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禁鴉片!
這事曾經(jīng)有個人做過,名聲大噪,一代民族英雄。
可他的下場卻又不太好。
更何況現(xiàn)在的華夏四分五裂,各地軍閥混戰(zhàn),甚至就連竊取了革命果實的北洋軍閥都依舊占據(jù)華夏中央的位置。更別提地方軍閥了。
就算是傾向于自己的南方諸公,也是各自為了利益征伐不斷。
偏偏,他們這些人能夠不斷混戰(zhàn)的基礎就是鴉片貿(mào)易帶來的巨額利潤。
如果他真的現(xiàn)在禁煙了,那以后這些戰(zhàn)友還會是同志嗎?
孫先生陷入到了深深的沉思中,卻絲毫沒有注意陳子鈞的動作,這也讓客廳里的人都開始竊竊私語。
宋女士一看出現(xiàn)這種情況,也是急忙過來,她肯定不能讓事情陷入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啊。
無論怎么說,都不可能讓陳子鈞陳家的臉落在她孫家這個地上。
“子鈞這是做什么?。 ?/p>
伸手把陳子鈞攙扶起來,很是溫婉的拉著陳子鈞坐到一邊,順便一拍沙發(fā),讓跟著來的葉媛也做到一邊。
“子鈞可有表字???”
宋女士很是親切的問道。
她作為孫先生的賢內(nèi)助,長時間的作為孫先生的秘書身份存在,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陳子鈞沒有表字。她要的其實是想讓身邊的葉媛重新認識陳子鈞。
終究,在宋女士看來,勸和不勸分。
如果兩人真能喜結連理,那有葉媛也能間接的影響陳子鈞,甚至有可能拉為自己的同志。
“倒讓夫人看笑話了,我是最后一批的留美幼童,在美國長大,后來歸國之后已經(jīng)成年,父親又忙于軍務,也就是導致并無表字?!?/p>
陳子鈞這個時候倒是很恭敬的回答。
“哦,子鈞也是外國留學回來的??!”
宋女士看了一眼葉媛,那神情很明顯的告訴她,看到?jīng)],人家也是外國留學回來的。
“學什么的啊,怎么就從了軍呢!”
“先在耶魯大學學的社會學,當時想的也是要改變咱們落后的面貌,就首先要了解社會,了解世界社會的先進運作機理。后來拿了社會學碩士之后,因為家父當時在北洋練兵的緣故,對當初的甲午海戰(zhàn)很是失望,轉去英國普利茅斯皇家海軍學校學的海軍指揮?!?/p>
說到這里,陳子鈞的眼中漏出了無盡的悲傷。
作為一個老北洋人,最難過的當然莫過于北洋海軍的敗亡。
一代龍旗艦隊,血色殘陽下的最后挽歌。
“最后又因為老帥編練新軍,無奈又轉道去了德國學習了陸軍......”
“我這也算是,樣樣都會點,樣樣都不入流,不成器的紈绔代表了!”
陳子鈞這話,讓宋女士也是一臉的佩服。
要知道當年那些留美幼童在美國的經(jīng)歷,她知道一二,很多真的過得很艱難,年齡小,語言習俗都不同,能夠堅持下來,還獲得國際上最高學府的碩士學位,光這一點可就超過很多人了。
更何況據(jù)她所知,這陳子鈞在英國普利茅斯皇家海軍學校,還有德國聯(lián)邦漢堡國防軍指揮學院成績都是名列前茅的。
這種人,如果不是現(xiàn)在的亂世,單一方面去專精的話,早就成為國家級的重要棟梁人才了。
什么叫樣樣行,樣樣慫啊,人家謙虛一下,真以為人家就是紈绔了?
“聽說咱們媛媛也在英國留過學?”
宋女士當然以拉進這兩人的感情為首要目的,很是會插話地向葉媛問道。
葉媛點點頭,很是矜持且驕傲的說道:“那時候家叔在英法任職公使,我隨叔叔一起旅居歐洲,游學一二,曾在劍橋大學里進修過文學......”
“你看,你們這不就是緣分使然嗎,都在英國待過,又讓你們一見鐘情,怎么還鬧起來了,昨天我可聽說,都動槍了?”
宋女士的話,很明顯就是讓陳子鈞道個歉,畢竟這事,正如宋女士說的那樣,男女朋友,無論因為什么矛盾,你男的動了槍,就是沒風度。
陳子鈞卻沒有接這個話茬,只是輕輕的點點頭,緩緩的說道:“夫人說的是,我還真是當時在英國見過葉小姐之后,一見鐘情的?!?/p>
“歸國之后,接著自家北洋的關系,找個各種關系,算是強迫葉家同意了我倆的婚事?!?/p>
“這事,是我陳子鈞做錯了?!?/p>
“在這里,當著夫人的面,夫人做個鑒證,我真誠的向葉媛小姐道歉。”
呃——
節(jié)奏不對??!
