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風(fēng)回村蓋別墅躲清靜,不料三個女人追到田間地頭。
>柳千千拎著行李箱冷笑:“我只是來看我媽!”
>李飄飄騎著摩托從菜地鉆出:“順路寫生。”
>王思思摘了朵野花別在耳后:“學(xué)校放假了呀。”
>全村圍觀葉家小院雞飛狗跳時,村口忽然傳來刺耳急剎——
>第四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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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像個腌得恰到好處的咸鴨蛋黃,紅彤彤、油汪汪地掛在天邊,將葉家村那些高高低低的土墻、瓦房,還有蜿蜒曲折的土路,統(tǒng)統(tǒng)鍍上了一層暖融融的金邊。
空氣里彌漫著稻禾青澀的氣息、泥土被曬了一整天后散發(fā)出的溫?zé)嵝葰?,還有不知誰家灶膛里剛?cè)计鸬?、帶著松枝清香的炊煙味道?/p>
葉風(fēng)赤著精壯的上身,古銅色的皮膚上滾著亮晶晶的汗珠,在夕陽下閃著光。
他正吭哧吭哧地和一個巨大的雙開門冰箱較勁,試圖把這笨重的鐵疙瘩從院門口挪到他那棟剛起了三層毛坯、像個巨人骨架般戳在院子中央的別墅地基旁邊。
汗水順著肌肉虬結(jié)的脊背溝壑蜿蜒而下,滴落在腳下的浮土里,砸出一個個深色的小坑。
“我說柳千千!”他喘著粗氣,聲音在空曠的院子里顯得格外響亮,帶著點無奈,又摻著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的笑意,“我就回村幾天!蓋個房子,順便看看我媽!你這……千里迢迢追到農(nóng)村來干什么?城里燈紅酒綠不夠你耍的?”
院門口,柳千千亭亭玉立。
一身剪裁利落的米白色小西裝套裙,腳上是尖細的高跟鞋,手里拖著一個看起來能裝下半個家的巨大銀灰色拉桿箱。
這身打扮,與這滿是塵土、堆著磚塊水泥的農(nóng)家小院格格不入得像個走錯了片場的都市劇女主角。
她微微揚起下巴,那張妝容精致、無可挑剔的臉上,此刻結(jié)著一層薄薄的寒霜。
夕陽的金光落在她栗色的卷發(fā)上,跳躍著,卻暖不透她眼里的清冷。
“葉風(fēng),”她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空氣里的浮塵,像冰珠子砸在青石板上,“少在那兒自作多情。
我來看我媽!她老人家就住隔壁村,順路過來瞅一眼你這破房子蓋得怎么樣了,不行?”她說著,目光挑剔地掃過那堆磚瓦水泥和葉風(fēng)汗流浹背的樣子,鼻子里輕輕哼了一聲,“順便”兩個字咬得又輕又重,像是不經(jīng)意,又像刻意強調(diào)。
葉風(fēng)剛把冰箱挪正了位置,直起腰,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混著灰塵,在臉上劃出幾道滑稽的印子。
他咧開嘴,露出兩排整齊的白牙,那笑容在夕陽里晃眼得很,帶著一種渾然天成的、近乎無辜的自信:“行,怎么不行!你有這份孝心,我替我未來丈母娘高興!不過……”他拖長了調(diào)子,眼神促狹地在柳千千身上溜了一圈,“你這‘順路’的行李,夠住上小半年的吧?”
柳千千被他看得耳根微微一熱,剛要開口反擊,一陣由遠及近、暴躁又突兀的引擎轟鳴聲猛地撕破了鄉(xiāng)村傍晚的寧靜!
