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zhèn)魔塔的底層空間,廣袤無垠,死寂永恒。這里并非真正的物質(zhì)世界,更像是一片被煉魔大陣強行拘禁、法則扭曲的黑暗大陸。沒有日月星辰,沒有山川河流,更沒有一絲一毫可供仙道修士吐納的天地靈氣。仙道修行,在此地如同無源之水,無本之木,絕無可能。
對于魔修而言,此地同樣貧瘠得令人絕望。混沌初開時的天地濁陰?星辰寂滅的殘輝?萬物負面的情緒?這些太古魔尊曾賴以生存的“食糧”,在這被徹底隔絕、法則扭曲的囚籠里,稀薄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魔魂們僅能依靠自身殘存的本源苦苦支撐,如同即將熄滅的燭火。
維系著這片死寂世界“活力”的,唯有那無處不在的、冰冷殘酷的煉魔機制。
最直觀的,便是那不定時、無差別劈落的“煉魔神雷”。這些蘊含著至陽至剛、破滅陰邪法則的雷霆,如同懸頂之劍,時刻凈化著塔內(nèi)滋生的怨念和污穢魔氣,將弱小的魔魂直接湮滅,將強大的魔魂力量不斷消磨。
然而,煉魔神雷只是日常的“維護”。真正令塔內(nèi)所有存在恐懼到骨髓深處的,是那百余年來臨一次的——“大清洗”!
“大清洗……”太古魔尊低沉沙啞的聲音在死寂的石碑領(lǐng)域內(nèi)回蕩,如同講述一個古老的噩夢,“那是煉魔大陣積蓄百年力量后的徹底爆發(fā)。屆時,這片黑暗大陸的‘大地’之上,將燃燒起源自九幽陰火!此火呈淡青色,卻能灼燒魔魂本源,焚盡一切污穢!天空之中,煉魔神雷將不再是零星劈落,而是如同暴雨傾盆,編織成毀滅的雷獄!陰火焚地,神雷洗天!無物可逃,無處可藏!”
它的意念中帶著萬載歲月沉淀的冰冷:“每一次大清洗,持續(xù)一月之久。一月之后,塔內(nèi)魔魂,十不存一!弱小的,直接灰飛煙滅;稍強的,本源重創(chuàng),茍延殘喘;唯有真正頂尖的存在,如本尊,或毒煞、嗜血那般依靠吞噬強行提升的,才能憑借深厚根基或特殊手段勉強扛過,卻也如同被剝皮抽筋,虛弱至極?!?/p>
太古魔尊幽暗的雙目轉(zhuǎn)向云宸,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然而,煉魔塔已平靜了……千年!”
“千年?!”云宸倒吸一口冷氣。百年一次的大清洗已如此恐怖,千年未曾清洗……那積壓的力量該是何等毀天滅地?
“不錯,整整千年。”太古魔尊的意念如同沉重的鉛塊,“鎮(zhèn)魔塔……似乎陷入了某種‘沉睡’。煉魔神雷的劈落變得極其稀少微弱,那標(biāo)志性的大清洗,更是杳無音信。這千年的‘平靜’,給了毒煞、嗜血這等貨色喘息和壯大的機會。它們毫無底線地吞噬同類,如同滾雪球般,硬生生在千年的‘安逸’中,將自己堆砌成了所謂的‘魔尊’!”
它的語氣充滿了不屑,但隨即轉(zhuǎn)為更深的憂慮:“但這‘平靜’,絕非幸事!越是長久的沉默,意味著煉魔大陣積蓄的力量越是恐怖!下一次大清洗一旦降臨……其威力,恐怕遠超以往任何一次!足以將這塔底空間徹底犁平!莫說毒煞嗜血之流,便是本尊全盛時期,也未必敢言能全身而退!”
太古魔尊的話語如同冰冷的預(yù)言,沉甸甸地壓在云宸心頭。他剛剛獲得的力量,在這積壓了千年的滅世天威面前,顯得如此渺小。
接下來的一個月,在一種山雨欲來的壓抑平靜中度過。
太古魔尊并未閑著。它憑借對自身統(tǒng)御兩域的絕對掌控和對魔氣波動的敏銳感知,如同最老練的獵手,開始肅清那些隱藏在平靜表面下的毒刺,那些原本效忠毒煞、嗜血,在大戰(zhàn)后潛伏起來,依舊散發(fā)著貪婪、污穢氣息,甚至暗中試圖吞噬同類的墮落魔魂。
它那雖然黯淡卻依舊精準(zhǔn)的力量,如同無形的網(wǎng),將這些不安定的因素一一揪出。
“跪下!”冰冷的意念如同枷鎖,將幾個形態(tài)扭曲、散發(fā)著嗜血怨念的魔魂死死壓制在石碑前的空地上。它們正是毒煞魔尊的余孽,剛剛還在試圖吞噬一個虛弱的同伴。
“魔尊饒命!我們……”
“我們愿意臣服……”
求饒聲戛然而止。太古魔尊根本不給它們辯解的機會。
“云宸?!碧拍ё鸬囊饽钷D(zhuǎn)向一旁靜修的少年,“用你的雷霆,凈化它們?!?/p>
云宸睜開眼,看著那幾個在太古魔尊威壓下瑟瑟發(fā)抖、卻依舊難掩本性的魔魂,眼中沒有憐憫。他明白,這是消除隱患,也是獲取資源。
他心念一動,眉心雷紋微閃,并未顯現(xiàn),但數(shù)道凝練純粹的銀紫色電蛇已激射而出!
