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生成了流沙河底萬箭穿心的沙僧。玉帝輕蔑:“卷簾大將?不過天庭一條狗。
”前世天庭臥底身份暴露,他們剜我仙骨,咒我永世為妖。我冷眼旁觀唐僧收徒,
金箍棒下第一個死的卻是六耳獼猴。女兒國國王的淚落在我掌心:“圣僧,
你的心為何比月光還冷?”當(dāng)我剖開胸膛,掏出那枚被金蟬子下了咒的佛心。靈山崩塌時,
佛祖指著我顫抖:“你才是真悟空?”金蟬子擦去我嘴角血,
笑如惡鬼:“天道是牢籠——”“你我早該殺出去。”……冰冷的河水灌滿口鼻,
像億萬根淬毒的針,狠狠扎穿每一寸皮肉筋骨。劇痛炸開,比凌霄殿上剜骨時更烈。
每一次水流的撕扯,都帶著萬箭穿心的酷刑。視野里是渾濁的暗紅,沉沙裹挾著斷裂的水草,
纏繞著嶙峋白骨——那些我前世吞下的取經(jīng)人?!熬砗煷髮??”一個聲音穿透水波,
帶著九重天慣有的輕慢,“玉帝腳邊一條狗罷了?!彼ㄕ鹗?,顯出模糊的天庭景象。
玉帝高坐,嘴角噙著冰冷的笑意。無數(shù)仙官的臉孔漂浮在渾濁的流沙之上,冷漠、譏誚,
如同看著一只掙扎的蟲豸。剜仙骨的剔刀寒光一閃,咒罵聲如雷貫耳:“叛徒!永世為妖!
”前塵碎片刺入腦海:我本是天庭暗棋,埋入取經(jīng)劫數(shù)。身份暴露那刻,仙骨碎裂之聲,
清晰如昨。信任?忠心?不過喂了狗。河水的重壓驟然一輕。刺目的天光劈開水面。
一張清俊卻陌生的臉探入視野,光頭,僧衣。他身后,跟著猴臉的雷公嘴,長嘴大耳的豬妖。
猴子金睛如火,釘在我身上:“師父,這廝煞氣沖天,端的不是好妖!”唐僧雙手合十,
聲音溫潤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阿彌陀佛。流沙河阻路,貧僧觀你身陷囹圄,
可愿放下屠刀,隨我西去求真經(jīng),解此無邊苦厄?”苦厄?我喉嚨里滾出沙啞的嗬嗬聲,
像砂石摩擦。天庭的剮刀,滿河的尸骸,這禿驢口中的慈悲,廉價得可笑。
可那雙望向我的眼,澄澈平靜,深處卻像藏著萬年不化的寒冰。我咧開嘴,
河水混著血沫涌出:“好……師父?!薄吧硯煹埽欣顡?dān)子可穩(wěn)?”八戒哼哼著湊近,
油膩的豬嘴幾乎拱到我臉上,小眼睛里閃著毫不掩飾的鄙夷,“瞧這黑炭頭,粗笨得很!
師父怎就收了他?連個駕云都不會!”猴子扛著金箍棒,嗤笑一聲,
火眼金睛斜睨著我:“呆子,少聒噪!老孫看這沙僧,倒比你這夯貨沉得住氣。
”他話鋒一轉(zhuǎn),棍尖挑釁般指向我,“只是這身妖氣……嘿,莫要起了歹心!
”我沉默地收緊肩頭捆縛行李的麻繩,粗糙的纖維勒進皮肉。那目光,如芒在背。
豬玀的鄙薄,猴子的試探,還有師父偶爾投來、平靜下藏著審視的一瞥。取經(jīng)?
不過是另一場更大的囚籠。行至白虎嶺。白骨精幻化的村姑裊裊婷婷而來,
食盒里飄出誘人的香氣。八戒的哈喇子立刻淌了下來:“好俊的小娘子!師父,
俺老豬餓得前胸貼后背了!”“妖孽!”猴子厲喝炸響,金箍棒帶著風(fēng)雷之音劈頭砸下!
就在棒影即將吞噬那“村姑”的剎那,我肩上的行李擔(dān)子猛地一沉,系繩毫無征兆地斷裂!
