來,
張老師簡直普通得像路人甲。突然冒出個念頭,心里頓時涌上一股愧疚。
萬一那個帥得讓人移不開眼的男人不是室友的哥哥,而是…… 她的男朋友呢?
要是他真是室友的男朋友,那我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就太不像話了。求求了,
一定要是哥哥啊。說實話,我看到他時那些心思,實在算不上純潔。可就算真是哥哥,
保不齊也早就名草有主了。天啊,黛娜,你這是在想什么呢,人家說不定早就有女朋友了。
黛娜啊黛娜,你這樣是要遭報應(yīng)的。就算他真是哥哥,也可能早就心有所屬了啊。這下好了,
罪加一等。趕緊咽了口唾沫,拼命想把他的樣子從腦子里趕出去。他真的很高,
比我高出好一截呢,我好歹也有一米六八。那種帥,是我以前想都沒想過的,
男人居然能帥成這樣。那張臉太扎眼了,讓人根本沒法移開視線。深色的頭發(fā)有點亂,
卻亂得恰到好處,垂在額前,把棱角分明的下頜線襯得更清晰了。不光是下頜線,
他整張臉就像精心雕出來的,每一處線條都剛剛好,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
高挺的顴骨投下淡淡的陰影,讓他看起來自帶一股氣場,甚至有點太強了,
讓人不敢隨便搭話。那雙眼睛,黑得像深潭,看人的時候不像是在看,更像是在掂量,
好像一眼就能把你看透。眼神里帶著點冷硬,卻又偏偏讓人忍不住想多看幾眼,
仿佛里面藏著好多故事,只是沒打算講給你聽。左眉下面有一道淺淺的疤,
不仔細看幾乎發(fā)現(xiàn)不了,可就是這道疤,給那張近乎完美的臉添了點不一樣的味道,
好像在說,再完美的人,也有過不尋常的過去。還有他的胳膊 —— 我的天。
前臂上的青筋就算隔著黑色 T 恤都能看見,肌肉不算那種夸張的大塊頭,
不是摔跤運動員那種壯,而是線條分明,看著就很有力量,卻又不會讓人覺得兇悍。
一只手上全是紋身,還順著胳膊往上爬,有一部分藏在袖子里,若隱隱若現(xiàn)的。黛娜,
你又在胡思亂想了。胸口有點發(fā)緊,趕緊搖搖頭,想把這畫面驅(qū)散,可越是使勁忘,
記得越清楚。走到宿舍門口時,心跳還是快得不正常。他會不會還在里面?我猛地停下腳步。
應(yīng)該走了吧?他留在這兒干嘛呢?深吸一口氣,擰開門鎖,做好了各種準(zhǔn)備。里面沒人。
又看了看室友那邊的空間,床還是光禿禿的,沒鋪床單,沒放枕頭,就一個空床墊。
那些箱子堆得亂七八糟的,一個壓著一個,像是急急忙忙堆起來就沒管過,
根本沒動過的樣子。到底怎么回事???這根本說不通,室友肯定知道今天要搬進來的,
怎么到現(xiàn)在還沒來?搖搖頭,不想再糾結(jié)這些了,反正現(xiàn)在想也沒用。
尤其是我只剩一個小時了。這點時間夠打個小盹,別的啥也干不了。一個小時后,
我得去咖啡店上班,那是我以前的工作。躺在床上,拉過被子蓋好,閉上眼睛,
可腦子就是靜不下來。室友那邊到底怎么回事?還有最關(guān)鍵的 —— 早上那個男人,
到底是室友的哥哥,還是男朋友?或者…… 是繼父?黛娜,別瞎想了?!⒅旎ò?,
數(shù)到一百多了,還是睡不著。干脆坐起來,走到窗邊。外面的天慢慢暗下來,
路燈一盞盞亮起來,昏黃的光透過那扇小窗戶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長長的影子。
其實這房間除了小和舊,也沒什么大毛病。租金便宜,離學(xué)校也近,走路十分鐘就到,