“突突突—一”
這聲音來得極其兇猛,像一頭失控的鋼鐵野獸。
院墻外那條通往村后菜地的泥巴小路上,塵土猛地沖天而起,形成一道翻滾的黃龍。
緊接著,一輛刷著張揚亮橘色油漆、造型粗獷的越野摩托車,如同炮彈般從一人多高的、掛滿了豆角和絲瓜藤蔓的籬笆后面撞了出來。
車頭一歪,輪胎碾過幾棵無辜的小白菜,帶起一片泥點,以一個極其驚險又帶著點蠻不講理氣勢的甩尾,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赝T诹肆禽v锃光瓦亮的轎車旁邊。
巨大的反差,活像一只野豹子撞進了一群家貓堆里。
塵土飛揚中,騎手利落地摘下同樣張揚的橘紅色頭盔。
一頭挑染了幾縷紫色的短發(fā)瞬間炸開,根根都透著不羈。
頭盔下露出的是一張年輕、充滿活力、甚至有些野性的臉龐,大眼睛亮得驚人,鼻梁挺直,嘴角天然帶著點上翹的弧度。
她穿著一件沾了不少油彩的寬大工裝背心,露出兩條線條緊實、曬成小麥色的胳膊,工裝褲的褲腳塞在沾滿泥濘的黑色馬丁靴里。
“喲!葉風(fēng)!柳大小姐!”李飄飄單腳撐著地,把頭盔隨意地往摩托車把手上一掛,動作瀟灑得像西部片里的牛仔。
她目光掃過葉風(fēng)精赤的上身,吹了聲極其響亮的口哨,眼神里毫不掩飾地閃爍著欣賞的光芒,那目光坦蕩得如同在欣賞一件杰出的藝術(shù)品。
她又瞥了一眼柳千千那身昂貴的行頭和她腳邊巨大的行李箱,眉毛高高挑起,嘴角咧開一個燦爛又帶著點挑釁意味的笑容:“夠熱鬧啊!看來我這趟寫生,選的點還真不錯!靈感這不就來了嘛!”她跳下車,靴子重重踩在泥地上,發(fā)出“噗嗤”一聲悶響。
柳千千看著李飄飄那身打扮和風(fēng)風(fēng)火火闖進來的架勢,眉頭擰得更緊了,語氣冷得能掉冰渣:“李飄飄?你這‘順路’順得可真夠遠的,從你城里的畫室順到菜地里來了?”
李飄飄毫不在意地拍了拍褲腿上的泥巴,幾步走到葉風(fēng)面前,毫不避諱地上下打量他,嘖嘖有聲:“遠?藝術(shù)家的腳步,丈量的是天地!再說了,葉風(fēng)這身板兒,這線條,”她伸出手指,幾乎要戳到葉風(fēng)汗?jié)竦母辜∩?,葉風(fēng)笑著敏捷地往后一縮,“擱這兒當(dāng)苦力搬冰箱,簡直是暴殄天物!多好的模特胚子!我不得來收集點素材?”她說著,變戲法似的從身后巨大的帆布背包里抽出一個速寫本和一支炭筆,目光灼灼地盯著葉風(fēng),一副隨時準(zhǔn)備開工的樣子。
葉風(fēng)哭笑不得,還沒來得及接李飄飄的話茬,一個溫溫柔柔、帶著點江南水鄉(xiāng)韻味的嗓音,帶著點遲疑和意外,從院子另一側(cè),那片種著幾畦翠綠小蔥和開著小黃花的菜圃方向傳了過來:
“葉風(fēng)哥?……飄飄姐?……千千姐?”
三人同時循聲望去。
只見菜圃的籬笆缺口處,站著一個纖細的身影。
王思思穿著一身素凈的淡藍色連衣裙,裙擺沾了點泥漿,手里還捏著幾根剛拔下來的、水靈靈的小蔥。
她似乎剛從菜地里直起身,幾縷柔軟的發(fā)絲被汗水黏在光潔的額角,臉頰因為勞作和夕陽的映照,透著健康的紅暈。
她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驚訝,眼神清澈得像山澗里剛?cè)诨难┧?,在葉風(fēng)、柳千千和李飄飄之間來回流轉(zhuǎn)。她耳畔,別著一朵剛從田埂邊采下的、小小的、嫩黃色的野雛菊,襯得她整個人清麗又溫婉,像一幅安靜的田園小品。
“思思?”葉風(fēng)也愣了一下,隨即那標(biāo)志性的、帶著點自戀的笑容又掛回了臉上,他順手抓起搭在冰箱上的舊汗衫胡亂擦了把汗,“學(xué)校放假了?你這人民教師怎么也跑來這犄角旮旯湊熱鬧了?”他的語氣熟稔又隨意。
王思思臉上飛起兩朵更深的紅云,她低頭看了看手里的小蔥,又飛快地抬眼看了葉風(fēng)一下,聲音輕柔得像拂過稻田的風(fēng):“嗯…剛放暑假。
想著…想著葉媽媽一個人在家,我過來看看,順便…幫葉媽媽摘點菜。
”她揚了揚手里的小蔥,那朵小黃花在她鬢邊輕輕顫動,“沒想到你們都來了?!彼聪蛄Ш屠铒h飄,露出一個溫婉得體的微笑,“千千姐,飄飄姐,好久不見。”
柳千千看著王思思那副溫良無害、仿佛誤入修羅場的純真模樣,再看看她鬢邊那朵刺眼的小黃花,心里那股無名火“噌”地一下又竄高了三分。
她嘴角扯出一個極其勉強的弧度,算是回應(yīng)。
李飄飄則直接得多,她“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手里的炭筆差點掉地上:“哎喲我的王老師!您這‘順便’摘菜,摘得可真是時候!比我這寫生的踩點還準(zhǔn)!”她揶揄的目光在王思思和葉風(fēng)之間掃來掃去。
小小的農(nóng)家院子里,空氣驟然變得粘稠而微妙。
夕陽的金輝慷慨地灑在每個人身上,卻驅(qū)不散那無聲彌漫開來的、混合著尷尬、審視、較勁和一絲若有若無火藥味的復(fù)雜氣息。
三個風(fēng)格迥異、同樣出色的女人,像三顆突然被投入平靜池塘的石子,在葉風(fēng)這塊“英俊瀟,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磁石周圍,激蕩起一圈圈看不見的漣漪。
院墻外,已經(jīng)有幾顆頂著花白頭發(fā)的腦袋和幾張曬得黝黑、寫滿好奇的臉在探頭探腦了。
葉家村平靜的傍晚,被徹底攪翻了天。
葉風(fēng)站在三個女人目光交織的中心點上,感受著那無形的、幾乎能把他戳穿的視線壓力。
他深吸一口氣,那混合著泥土、青草和淡淡汗味的氣息涌入肺腑,非但沒讓他冷靜,反而添了一絲荒誕的真實感。
他用力搓了把臉,把那些汗水和灰塵的混合物徹底揉開,然后猛地一拍大腿,聲音洪亮得嚇了旁邊籬笆上的一只老母雞一跳:
“好!都來了!好得很!”
