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節(jié)轉眼就到,府里到處掛著艾草菖蒲,飄著淡淡的藥香。我特意換上蕭姨娘新給我繡的石榴紅襦裙,腕間娘親幫我系的五彩絲線,跟著丫鬟們往花廳走去。
花廳里早已熱鬧非凡,方姨娘穿著一身蔥綠色繡著祥云紋的素軟緞齊胸襦裙,頭上是一只垂扇步搖,正坐在主位旁邊,笑盈盈地和安父說著話,頭上的步搖輕輕晃動。
鈺哥兒和鏵哥兒早已被丫鬟帶到花廳里給安父請安。
我一踏入花廳,心里便比較滿意。母親即便是坐在角落里,也一眼就看到了,一身海棠紅對襟長衫蜜粉色鑲銀絲萬福蘇緞長裙,發(fā)髻上簪著鳳凰銜珠步搖,這樣的場合可不能被壓下去。
我走到母親身邊坐下,將自己親手包的粽子遞給她,“娘親,嘗嘗我包的粽子,放了你最愛吃的蜜棗?!?安母接過粽子,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還是容姐兒貼心?!蔽肄D頭去找蕭姨娘,蕭姨娘基本都是和安母在一起,現在不知道去哪里了。
“蕭姨娘去更衣了?!敝裣爿p聲道。
這時,趙姨娘帶著秀姐兒走了進來。秀姐兒著撒花如意云煙裙,上身是斜襟褙子,雙丫髻上綁著兩只金鈴襠,一進門就嬌聲說道:“爹爹,今日是端午節(jié),女兒給您準備了禮物?!?說著,她拿出一個精致的盒子,里面是一塊上好的玉佩。安父接過玉佩,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秀姐兒有心了?!?/p>
趙姨娘瞥了我和母親一眼,陰陽怪氣地說道:“某些人啊,只會花銀子,也不知道給老爺準備什么像樣的禮物。” 我心里冷笑一聲,讓丫鬟將香囊分發(fā)給眾人,然后不慌不忙地說道:“趙姨娘,女兒雖然沒有準備貴重的禮物,但女兒的心意不比任何人少。女兒給父親和各位姨娘都準備了五毒香囊,希望大家端午安康,不過我記得趙姨娘家里只是農戶,何時能夠送的起這么貴重的禮物進府了?”說著頓了頓,給大家留點反應時間?!摆w家不會是在外面打著爹爹的名義。。。。誒呀,看我這張嘴,我說錯話了,也有可能是趙家經商了也說不準。姨娘,你不會跟我一個小輩計較吧”
趙姨娘被我一席話驚的臉色撒白,指尖猛地攥緊帕子,指節(jié)泛白得幾乎要掐進肉里。畢竟她的錢確實來歷有問題。心虛的瞄了一眼安父。高聲尖叫聲道:“大姑娘好生厲害,都敢編排起長輩了!我趙家縱使是農戶出身,也比某些人沒有外家強!”
這話狠狠的扎在了安母的心上,我扭頭看過去,果真見母親面色蒼白,身形搖搖欲墜。這一刻我對趙姨娘是恨極了的,眼神冰冷的看向趙姨娘。
趙姨娘卻比我還恨,她猛地往前踏半步,發(fā)髻上的丁香花銀步搖隨著動作晃得叮當作響,圓圓的眼睛死死地瞪著著我:“難不成是我們秀姐兒精心準備的禮物,得了老爺兩句好話,就眼紅得要生蛆了?”
話音未落,她忽的又轉了哭腔,朝著主位上的安父福了福身,眼眶霎時紅透:“老爺您聽聽,這就是咱們家的好姑娘,我雖是個姨娘,到底是她長輩,如今被小輩指著鼻子罵‘農戶’,這臉往哪兒擱啊……” 說到最后,她用帕子掩著臉,肩膀一抽一抽的,眼角卻偷瞄著安父,希望能揭過這一茬。
當丫鬟將香囊遞給方姨娘時,方姨娘看了一眼,剛想嫌棄一下,但是看我的炮火集中在趙姨娘身上,那一頂頂帽子扣的,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安父摩挲著玉佩的動作微微一頓,目光在趙姨娘顫抖的肩頭和女兒冷冽的眉眼間游移。丫鬟們的腳步聲都幾不可聞,空氣都凝滯著。他端起茶盞輕抿,喉結滾動著咽下苦澀的茶湯,忽然想起當年初見表妹時,她也是這般梨花帶雨地和他說不想嫁給別人,那時她還不似如今這般市儈,鬢邊斜簪的野菊花沾滿晨露,倒比這步搖更顯鮮活。
安父輕嘆一聲,終究是將茶盞重重擱在案幾上,震得盞中茶湯泛起漣漪。"好了好了," 他刻意放緩語氣,臉上露出幾分分疲態(tài),"今日端午家宴,莫要再說這些傷和氣的話。" 余光瞥見秀姐兒攥著衣角的小手微微發(fā)抖,他又補充道:"秀姐兒的孝心難得,你姐妹倆都該和睦相處。"
這話既是安撫,也是敲打。安父垂下眼簾,任由陰影遮住眼底翻涌的暗潮。他并非不知趙姨娘和趙家私下的勾當,只是趙家畢竟是表姨家,不能太傷了臉面。況且秀姐兒聰明伶俐,若能調教得當,將來聯(lián)姻或許能成為安府助力。
我皺了皺眉,也知道今天是不可能怎么著趙家的,既然趙姨娘伸爪子過來了,就得剁了她的爪子,今天順勢把蓋子揭了,以后安父總不能還當作不知道了,不能讓這些跟自己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壞了事,趙姨娘,咱們來日方長。
我意味深長的看了趙姨娘一眼。
臉上又堆起了笑,扶著安母走到主位:“爹爹說的對,今天是家宴,大家應該開開心心的?!?/p>
安父點了點頭,說道:“容姐兒是個好的,都坐下吃飯吧?!?/p>
家宴繼續(xù)進行,推杯換盞間已不見了劍拔弩張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