對于我這種窮學(xué)生來說,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只是一想到要和陌生人同住,
心里就有點發(fā)怵。以前在家的時候,我有自己的房間,想怎么樣就怎么樣,
晚上畫畫到幾點都沒人管?,F(xiàn)在不一樣了,做什么都得顧忌著點,萬一室友不喜歡熬夜,
萬一她不喜歡房間里有顏料味,萬一……又想起早上那個男人。他身上有股淡淡的煙草味,
混著點別的味道,說不清楚是什么,但一點都不難聞。他穿的黑色 T 恤看著很普通,
可穿在他身上就不一樣,肩膀?qū)拰挼?,把衣服撐得剛剛好。黛娜,你再這樣下去,
真的要完了。趕緊走到書桌前,翻開速寫本,想畫畫轉(zhuǎn)移注意力??晒P握在手里,
半天沒落下。腦子里全是那雙黑沉沉的眼睛,還有他皺眉的樣子,好像很不耐煩被人撞到。
其實早上撞上去的時候,我還聞到他身上有股咖啡味,和我手里那杯冷掉的不一樣,
是很濃的那種,帶著點焦香。難道他也喜歡黑咖啡?甩甩頭,把筆落在紙上,隨便畫了幾筆。
線條歪歪扭扭的,根本不成形。干脆合上本子,走到鏡子前。鏡中的自己看起來有點沒精神,
眼底淡淡的青色,大概是凌晨起太早的緣故。摸了摸臉頰,那顆小痣就在指尖下,
小時候總覺得這顆痣不好看,想把它摳掉,媽媽說這是福氣痣,不能動?,F(xiàn)在看著,
好像也沒那么討厭了。頭發(fā)有點亂,重新把發(fā)帶系好。其實我不太喜歡太張揚的顏色,
衣服大多是棕色、米色、橄欖綠這些低調(diào)的顏色,看著舒服,也不用費腦子搭配。
就像我的書包和靴子,都是棕色的,用了好幾年了,雖然有點舊,但背著穿著都習(xí)慣了,
舍不得換。有人說棕色太老氣,可我就是喜歡。喜歡樹皮的棕,喜歡泥土的棕,
喜歡咖啡的棕,那種暖暖的、沉沉的顏色,讓人覺得踏實。就像小時候奶奶家的老藤椅,
棕色的,坐上去吱呀響,可曬著太陽坐在上面,特別舒服,特別安心。手機響了,
是媽媽發(fā)來的消息,問我搬進來沒,室友怎么樣。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半天,刪刪改改,
最后回了句 “搬進來了,一切都好,室友還沒到”。不想讓她擔(dān)心,有些事情,
說了也沒用,徒增煩惱。媽媽很快回了個 “照顧好自己”,后面跟著個擁抱的表情。
心里暖暖的,又有點酸酸的。第一次離開家這么遠,說不想家是假的。但既然來了,
就得好好過,不能讓爸媽失望??纯磿r間,快到去咖啡店的點了。起身換衣服,
還是穿了件棕色的襯衫,配著牛仔褲,舒服又方便干活。把頭發(fā)扎成馬尾,戴上發(fā)帶,
拿起那個舊舊的棕色書包,里面裝著課本和錢包。鎖門的時候,
又忍不住看了眼室友那邊的空床。希望她明天能來,不然這房間空著一半,總覺得怪怪的。
……咖啡店離宿舍不遠,走路五分鐘就到。推開玻璃門,叮鈴鈴的鈴聲響起來,
老板從吧臺后面探出頭,笑著跟我打招呼:“黛娜,好久不見啊?!薄袄钍搴?。
” 我也笑著回應(yīng)。李叔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人,頭發(fā)有點白了,總是穿著干凈的白色圍裙,
說話慢悠悠的,人特別好。以前放暑假的時候我就在這兒打工,他很照顧我。
“今天怎么有空過來?不是說開學(xué)忙嗎?” 李叔擦著杯子,抬頭問我。
“這學(xué)期課不算太多,想著過來幫幫忙,也賺點零花錢?!薄靶邪。米罱耸植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