他張開雙臂,那動作幅度大得差點掃到旁邊剛放穩(wěn)的冰箱。
夕陽給他鍍上了一層近乎神性的金邊,汗水在他起伏的胸膛上流淌,映著最后的天光,像流動的琥珀。
他臉上綻放出一個極其燦爛、極具感染力、甚至帶著點孩子氣的笑容,目光灼灼地在柳千千的冷艷、李飄飄的野性、王思思的溫婉臉上逐一掃過,仿佛在欣賞世間最得意的杰作。
“這叫什么?這叫緣分!天大的緣分!”他中氣十足,聲音在小小的院子里回蕩,甚至蓋過了墻外越來越清晰的竊竊私語,“甭管你們是看媽、寫生、還是摘菜,既然都聚到我這小破院子了,那就是我葉風(fēng)的貴客!今晚必須慶祝!慶祝你們……呃,慶祝大家伙兒難得齊聚葉家村!我請客!”
他大手一揮,指向那棟還在雛形中的三層毛坯別墅,豪氣干云:“看見沒?未來的豪宅!雖然現(xiàn)在還是個毛坯,但氣勢已經(jīng)有了!今晚,就在這未來的豪宅地基上,咱們露天燒烤!啤酒管夠!”
柳千千抱著手臂,冷冷地哼了一聲,那精致的下巴又抬高了幾度,眼神里寫著“我看你能搞出什么名堂”。
李飄飄則興奮地吹了聲更響亮的口哨,手里的速寫本“啪”地合上,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嚷嚷:“燒烤好!葉風(fēng),肉夠不夠?不夠我騎摩托去鎮(zhèn)上買!速去速回!”王思思抿了抿唇,看著葉風(fēng)那副興高采烈的樣子,又看看旁邊兩位,細聲細氣地說:“葉風(fēng)哥,需要我?guī)兔ο床藛??我…我剛摘了蔥。”
“不用不用!都歇著!”葉風(fēng)豪爽地拒絕,轉(zhuǎn)身就朝廚房方向走去,邊走邊喊,“媽!媽!家里還有肉沒?冰柜里凍著的排骨、雞翅都拿出來!再翻翻有沒有紅薯玉米!今晚咱家開大席!”
葉風(fēng)的母親,張桂芬,一個頭發(fā)花白、身材瘦小卻異常利落的農(nóng)村老太太,早就聽見了院子里的動靜。她端著一簸箕剛挑揀好的豆角,掀開廚房油膩厚重的藍布門簾走了出來。
老太太臉上溝壑縱橫,一雙眼睛卻清亮有神,此刻正帶著一種看穿一切的了然和無奈,掃視著院子里這“三足鼎立”的局面。
“喊什么喊?耳朵沒聾!”張桂芬沒好氣地瞪了兒子一眼,把簸箕往旁邊石磨上一放,目光落在柳千千那與泥土地格格不入的高跟鞋上,又掠過李飄飄沾滿泥漿的馬丁靴,最后停在王思思裙擺的泥點和鬢邊的小花上。
她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幾不可察地嘆了口氣,轉(zhuǎn)向葉風(fēng):“肉有,凍著呢。
玉米棒子還有幾個,紅薯窖里還有?!彼D了頓,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里,“風(fēng)啊,這客人……來得挺齊刷啊?”