這話說的太生分!
宋女士第一感覺就是要壞。
正要進行勸解的時候,卻不成想那邊葉媛很是理所當然的就應了一句。
“本來就是你的不對啊!”
“就拿我跟顧之哥哥來說吧,我們倆本就沒事,是你自己多想!”
“再說了,要是我倆真有事,哪里還輪到你來跟我訂婚!”
“我最受不了的就是你憑借家勢強迫跟我訂婚!”
“我也是一個自由的人,有著自由的靈魂,我不接受你這種安排的霸道。”
“憑什么你喜歡我,我就一定要嫁給你啊......”
呃......
完了!
這閨女是不是有些腦子有病啊。
你葉家啥勢力啥水平,能讓你狂到這個地步。
你要不要看看你說的什么。
就連你最崇拜的孫先生,敢不敢這么跟眼前這個青年說話?你看看現(xiàn)在沉思的孫先生就應該知道,這陳子鈞說話的分量。
人家那張口說出來的就是國家大事,重于千鈞。說不定,就是能影響千萬人的動蕩!
急忙看向陳子鈞,這才發(fā)現(xiàn),對方竟然一點氣憤的表情都沒有,相反,還連連點頭,似乎是贊同葉媛的看法。
這個世界都已經(jīng)這么顛了嗎?
要知道當初她也是因為喜歡孫先生的家國情懷,大丈夫為國為民族的這份精神,才喜歡上孫先生,進而突破層層阻礙,最終走到一起的。
現(xiàn)在的女孩子雖然向往情情愛愛,她也可以理解。但,這一刻,她覺得自己是不是太保守了?
甚至她都開始懷疑,最初那個以舔狗下賤而名揚滬上的陳子鈞是不是被人奪舍了,才會干出那么丟人現(xiàn)眼的事來。
那陳子鈞的父親——浙江督軍陳玉和其實不是因為信賴陳子鈞在滬上的控制力,而是因為丟不起這個人,才沒有來滬上一趟的?
就在宋女士要費盡心機的找角度來替葉媛解釋掩蓋的時候,卻見孫先生這個時候猛然一拍桌子,站起來,看著旁邊的陳子鈞,朗聲說道——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振興中華,既要精神上獨立,也要身體健康!”
“子鈞啊,你的提議,我覺得可以!”
孫先生看到所有人都看向他,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跟大家打招呼,讓大家繼續(xù)跳舞。
坐下之后,他才注意到宋女士和葉媛,他只是笑了笑點頭示意之后,便急忙看向陳子鈞,急切的說道:“你小子啊,真是給了我一個大大的驚喜?。 ?/p>
“你真要干??!”
陳子鈞只是笑了笑,才緩緩的說道:“現(xiàn)在整個滬上最主要的事鴉片供應商主要有三大部分,最大的自然是潮州煙商成立的公平公司,其實是各大外國洋行和買辦,最其次就是負責運輸?shù)匿顜?!?/p>
“你這是出手就得罪了潮州幫、洋人和漕幫?。 ?/p>
孫先生臉色凝重,很是擔憂的說道:“你能不能壓得住?”
陳子鈞想了想才淡淡的說道:“滬上是整個東亞最大的港口和商業(yè)中心,也是全國最大的鴉片集散地,其中每一天批發(fā)零售出去的鴉片都能毒害成千上萬的人?!?/p>
“拔了這個長在華夏身體上的畸形膿包,是我輩義不容辭的責任。”
“孫先生您當年學醫(yī),說學醫(yī)救不了華夏人,但我覺得至少學醫(yī)能救得了一部分華夏人的身體!”
“就如我當年學社會學,社會學也救不了腐敗的華夏社會,但我至少能努力的凈化出一片土地來種植希望!”
“孫先生,我們能做到哪一步不好說,可我們得去做??!我們這代人的事,如果留給下一代人,那我們?nèi)蘸笤趺茨苄陌怖淼玫南硎芩麄兊墓┓?!?/p>
“希望才是最重要??!”