沉重的經(jīng)箱轟然傾倒,不偏不倚,正正砸向猴子揮棒的手腕!“砰!”一聲悶響。
金箍棒的去勢被這意外的一阻,微微一偏,擦著白骨精幻影的鬢角掠過,只打散一縷青煙。
那妖精尖叫一聲,化作白光遁入山林?!吧澄騼?!”猴子霍然轉(zhuǎn)身,眼中怒火幾乎噴薄而出,
金箍棒直指我面門,“你待怎的?!”唐僧臉色鐵青,嘴唇緊抿,念珠在指間捏得咯咯作響。
八戒嚇得一哆嗦,躲到師父身后,只探出半個豬頭,小眼睛驚疑不定地在我和猴子之間亂瞟。
我俯身,沉默地一根根撿起斷裂的麻繩,粗糙的斷口刺著手心。抬眼,
對上猴子燃著烈焰的金瞳,聲音干澀如砂:“大師兄,繩子……朽了。
”猴子盯著我手中斷裂的麻繩,又死死剜了我一眼,那目光幾乎要在我身上燒出洞來。最終,
他鼻子里重重哼出一股白氣,金箍棒狠狠往地上一杵,不再言語。無形的裂痕,
在師徒幾人之間悄然蔓延?;鹧嫔降目釤崽蝮轮つw,空氣扭曲。
鐵扇公主的芭蕉扇掀起滅世狂風(fēng),飛沙走石,天昏地暗。師父被風(fēng)卷得站立不穩(wěn),
僧袍獵獵作響。八戒死死抱住一塊巨石,殺豬般嚎叫。猴子被那風(fēng)逼得連連倒退,金睛怒睜。
就在狂風(fēng)最烈,幾乎要將師父卷走的剎那,我猛地踏前一步。腳下河沙般的法力無聲涌動,
身體驟然沉重如山岳,深深嵌入滾燙的巖石地面。雙手如鐵鉗,死死扣住師父的腳踝!
狂風(fēng)撕扯著我的身體,僧衣瞬間碎裂成縷,皮膚被飛沙刮出道道血痕。風(fēng)勢稍歇。
猴子第一個穩(wěn)住身形,他詫異地瞥了我一眼,
目光落在我深陷巖石的雙足和鮮血淋漓的手臂上,那眼神復(fù)雜難明。師父驚魂未定,
低頭看著我緊抓他腳踝的手,又看向我血痕交錯的臉,嘴唇動了動,終究沒說什么。
八戒癱在石頭后面,大口喘氣,小眼睛偷偷瞄我,帶著一絲后怕和說不清的意味。靈山腳下,
祥云繚繞,梵音陣陣,卻透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嚴(yán)。另一個“孫悟空”,毛發(fā)倒豎,
金箍棒舞得密不透風(fēng),狂吼著:“我才是真悟空!他是假的!如來!你睜開眼看看!
”靈鷲峰頂,如來金身巍峨,佛目低垂,寶相莊嚴(yán),沉默如山。諸佛羅漢肅立,
目光在真假猴王之間逡巡,一片肅殺的死寂。師父臉色蒼白,緊握著九環(huán)錫杖,指節(jié)發(fā)白。
八戒縮著脖子,大氣不敢出。假悟空愈發(fā)癲狂,金箍棒裹挾著毀滅的戾氣,直取師父頂門!
勁風(fēng)壓得師父僧帽飛落!如來依舊沉默。不能再等!我喉間發(fā)出一聲壓抑太久的嘶吼,
那不是人的聲音,更像是流沙河底萬年怨氣的爆發(fā)!身體化作一道渾濁的濁流,比閃電更快,
直撞向那假猴王的后心!手中降妖寶杖,不再是佛門法器,
它尖端凝聚著河底沉沙的怨毒與冰冷,帶著我兩世的恨意與決絕!“噗嗤!
”利器貫體的悶響,在死寂的靈山前異常清晰。時間仿佛凝固。
假悟空狂舞的金箍棒僵在半空,他難以置信地低頭,
看著從自己心口透出的、沾滿猩紅的杖尖。粘稠的、帶著金色光點的妖血,
順著暗沉的寶杖紋路,一滴、一滴,砸在靈山潔凈無塵的白玉階上,洇開刺目的紅。
“嗬…嗬……”假悟空喉嚨里發(fā)出破風(fēng)箱般的聲音,眼中兇光迅速黯淡,
被巨大的驚愕和死亡的灰敗取代。龐大的妖軀晃了晃,轟然向前撲倒,激起一片染血的塵埃。
死寂。絕對的死寂籠罩了靈鷲峰。諸佛臉上的悲憫凝固了,羅漢們眼中的智慧變成了呆滯。
連那浩蕩的梵音,都仿佛被這血腥的一幕掐斷了喉嚨。如來低垂的眼瞼終于抬起,
億萬年的古井無波,第一次清晰地映出裂痕。他巨大的佛掌,微不可查地顫動了一下。
師父踉蹌一步,震驚地望著我,又看看地上迅速失去溫度的六耳獼猴尸體,嘴唇翕動著,
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八戒一屁股跌坐在地,張大了嘴,豬臉煞白。猴子緩緩走到尸體旁,
金箍棒拄地,火眼金睛死死盯著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逐漸僵硬的臉,又猛地抬頭看向我,
那眼神如寒潭深淵,再無半分往日的暴躁,只剩下冰冷的、洞穿一切的審視。女兒國,
御花園。子母河的水汽氤氳著奇異的甜香。月光似水銀,流淌在奇花異草間,