葉風(fēng)嘿嘿一笑,湊過去接過母親手里的簸箕:“媽,人多熱鬧!您老等著享口福就行!我這就去搬桌子!”他像一陣風(fēng)似的刮向堆雜物的偏房。
張桂芬沒再說什么,只是搖搖頭,目光再次掃過院中的三個姑娘,那眼神復(fù)雜難辨,有審視,有擔(dān)憂,最終化為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她轉(zhuǎn)身默默進了廚房。
葉風(fēng)的動作快得驚人。一張沉重的老榆木方桌被他吭哧吭哧地拖了出來,就放在別墅毛坯房前相對平整的空地上。
接著是幾張長條板凳,幾把吱呀作響的竹椅。
他又從廚房搬出一個老式的、燒木炭的鑄鐵炭盆,幾塊引火的松明,動作麻利地點燃了炭火。
橘紅色的火苗跳躍起來,映著他忙碌而認真的側(cè)臉。
柳千千抱著手臂,冷眼旁觀,高跟鞋的細跟不耐煩地輕輕點著地面。
李飄飄倒是興致勃勃,把背包往旁邊磚垛上一扔,湊到炭盆邊伸手烤火,眼神時不時瞟向葉風(fēng)線條分明的后背。
王思思則顯得有點手足無措,想幫忙又插不上手,只好走到廚房門口,小聲問:“葉媽媽,我…我?guī)湍床税桑俊?/p>
張桂芬在廚房里應(yīng)了一聲:“行,丫頭,進來吧?!?/p>
院子里的動靜像一塊巨大的磁石,把葉家村傍晚的寧靜徹底吸走了。
院墻外,籬笆縫里,探頭探腦的人越來越多。
“哎喲喂,瞧見沒?三個!整整三個頂俊的城里姑娘!都擱葉風(fēng)家院子里呢!”
“嘖嘖,葉家小子出息了!這架勢,比當(dāng)年他爹娶親還熱鬧!”
“那穿西裝的,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那騎摩托的,野得很!那個穿藍裙子的,倒是看著秀氣,像老師…”
“葉風(fēng)這小子,打小就招姑娘稀罕,這去了趟城里,本事更大了!一下子招來仨!”
“嘖,我看懸!這仨姑娘湊一塊兒,能安生?你看那穿西裝的姑娘,臉冷得能刮下霜來!”
“年輕人嘛,鬧騰點好!葉家小子有福氣!就是不知道他娘張桂芬受不受得了這陣仗…”
議論聲嗡嗡地傳進院子,像一群擾人的蜜蜂。
柳千千的臉色更冷了,下巴繃得緊緊的。李飄飄則毫不在意,甚至沖著籬笆外一個探頭的小男孩做了個鬼臉。
王思思在廚房里洗菜的手頓了頓,臉更紅了。
葉風(fēng)抱著一大盆凍得硬邦邦的雞翅排骨出來,正好聽見外面的議論。
他腳步頓了一下,臉上那燦爛的笑容僵了零點幾秒,隨即又咧得更開,故意朝著院墻方向大聲喊:“三叔!二嬸!看熱鬧呢?進來坐??!待會兒肉烤好了,都來嘗嘗!”
墻外的議論聲瞬間小了下去,夾雜著幾聲尷尬的咳嗽和低笑。
炭火漸漸旺了起來,紅通通的,散發(fā)出灼人的熱力。
葉風(fēng)把串好的肉串、雞翅、玉米棒子架上去,油脂滴落在炭火上,發(fā)出“滋滋”的誘人聲響,騰起一陣帶著焦香的煙霧。
他熟練地翻動著,撒上孜然粉、辣椒面,動作流暢,像個專業(yè)的街頭燒烤師傅。
“來來來,都別干坐著!”