孫先生也是聽得激.情澎湃,恨不能要跟陳子鈞拜把子。
這個時候的宋女士和葉媛才知道,原來兩個人談論的竟然是禁煙。
這還是真是大事開小會,人少才能定調(diào)子?。?/p>
“子鈞你這可是斷了太多人的財路,雖然你是有陳大帥做后盾,自己又有三萬多的部隊護身,但是這事也太危險了吧。”
宋女士很是擔憂的說道,然后想了想又說,“不如你現(xiàn)在先跟孫先生聯(lián)合,一起組建政黨,再拉攏各方勢力,通過國會選舉,孫先生當了大總統(tǒng)之后,再頒布全國的禁煙令,這不是你們北洋老帥還有現(xiàn)在的大總統(tǒng)徐世昌都做過的嘛。”
“這樣做,壓力會小點!”
壓力是小很多,但也會因為時間太長,而徹底流產(chǎn)。
尤其是孫先生,后世的陳子鈞可知道,他太依賴軍閥了,導致了話語權一直都不高,直到去世,他很多治國策略理念也都是停在紙面上。
“夜長夢多啊,夫人!”
“遲則生變!”
陳子鈞朗聲說道,然后看了一眼四周的人,這才說道,“昨日在匯中飯店的時候我才忽然想起來,那里曾經(jīng)開過萬國禁煙大會,不如,由孫先生組織,再召開一次全國禁煙大會!”
“別人未必會實施的,這鴉片太賺錢了,多少個省的督軍府都靠著這個錢維持呢!”
孫先生只是搖了搖頭,否定了陳子鈞的提議。
倒不是說他組織不起來這個會議,只是他覺得沒有必要。雖然他現(xiàn)在也需要持續(xù)維護在華夏的影響力,但這種注定徒勞無功的事情,他還是不太想組織。
這大會,要花錢的?。?/p>
他在海外華僑或者是個別......其他國家機構那里募集點資金不容易。
就這點資金他還要供給給自己扶植起來的粵軍司令陳龍的部隊,自己手里能剩下支配的就更少了。
“孫先生,我有個觀點就是,做任何事情都不要指望別人,要做就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我要的目的不是他們做不做,我要的是我要去做的法理道統(tǒng)?!?/p>
“我要師出有名,才能壓制住滬上的一些嘈雜聲音!”
孫先生這個時候還不知道剛才葉媛的驚天言論,一臉慈父笑容的看向葉媛,朗聲說道:“有葉家的支持,這滬上的新聞界還不是任你馳騁?”
陳子鈞只是搖了搖頭,認真的說道:“孫先生,這個禁煙大會,您組織,其他的交給我,我負全責!”
“不就是花錢嗎,只要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就都不是問題!”
“靠別人?”
“呵呵,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只有自己最可靠!”
“再說了,潮州幫和以汕頭為鄉(xiāng)望的葉家,關系也不錯,這里面有沒有啥咱們不知道的關系,您也不能確定吧?”
這話一出,孫先生的確是不會再說其他了。
畢竟,現(xiàn)在的潮州幫是整個滬上最大的鴉片批發(fā)零售集散商,享譽海內(nèi)外。而文化新聞界的葉家祖籍就在汕頭。
潮汕潮汕,這里面到底有沒有葉家的參與,誰也不敢保證啊。
再說了,人家陳少帥都說了,自己只需要負責組織召集,剩下的全是他負責。這等于是陳子鈞花錢搭臺子自己唱戲,憑空多一分政治影響力來養(yǎng)望,何樂而不為呢。
就在孫先生連連點頭的時候,葉媛可忍不住了。
什么意思,說我們?nèi)~家跟鴉片販子有關系?
我們可是書香門第簪纓世家,一向清貴愛國,怎么可能是眼前這個舊時代封建軍閥說的那樣?
再說了,就算是你陳子鈞販賣鴉片,也不可能是我葉家!
“陳子鈞,你什么意思,你說誰家跟潮州幫有關系呢!”
“你怎么不說你軍閥世家,全國各省軍閥哪個不販賣鴉片收取煙稅,你爹陳玉和就沒有嗎?”
葉媛的咄咄逼人讓陳子鈞如同吃了蒼蠅一般惡心。反正自己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站起身來,毫不留戀的跟孫先生宋女士告別,轉身離去。
不搭理自己!
陳子鈞,你倒反天罡,反了天??!
葉媛的腦袋“嗡”一下就炸開了。要知道原來事事都依從自己,從來沒有半分違逆的陳子鈞,今天竟然這般的無視她,這讓她根本就接受不了。
他陳子鈞算個什么東西,就是舔我的一條賴皮狗,竟然還敢炸毛?
“陳子鈞,你給我站??!”
“我要你給我一個交代!”
“我要你給我葉家一句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