也流淌在那位人間絕色的女王身上。她摒退了所有侍從,偌大的園中只余我們二人。
夜風(fēng)拂過她華美的裙裾,環(huán)佩輕響,如同心碎的聲音。“圣僧……”她開口,
聲音帶著夜露般的微涼和顫抖,一步步向我走近。那雙足以傾倒眾生的美眸,
此刻盈滿了月光,也盈滿了破碎的水光,直直映著我木然的臉?!澳憧粗摇?/p>
”她的聲音輕得像嘆息,卻重如千鈞,“你的心……為何比那廣寒宮最冷的月華,
還要涼上三分?”她抬起手,纖纖玉指帶著女兒家特有的溫軟和絕望的勇氣,
輕輕撫上我僧袍下冰冷的胸膛。指尖的溫?zé)嵬高^粗布,像一根燒紅的針,
瞬間刺入我早已冰封的感知?!笆鞘^做的嗎?”一滴滾燙的淚,毫無征兆地墜落,
正正砸在我下意識攤開的、粗糙的掌心。那溫度,灼得我靈魂一顫。
“還是……”她的淚如斷線珍珠,滾落在我掌心,每一滴都重若千鈞,
“……早已被這西行的風(fēng)沙,徹底凍透了?”掌心的濕潤滾燙,順著粗糙的紋路蔓延,
一路灼燒到心口最深處。那被佛咒層層封鎖、被流沙河萬年寒水浸透的地方,
竟傳來一絲針扎似的、陌生的銳痛。我猛地攥緊了拳頭,將那滴滾燙的淚死死攥在掌心,
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幾乎要捏碎自己的骨頭。喉嚨里堵著流沙河的淤泥,一個字也吐不出。
只能僵硬地、近乎狼狽地,偏過頭,避開那雙被淚水洗得無比清澈、也無比絕望的眼眸。
月光下,她的身影單薄得像一個隨時會碎裂的琉璃夢?!鞍浲臃稹!币宦暦鹛栕陨砗箜懫?,
平靜無波,卻瞬間凍結(jié)了御花園里所有的旖旎與哀傷。師父不知何時已站在回廊的陰影下,
月光只照亮他半邊肅穆的臉,另一半隱在黑暗里,看不真切?!氨菹?,夜深了。貧僧這徒兒,
不通人情,莫要驚擾了圣駕?!迸鯗喩硪活?,像被無形的鞭子抽中。她猛地收回手,
指尖還殘留著觸碰我胸膛的微涼。她深深看了我一眼,那一眼,
包含了太多東西——絕望、不甘、一絲了然的凄楚,最終都化作了月光下破碎的水光。
她猛地轉(zhuǎn)身,華美的裙裾在夜風(fēng)中劃出一道決絕而哀傷的弧線,踉蹌著消失在重重花影深處,
只留下滿地冰冷的銀輝和那縷若有若無的甜香。師父緩步走到我面前,
月光終于完整地照亮了他。他的目光落在我緊攥的、還沾著一點濕潤微光的拳頭上,
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深不見底,不再是平日渡化世人的悲憫,更像寒潭下無聲涌動的暗流。
他沒有追問那滴淚,只是聲音低沉,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直接刺向我靈魂深處那道最隱秘的枷鎖:“悟凈,緊箍咒,于你……可是從未真正起效?
”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鐵手狠狠攥住!我猝然抬頭,撞進師父那雙洞悉一切的眼眸里。
寒意瞬間從脊椎炸開,流遍四肢百??!他知道!他竟一直都知道!
那猴子頭上緊箍的每一次咒語念動,對我而言不過是隔靴搔癢的嗡鳴!我張了張嘴,
流沙河的淤泥再次堵住了喉嚨,只發(fā)出嗬嗬的抽氣聲。月光照在他平靜的臉上,
也照出我眼中無法掩飾的驚濤駭浪。靈山在望,大雷音寺的金頂刺破云霄,佛光普照,
梵音浩蕩,洗滌著每一粒塵埃。八百里的距離,對于筋斗云不過轉(zhuǎn)瞬。
然而猴子卻猛地按下云頭,金箍棒橫在身前,火眼金睛死死盯著前方翻滾的祥云,
渾身毛發(fā)如鋼針般炸立!“不對!”他聲音嘶啞,
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懼,“師父!前面……前面有東西!”話音未落,
那看似純凈無瑕的祥云驟然扭曲!翻滾的云氣中,無數(shù)猙獰的暗影無聲浮現(xiàn)。它們并非妖魔,
而是形態(tài)扭曲、半透明的佛影!有的寶相莊嚴(yán)卻面容痛苦,有的拈花而笑卻眼淌血淚,
有的手持法器卻肢體殘缺……無聲的嘶吼匯聚成實質(zhì)的怨念狂潮,
帶著腐朽的檀香和令人作嘔的血腥氣,排山倒海般向我們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