葉風(fēng)把第一批烤好的肉串分到三個一次性紙盤里,熱情地招呼,“嘗嘗我的手藝!不是我吹,當(dāng)年在城里,多少姑娘就為這口烤串追著我跑呢!”他習(xí)慣性地又帶上了那點自戀的調(diào)調(diào),把盤子分別遞到三個女人面前。
柳千千看著盤子里油汪汪的烤串,又看看葉風(fēng)沾著炭灰的手和汗津津的臉,眉頭蹙得更緊,沒動。
李飄飄可不管那么多,直接上手拿起一串滋滋冒油的雞翅,吹了兩口就大大咧咧地咬了下去:“唔!夠味兒!葉風(fēng),行啊你!這手藝開個攤子絕對火!”她吃得滿嘴油光,還不忘豎起大拇指。
王思思則斯文得多,用紙巾小心地包住竹簽?zāi)┒耍】诘匾е粔K烤玉米,輕聲說:“嗯,好吃,葉風(fēng)哥?!?/p>
葉風(fēng)看著她們?nèi)齻€截然不同的反應(yīng),心里那點得意勁兒又上來了。他給自己也拿了一串,一屁股坐在板凳上,灌了一大口冰鎮(zhèn)啤酒,滿足地哈了口氣:“舒坦!這才叫生活!比城里那些端著架子裝模作樣的飯局強一萬倍!”他看向柳千千,“千千,真不吃?涼了可就柴了?!?/p>
柳千千抱著手臂,目光從烤串移到葉風(fēng)臉上,又掠過李飄飄大快朵頤的樣子和王思思小口吃東西的模樣,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帶著冷意的笑:“葉風(fēng),你這日子過得確實‘舒坦’。鶯鶯燕燕,左擁右抱,連回村蓋個房子都這么‘熱鬧’。難怪樂不思蜀?!?/p>
這話像一顆小石子,瞬間打破了表面那點因燒烤煙火氣而勉強維持的和諧??諝饫锏臏囟人坪踅盗藥追?。
李飄飄咽下嘴里的肉,滿不在乎地抹了把嘴,接口道:“柳大小姐,這話說的!什么叫鶯鶯燕燕?我們這叫志同道合!對吧,思思?”她故意朝王思思眨眨眼。
王思思拿著玉米棒的手頓住了,臉漲得通紅,低著頭,聲音細若蚊吶:“我…我就是來看看葉媽媽…”
葉風(fēng)臉上的笑容淡了些,他放下啤酒罐,看著柳千千,眼神里那點玩世不恭褪去了一些,顯出幾分認真的底色。
千千,話不能這么說。你們能來,是看得起我葉風(fēng)。
我這人,毛病不少,自戀,嘴欠,還花心,他自嘲地笑了笑,坦蕩得讓人無法反駁,“我都認。但我對誰,都是真心實意的好。你們每一個,在我心里,都是獨一無二的,沒人能替代。”
他這話說得真誠,甚至帶著點剖白心跡的意味。
昏黃的燈光和跳躍的炭火映在他臉上,那雙桃花眼里少了平日的戲謔,多了幾分沉甸甸的東西。
柳千千看著他眼中的認真,心頭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抱著手臂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但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
李飄飄則停下了咀嚼,若有所思地看著葉風(fēng),眼神里多了點探究。
王思思抬起頭,飛快地看了葉風(fēng)一眼,又迅速低下頭,耳根都紅透了。
就在這時,廚房的門簾再次被掀開。
張桂芬端著一大盤剛蒸好的紅薯走了出來,熱氣騰騰。老太太把盤子重重地放在桌子上,發(fā)出“哐當(dāng)”一聲響。她沒看兒子,也沒看那三個姑娘,只是面無表情地對著空氣說了一句,聲音不大,卻像一塊石頭砸進了剛平靜一點的水面:
“心要是跟不上房子起得那么快,再大的屋,也是空的。”
說完,她轉(zhuǎn)身又回了廚房,留下院子里一片死寂。
炭火還在“噼啪”作響,烤肉的香氣依舊誘人,但剛才那點微妙的氣氛,瞬間被這句話凍結(jié)了。
葉風(fēng)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了。
他低頭看著自己沾滿炭灰的手,沉默著。
柳千千、李飄飄、王思思也都陷入了各自的沉默。
柳千千的目光落在遠處黑暗中別墅模糊的輪廓上,眼神復(fù)雜。李飄飄無意識地用竹簽戳著盤子里的肉。
王思思則緊緊捏著那根玉米棒,指節(jié)有些發(fā)白。
張桂芬那句如同冰錐般的話語落下后,院子里只剩下炭火“噼啪”的爆裂聲,以及遠處田野里不知名蟲豸單調(diào)的鳴叫。
空氣仿佛凝固了,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頭,連燒烤的香氣似乎都帶上了一絲焦糊的苦澀。
葉風(fēng)低著頭,盯著自己腳邊一小塊被炭灰染黑的泥地,很久沒有動。
他臉上慣有的那種飛揚跳脫的神采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少見的沉郁和疲憊。
他拿起啤酒罐,仰頭狠狠灌了一大口,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卻澆不滅心頭的燥悶。
“媽說得對。”
他終于開口,聲音有些沙啞,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抬起頭,目光沒有看向任何一個人,而是投向那棟在夜色里只剩下龐大黑影輪廓的毛坯別墅,像在自言自語:“房子…是蓋得挺快。磚頭水泥,一層一層,看得見摸得著。”他頓了頓,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那笑容比哭還難看,“心…呵,這玩意兒,看不見摸不著,還他媽總愛迷路?!?/p>
他的話像一把鈍刀子,緩慢地割開了院子里那層虛假的平靜。
柳千千抱著的手臂放了下來,她看著葉風(fēng)此刻毫無偽裝的側(cè)臉,看著他眼中那深不見底的茫然和自厭,心口某個地方莫名地揪了一下。
她一直以為他永遠沒心沒肺,永遠在游戲人間。
李飄飄也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樣子,她放下手里被戳得稀爛的肉串,眉頭微蹙,眼神變得認真起來。
王思思更是緊張地絞著自己的手指,擔(dān)憂地看著葉風(fēng)。
“葉風(fēng)…”王思思忍不住,輕聲喚了一句,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葉風(fēng)像是沒聽見,他猛地站起身,動作有些大,帶倒了旁邊的空啤酒罐,“哐啷啷”滾出去老遠。
他彎腰拾起那個罐子,用力捏扁,鋁皮在他指間發(fā)出刺耳的呻吟。
“散了吧?!?/p>
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疲憊,“肉烤好了,酒也喝了,話也說開了。
天不早了,村里也沒啥好招待的旅館,你們……”他目光掃過三個女人,“各回各家吧。千千開車來的,飄飄有摩托,思思……”他看向王思思,語氣緩和了些,“讓飄飄順路送你回鎮(zhèn)上?”