滋啦——!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只有幾聲短促的哀鳴。那幾個魔魂在蘊含至高凈化意志的雷霆下,如同暴露在陽光下的污雪,瞬間消融潰散,只留下幾團遠比普通魔魂精純、卻遠不及魔尊本源的魔氣能量。
“吸收它們,鞏固你的魔丹?!碧拍ё鸬?。
云宸點點頭,引導(dǎo)魔丹釋放吸力。幾團精純魔氣迅速沒入體內(nèi),被魔丹吸收煉化。雖然量不大,但蚊子腿也是肉,積少成多,魔丹表面的暗褐色魔紋似乎更加凝實了一絲。
肅清之余,太古魔尊也開始履行它的承諾——教導(dǎo)云宸。
“看好了,小子?!碧拍ё瘕嫶蟮年幱澳в霸谑熬従徫鑴?,并非實體,而是以精純魔氣勾勒出玄奧的軌跡?!按四恕拍?!非是簡單的魔氣蠻力轟擊,而是引動魔道本源,契合天地間破滅法則的攻伐之術(shù)!”
它一邊演示最基礎(chǔ)的起手式與魔氣運轉(zhuǎn)路線,一邊將玄奧的意念直接灌入云宸腦海:“魔,非僅有毀滅?;煦缰?,力破萬法!此拳之精髓,在于以魔元為引,引動一絲混沌破滅之力,化入拳意!拳出破滅法則之力,非僅碎體,更撼神魂!”
云宸看得目眩神迷,心神激蕩。這“太古魔拳”的立意之高遠,遠非他之前接觸的任何功法可比!它不僅僅是魔氣的運用,更包含著對天地法則的深刻理解與撬動!他如饑似渴地學(xué)習(xí)、模仿,在石碑前一遍遍地演練最基礎(chǔ)的拳架,努力去感悟那玄之又玄的“破滅”拳意。魔丹隨著他的意念緩緩搏動,嘗試著將一絲精純魔元按照那玄奧的路線運轉(zhuǎn),每一次嘗試,都讓他對自身力量的理解更深一層。
平靜的日子,就在這肅清、吸收、練拳中悄然流逝。一個月的光陰,在塔內(nèi)仿佛只是彈指一瞬。
直到這一天。
云宸正沉浸在“太古魔拳”一個基礎(chǔ)發(fā)力技巧的感悟中,嘗試著將一絲魔元凝聚于拳鋒,模擬那“破”之真意。
突然——
嗡……!
一聲極其細微、卻異常清晰的嗡鳴聲,毫無征兆地從他身后那座巨大如山岳的漆黑石碑內(nèi)部傳出!這嗡鳴聲并不響亮,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仿佛直接作用于靈魂!它打破了石碑領(lǐng)域持續(xù)月余的死寂!
云宸猛地從感悟中被驚醒,詫異地回頭看向石碑。
而一直如同亙古雕塑般守護在旁的太古魔尊,那兩點幽暗的雙目驟然爆射出前所未有的精光!龐大的陰影魔影瞬間繃緊!
只見那光滑如鏡、亙古不變的漆黑石碑表面,此刻竟如同被點燃一般!一道道繁復(fù)玄奧、散發(fā)著古老蒼茫氣息的金色符文,如同沉睡的星辰被喚醒,由內(nèi)而外,逐一亮起!金光流淌,符文閃爍,仿佛有無形的能量正被瘋狂地注入這座石碑之中!整個石碑,都散發(fā)出一股越來越強烈的、與整個鎮(zhèn)魔塔融為一體的恐怖威壓!
太古魔尊死死盯著那不斷亮起的金色符文,龐大的魔影第一次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起來,那低沉沙啞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促與凝重,如同驚雷般在云宸腦中炸響:
“不好!大清洗……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