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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夜風(fēng)灌入沒有屋頂?shù)氖?,卷起血腥與塵土的氣息,也吹散了陸志額前凝結(jié)著血塊的亂發(fā)。他靠著冰冷的墻壁,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腔撕裂般的劇痛,視線因失血和靈魂透支而陣陣發(fā)黑。秦羽蜷縮在另一側(cè)墻角,臉色慘白如紙,身體因恐懼和脫力而微微顫抖,看向陸志的目光充滿了驚悸和后怕,以及一絲劫后余生的茫然。
“走…”陸志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他掙扎著想要站起,卻牽動了后背深可見骨的刀傷,悶哼一聲又滑坐下去。左臂軟綿綿地垂著,劇痛讓他眼前發(fā)黑。
秦羽一個激靈,猛地撲過來,手忙腳亂地從懷里掏出一個油紙包?!皠e動!先…先止血!”他語無倫次,手指哆嗦著打開紙包,里面是幾種氣味刺鼻的干草藥和一小瓶渾濁的藥膏?!斑@是…是‘黑玉斷續(xù)膏’的仿品,效果差很多,但…但能暫時封住傷口,止住血!”
陸志沒有拒絕。冰冷的理智告訴他,現(xiàn)在每一絲力氣都彌足珍貴。他咬緊牙關(guān),任由秦羽將他染血的破爛衣物撕開,將那散發(fā)著辛辣氣味的藥膏涂抹在胸前、后背幾處最深的傷口上。藥膏接觸皮肉的瞬間,如同燒紅的烙鐵燙下,劇痛讓他渾身肌肉瞬間繃緊,額頭青筋暴起,卻硬生生將痛哼咽了回去。
“嘶…”秦羽看著那翻卷的皮肉和深可見骨的創(chuàng)傷,倒吸一口涼氣,涂抹的手抖得更厲害了。他從未如此近距離地接觸過如此慘烈的傷勢,更從未想過自己配制的、給礦奴們處理皮外傷的劣質(zhì)藥膏,有一天會用在一個剛剛徒手撕裂了三個修士喉嚨的“怪物”身上。
藥膏的效果有限,但混雜著秦羽注入的微弱靈力,總算勉強止住了幾處致命傷口的持續(xù)失血。陸志感覺身體深處那被王莽精血點燃的微弱火苗,在藥力的刺激下似乎又跳動了一下,給了他一絲支撐的力量。
他再次嘗試起身,這一次,依靠著殘存的右臂和墻壁的支撐,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目光掃過狼藉的石屋——王莽死不瞑目的尸體、李四扭曲的脖頸、張三被星力洞穿的胸膛,以及那柄掉落在血泊中的青色彎刀。
“帶上它?!标懼镜穆曇衾溆踩玷F,目光落在那柄彎刀上。煉氣八層巔峰修士的本命法器,雖然品階不高,但在眼下,是唯一可用的武器。
秦羽愣了一下,隨即反應(yīng)過來,強忍著惡心,用一塊破布包住刀柄,費力地將那柄比他手臂還長的彎刀撿了起來,沉甸甸的,冰冷刺骨。
陸志沒有再看尸體一眼,他的目光穿透破敗的屋頂,投向被巨大靈力護罩籠罩、依舊燈火輝煌的天風(fēng)內(nèi)城。那里是權(quán)力的中心,也是他血海深仇的根源之一。但現(xiàn)在,他只是一個重傷垂死的逃亡者。
“不能…不能留在丙字區(qū)了…”秦羽的聲音帶著哭腔,“執(zhí)法殿的人肯定會一寸寸搜過來!我們…我們?nèi)ツ睦???/p>
陸志的視線緩緩移向石屋深處,那個被雜物和碎石半掩著的角落。那里,是他挖了十年的礦道入口,也是他無數(shù)次瀕死時,唯一能汲取到微弱星辰之力的地方。更深層的地底,埋葬著“燼”的過去,也埋藏著星辰本源核心的秘密。
“地底?!标懼就鲁鰞蓚€字,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地表已是天羅地網(wǎng),唯有那錯綜復(fù)雜、連執(zhí)法殿都難以完全掌控的廢棄礦道深處,才有一線生機。更重要的是,他能感覺到,胸口的玉佩核心,那枚星辰胚胎,正對著礦道深處,傳遞出一絲微弱卻清晰的渴望——仿佛那里有什么東西在呼喚著它,呼喚著剛剛?cè)诤狭颂K晚晴魂繭的星源種!