“我不走!”李飄飄第一個跳起來,梗著脖子,像只炸毛的貓,“我畫還沒畫完呢!再說了,我大老遠騎摩托過來,你一句話就想打發(fā)我?沒門兒!”她幾步?jīng)_到葉風(fēng)面前,仰著頭,倔強地盯著他,“葉風(fēng),你少在這兒裝深沉!你心里那點破事,不就是覺得對不起這個對不起那個嗎?覺得自個兒花心,配不上誰的好?我告訴你,我李飄飄來,是我樂意!我喜歡看你搬冰箱流汗的樣子,喜歡看你烤串吹牛的樣子,甚至喜歡你他媽現(xiàn)在這副要死不活的鬼樣子!我樂意!用不著你替我覺得委屈!”
她的話像連珠炮,又快又急,帶著一股不管不顧的蠻勁,直接砸在葉風(fēng)臉上。
柳千千看著李飄飄激動的樣子,深吸一口氣,也站了起來。
她沒有李飄飄那么激動,但聲音里的冷意褪去了不少,只剩下一種清晰的、帶著決斷的平靜。
葉風(fēng),我不是來聽你懺悔的。
也不是來要你承諾什么的。我說了,我來看我媽。
至于為什么‘順路’來這里,她停頓了一下,目光坦然地迎上葉風(fēng)看過來的視線,因為我想來。
想看看你蓋的房子,想看看你生活的地方。
僅此而已。
你不用覺得負擔(dān),更不用替我做決定。
她說完,彎腰拿起自己那個巨大的行李箱,轉(zhuǎn)身就往院門口停著的轎車走去,高跟鞋踩在泥地上,發(fā)出篤定的聲響。
葉風(fēng)看著柳千千走向車子的背影,又看看眼前像頭小獅子一樣瞪著自己的李飄飄,最后目光落在咬著唇、泫然欲泣的王思思身上。
他張了張嘴,只覺得喉嚨干得發(fā)疼,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以為的“獨一無二”,此刻像沉重的枷鎖,壓得他喘不過氣。
就在這時,廚房的門簾“嘩啦”一聲被猛地掀開!
張桂芬端著一個熱氣騰騰的搪瓷大碗沖了出來,臉上是罕見的焦急和憤怒。
她根本沒看院子里劍拔弩張的幾個人,徑直沖到葉風(fēng)面前,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發(fā)顫:“風(fēng)!風(fēng)!快!去老槐樹那兒!老根叔!老根叔家的小孫子!掉村口那個廢棄的蓄水池里了!撈上來都沒氣兒了!你…你不是在城里學(xué)過那個…那個急救嗎?快!快去啊!”
“什么?!”葉風(fēng)腦子里“嗡”的一聲,剛才所有的糾結(jié)、自厭、沉重瞬間被這突如其來的噩耗撞得粉碎!他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凈凈。
“在哪?!”他幾乎是吼出來的,身體比腦子反應(yīng)更快,像一顆出膛的炮彈,猛地朝院外沖去!
“村口!老槐樹底下那個池子!”張桂芬急得直跺腳。
葉風(fēng)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院門口濃重的夜色里。
李飄飄反應(yīng)最快,二話不說,拔腿就追了上去!柳千千剛拉開車門的手頓住了,她看著葉風(fēng)消失的方向,又看看急得團團轉(zhuǎn)的張桂芬,猛地關(guān)上車門,也朝著村口跑去,高跟鞋在坑洼的土路上跑得踉踉蹌蹌。
王思思更是嚇得臉色煞白,眼淚都忘了流,也慌忙跟了上去。
整個葉家村都被驚動了。
狗吠聲此起彼伏,手電筒的光柱在黑暗中慌亂地掃射,雜沓的腳步聲和人聲呼喊從四面八方涌向村口。
“快!老根家孫子掉池子里了!”
