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盤簡陋的蛋包飯安靜地躺在豁口的舊盤子里,裊裊熱氣在慘白的燈光下升騰,散發(fā)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暖而醇厚的奇異香氣。
這香氣霸道地侵占了整個后廚,驅(qū)散了之前的酸腐、油膩和絕望,帶來一種近乎神圣的安寧感。
光頭壯漢和他兩個手下的表情凝固在臉上,如同三尊拙劣的泥塑。
驚愕、困惑、難以置信,還有一絲被那香氣勾起的、連他們自己都不愿承認(rèn)的貪婪渴望,在他們臉上交織、扭曲。
“老……老大……”
那個尖嘴猴腮的混混用力咽了口唾沫,喉結(jié)滾動的聲音在死寂中格外清晰,他手里的棒球棍不知何時已經(jīng)垂了下去,眼神直勾勾地盯著那盤蛋包飯,里面閃爍著純粹的、原始的食欲,
“這……這玩意兒……好像……有點(diǎn)邪門?”
光頭壯漢臉上的橫肉抽搐了幾下。他比手下更清楚剛才那光芒絕非錯覺。
那光芒出現(xiàn)的一瞬間,他心底甚至涌起一絲極其陌生、極其久遠(yuǎn)的……類似平靜的感覺?
這感覺讓他感到莫名的煩躁和恐懼。他看看那盤散發(fā)著詭異香氣的食物,又看看靠在灶臺邊、臉色慘白如紙、脖頸還滲著血絲、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眼神卻亮得驚人的蘇純。
這小丫頭片子,太邪門了!
“媽的……”
光頭壯漢低低罵了一聲,像是在驅(qū)散心底那絲不該有的動搖。他眼神兇光閃爍,最終定格在蘇純脖頸那道刺目的血痕上。那抹鮮紅提醒著他這丫頭剛才的瘋狂和不要命。
強(qiáng)行動手?萬一她真不管不顧再來一刀……山田老大要的是錢或者能賣錢的人,不是一具尸體!而且這邪門的光和香氣……他心底有點(diǎn)發(fā)毛。
“哼!”
光頭壯漢猛地一揮手,像是要驅(qū)散那惱人的香氣,也像是給自己找回點(diǎn)場子,
“算你走了狗屎運(yùn)!弄出點(diǎn)能看的玩意兒!”
他聲音依舊粗嘎,卻少了幾分之前的兇狠,多了些色厲內(nèi)荏,
“山田老大心善,再給你十天!十天后,要么連本帶利把錢準(zhǔn)備好!要么……”
他淫邪的目光在蘇純身上刮了一遍,最終落在那盤蛋包飯上,帶著一絲不甘的貪婪。
“……你就給老子乖乖去‘工作’!這破店,也甭想留了!走!”
他惡狠狠地瞪了蘇純一眼,仿佛要把她的樣子刻在腦子里,然后猛地轉(zhuǎn)身,帶著兩個同樣一步三回頭、盯著蛋包飯猛嗅的手下,粗暴地推開那扇被踹壞的門,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砰!”
通往前廳的門被重重甩上,發(fā)出一聲巨響,震得天花板又落下些灰塵。
直到那沉重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在門外,蘇純緊繃到極限的神經(jīng)才“錚”的一聲斷裂。
強(qiáng)撐著的力氣瞬間抽空,她雙腿一軟,整個人順著冰冷的灶臺邊緣滑坐到油膩的地板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那把豁口的菜刀“哐當(dāng)”一聲掉落在腳邊。
“呼……呼……”
她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肺部火燒火燎,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服,黏膩冰冷。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破膛而出。劫后余生的巨大虛脫感和依舊盤旋不散的恐懼,讓她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
她蜷縮起身體,雙臂緊緊抱住膝蓋,將臉深深埋了進(jìn)去。
【十天……只有十天……】
這個倒計時像沉重的枷鎖,牢牢套在了她的脖子上,幾乎讓她窒息。三天能做什么?去哪里弄那筆天文數(shù)字的債務(wù)?難道真的……要走上幸平純的老路?
恐懼和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將她淹沒。她縮在角落,像一只被世界遺棄的幼獸,無聲地顫抖著。廚房里,只剩下她壓抑的喘息聲和那盤蛋包飯依舊頑強(qiáng)散發(fā)著的、溫暖而孤獨(dú)的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