他踉蹌著,用盡全身力氣,一腳踹開了堵在礦道口的雜物和碎石。一股混雜著塵土、礦石和更深層腐朽氣息的陰冷氣流撲面而來,如同通往九幽的入口。
秦羽看著那深不見底的黑暗礦道,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眼中充滿了恐懼。但回頭看看石屋外的死寂和遠處隱隱傳來的執(zhí)法弟子呼喝聲,他狠狠一咬牙,抱緊了冰冷的彎刀,緊跟在陸志身后,鉆入了那吞噬一切的黑暗之中。
礦道狹窄、崎嶇、濕滑。腳下的碎石和坑洼讓本就重傷的陸志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黑暗濃稠得化不開,只有秦羽摸索著點燃的一小截劣質(zhì)火折子,散發(fā)出微弱搖曳的光芒,勉強照亮前方幾步遠濕漉漉的石壁,映出兩人扭曲拉長的影子,如同在深淵中蠕動的鬼魅。
陸志幾乎全靠意志在支撐。左臂的劇痛、后背傷口的撕裂感、靈魂深處因強行催動【星源幻夢】和維持匿影帶來的、如同萬千鋼針穿刺般的灼痛,以及失血過多帶來的虛弱和眩暈,無時無刻不在侵蝕著他的意識。他胸口的玉佩滾燙,星辰胚胎緩緩旋轉(zhuǎn),一絲絲精純卻微弱的星力被壓榨出來,勉強維系著他崩潰邊緣的身體,同時也在緩慢地、極其艱難地修復(fù)著靈魂的創(chuàng)傷。而那個依附在胚胎旁、由淡藍星塵構(gòu)成的米粒大小的魂繭,則散發(fā)著一種奇異的溫潤感,如同黑暗中的一點微弱暖燈,微弱卻堅韌地對抗著無邊的冰冷和死寂,也奇異地安撫著陸志靈魂深處的暴戾與混亂。
“信…我…”那最后殘存的意念,仿佛烙印在靈魂深處。
不知在黑暗中摸索前進了多久,繞過了多少岔道,避開了幾處早已坍塌的礦洞。秦羽手中的火折子早已熄滅,兩人完全依靠著陸志對星辰之力的微弱感應(yīng)和對礦道布局的模糊記憶在黑暗中潛行。空氣越來越渾濁稀薄,帶著濃重的金屬銹蝕和某種難以言喻的、古老塵埃的味道。
突然,走在前方的陸志猛地停住腳步!
“怎么了?”秦羽緊張地壓低聲音,心臟幾乎跳出嗓子眼。
陸志沒有回答,他屏住呼吸,將殘存的神念凝聚到極致。就在剛才,他胸口的玉佩,核心的星辰胚胎猛地跳動了一下!一股遠比之前強烈百倍、帶著古老、浩瀚、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與憤怒的意念波動,如同沉睡巨獸的呼吸,從前方礦道更深處的地底,穿透厚重的巖層,轟然沖擊而來!
這股波動是如此宏大,卻又如此內(nèi)斂,若非陸志身懷星源種,靈魂又與玉佩深度綁定,根本不可能感知到。它像是一聲跨越了無盡歲月的嘆息,沉重地壓在心頭。
同時,陸志清晰地“看”到——在他意識深處那片由玉佩映射出的浩瀚星圖幻夢中,那指引著星海的“燼主”印記(宇宙胎記),驟然亮起!前所未有的清晰!它不再是模糊的輪廓,而是清晰地顯現(xiàn)出復(fù)雜玄奧的紋路,散發(fā)出一種源自宇宙本源的、令人靈魂震顫的威壓!印記的光芒,如同無形的指針,堅定地指向那股古老意念波動的源頭!
**是那里!** 星辰本源核心曾經(jīng)所在的位置!或者說,是它被吞噬后,留下的某種更深層次的…“遺跡”?
“前面…有東西…”陸志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凝重與…敬畏。他本能地感覺到,那股意念波動的主人,其層次遠超他理解的范圍!是福?是禍?
然而,后方礦道深處,隱隱約約傳來了挖掘和靈力探查的波動!執(zhí)法殿的人,已經(jīng)深入礦洞追來了!速度比預(yù)想的更快!
前有未知的古老恐怖,后有筑基強敵的追兵!
真正的絕地!
陸志眼中血光一閃,那被魂繭溫潤勉強壓下的暴戾再次被點燃!他猛地一咬牙,不再猶豫!
“走!”他低喝一聲,不再顧及傷痛,踉蹌著,卻無比堅定地朝著星圖印記指引的方向,朝著那股古老意念波動的源頭,更深、更黑暗的地底,一頭扎了進去!
秦羽看著陸志決絕的背影融入黑暗,又回頭望了望身后仿佛隨時會涌出追兵的礦道,絕望地哀嘆一聲,只能硬著頭皮,抱著冰冷的彎刀,深一腳淺一腳地跟了上去。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吞噬著一切。只有陸志胸口的玉佩,核心的星辰胚胎和那微小的淡藍魂繭,散發(fā)著越來越熾熱的光芒,仿佛在回應(yīng)著來自地底深處的呼喚,也仿佛在燃燒著最后的生命,為這亡命之徒,照亮一條通往未知深淵的血路。
星圖深處的“燼主”印記光芒大放,冰冷的宇宙胎記,第一次清晰地顯現(xiàn)出它的輪廓,指引著吞噬星辰的種子,奔向那埋葬于地心的、古老而憤怒的…星殞之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