“沒氣兒了!造孽??!”
“葉風(fēng)!葉風(fēng)跑過去了!他在城里學(xué)過救人!”
“讓開!都讓開點!”
村口那棵巨大的老槐樹下,此刻圍滿了人。
幾支強力手電筒的光束聚焦在中央濕漉漉的泥地上。一個瘦小的、約莫六七歲的男孩渾身濕透,臉色青紫,雙目緊閉,毫無生氣地躺在那里。
旁邊跪著一個頭發(fā)花白、哭天搶地的老漢,正是老根叔,旁邊幾個渾身濕漉漉的村民顯然是下水撈人的,都急得手足無措。
“讓開!都讓開!別圍著!”他撥開擋在前面的人,一眼看到地上那個小小的身體,心猛地一沉。
沒有絲毫猶豫,他沖到孩子身邊跪下,他迅速檢查孩子的口鼻,確認沒有淤泥水草堵塞,然后一手托起孩子的后頸,使其頭部后仰,另一只手捏住孩子的鼻子。
在周圍人驚愕、質(zhì)疑、甚至帶著一絲絕望的目光注視下,他深吸一口氣,俯下身,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嘴唇覆蓋在男孩冰冷發(fā)紫的小嘴上!
“啊!他干什么!”
“這…這能行嗎?”
“人都沒氣兒了…”
質(zhì)疑聲瞬間響起。
柳千千、李飄飄、王思思氣喘吁吁地擠進人群,正好看到這驚心動魄的一幕。
柳千千捂住了嘴,李飄飄瞪大了眼睛,王思思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
葉風(fēng)充耳不聞。
他嚴格按照心肺復(fù)蘇的步驟,進行了一次人工呼吸后,立刻松開捏鼻子的手,雙手交疊,十指緊扣,找到孩子胸骨中下段的位置,手臂垂直,用上半身的力量,快速、有力、規(guī)律地向下按壓!
“01,02,03,04……”他在心里默數(shù)著按壓的節(jié)奏,每一次按壓都傾盡全力,額頭的汗珠大顆大顆地滾落,混著泥水,滴在孩子冰冷的胸膛上。
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都凝聚在那一次次下壓的動作里。
燈光打在他汗?jié)竦?、緊繃的側(cè)臉上,勾勒出一種近乎神圣的雕塑感。
三十次按壓后,他再次俯身,捏住孩子的鼻子,進行第二次人工呼吸。
如此循環(huán)。
“動了!手指頭!手指頭動了!”李飄飄突然尖叫起來,聲音因為激動而劈了叉!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到孩子那只浸泡在泥水里的、小小的手上!只見那根食指,極其輕微地、極其緩慢地,蜷縮了一下!
葉風(fēng)眼中爆發(fā)出狂喜的光芒!但他手上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反而更加堅定有力!
“咳…咳咳……”一聲微弱得如同小貓嗚咽般的嗆咳聲,從孩子青紫的嘴唇間溢了出來!
緊接著,更多的咳嗽聲響起,伴隨著痛苦的抽氣聲。
孩子緊閉的眼皮劇烈地顫動了幾下,終于艱難地睜開了一條縫隙!
“活了!活了!老天爺?。 ?/p>
“我的乖孫??!”老根叔嚎啕一聲,撲了上去。
“快!讓開!讓葉風(fēng)!別擠著孩子!”有人反應(yīng)過來大喊。
葉風(fēng)長長地、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整個人像是被抽掉了骨頭,手臂因為過度用力而劇烈地顫抖著。
他小心翼翼地停止按壓,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汗水早已浸透了全身,泥污和汗水混在一起,讓他狼狽不堪,但那雙眼睛里,卻燃燒著一種足以穿透黑暗的光亮。
她從未見過這樣的葉風(fēng),褪去了所有浮夸的自戀和玩世不恭的保護色,只剩下一個拼盡全力、疲憊不堪卻熠熠生輝的靈魂。她下意識地向前邁了一步。
李飄飄則直接沖了過去,不管不顧地撲到葉風(fēng)身邊,雙手用力拍打著他的肩膀,聲音帶著哭腔又充滿狂喜:“葉風(fēng)!葉風(fēng)!你他媽太牛了!太牛了??!”她激動得語無倫次。
王思思也擠了過來,眼淚止不住地流,看著葉風(fēng),
又看看那個開始微弱哭泣的孩子,不停地用手背擦著眼淚,哽咽著說不出話。
混亂中,有村民騎著三輪車“突突突”地趕了過來,七手八腳地把剛恢復(fù)呼吸、還在虛弱哭泣的孩子抬上車,老根叔哭喊著跟了上去,車子朝著鎮(zhèn)衛(wèi)生所的方向疾馳而去。
人群久久沒有散去,議論的中心徹底轉(zhuǎn)移到了葉風(fēng)身上,充滿了后怕、驚嘆和由衷的感激。
“神了!真是神了!”
“葉家小子,是條漢子!真本事!”
“要不是他,娃就沒了……”
“以前看他吊兒郎當(dāng)?shù)?,沒想到關(guān)鍵時刻……”
葉風(fēng)被李飄飄和王思思攙扶著,勉強站了起來。
他感覺全身的骨頭都像散了架,手臂酸疼得抬不起來。
他抹了把臉上的泥水汗水混合物,看向柳千千。
柳千千站在幾步開外,夜色中,她的身影顯得有些單薄。
兩人目光在空中相遇。
柳千千的眼神極其復(fù)雜,震驚、悸動、某種被強烈觸動的柔軟,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心疼?她似乎想說什么,嘴唇動了動,最終卻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毅然轉(zhuǎn)身,朝著自己停在路邊的轎車走去。
高跟鞋踩在泥濘的路上,每一步都顯得有些沉重。
“千千!”葉風(fēng)下意識地喊了一聲,聲音沙啞。
柳千千的腳步頓了一下,卻沒有回頭。
她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引擎發(fā)動,車燈亮起,劃破黑暗,很快消失在村路的盡頭。
葉風(fēng)望著車子消失的方向,怔怔地站著,心頭一片空茫,剛才救人的那股熱血和力量仿佛也隨之流走了,只剩下無盡的疲憊和一種莫名的失落感。
“喂!還看!”李飄飄用力拍了他后背一下,力道大得讓他一個趔趄,“人都走了!趕緊回去洗洗,一身臭泥!”她嘴上嫌棄,但攙扶著他的手卻一點沒松。
王思思也小聲說:“葉風(fēng)哥,你…你沒事吧?快回去換衣服,別著涼了?!?/p>
葉風(fēng)被兩個女人半攙半扶地弄回了家。院子里一片狼藉,燒烤的炭火已經(jīng)熄滅,只剩下冰冷的灰燼。
張桂芬早就燒好了熱水,看見兒子一身泥水的狼狽樣子,嘴唇動了動,最終只是嘆了口氣:“灶上有熱水,快去洗洗。”
葉風(fēng)胡亂沖洗了一下,換上了干凈衣服。
手臂的酸痛感更加清晰地傳來,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胸腔的悶痛。
他疲憊地走到堂屋,發(fā)現(xiàn)李飄飄和王思思都沒走。
李飄飄正大大咧咧地坐在板凳上,翻看著她的速寫本,時不時抬頭瞅瞅他。
王思思則在廚房幫著張桂芬收拾殘局,輕聲細語地說著什么。
葉風(fēng)在門檻上坐下,看著院子里那棟沉默的毛坯別墅,又看看屋內(nèi)昏黃燈光下兩個女人的身影。
柳千千決然離去的背影,孩子青紫的臉,母親那句“心跟不上房子”的嘆息,還有自己按壓時幾乎要斷裂的手臂……無數(shù)畫面在他腦中翻騰。
“葉風(fēng),”李飄飄合上速寫本,走到他身邊,也靠著門框坐下,難得的安靜。
她沒有看葉風(fēng),而是望著外面漆黑的夜空,聲音低沉,“我畫過很多人。模特、路人、瘋子、藝術(shù)家……但我第一次,想畫一個‘英雄’,哪怕他救完人之后,慫得跟條落水狗一樣?!?/p>
她側(cè)過頭,看著葉風(fēng),眼神亮晶晶的,“你今天的慫樣,特別帥。比平時裝模作樣的時候帥一萬倍。”
葉風(fēng)扯了扯嘴角,想笑,卻覺得臉皮僵硬。
王思思端著一碗熱騰騰的姜湯從廚房出來,小心翼翼地遞到葉風(fēng)面前:“葉風(fēng)哥,喝點姜湯,驅(qū)驅(qū)寒?!?/p>
她的眼睛還有些紅腫,但眼神溫柔而堅定,“那個孩子……真好。葉風(fēng)哥,你真的很厲害?!?/p>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真誠。
葉風(fēng)接過碗,滾燙的溫度透過粗瓷碗壁傳到掌心。
他低頭看著碗里深褐色的液體,蒸騰的熱氣模糊了他的視線。
就在這時,院墻外,村口的方向,突然傳來一陣極其刺耳、撕裂夜空的輪胎摩擦地面的急剎聲!
“吱——嘎——??!”
那聲音尖銳得如同鬼哭,在剛剛恢復(fù)些許平靜的村莊夜晚顯得格外驚悚,瞬間蓋過了蟲鳴!
緊接著,兩道雪白刺目的車燈光柱,如同兩把利劍,猛地穿透院墻的縫隙和籬笆,直直地打在葉風(fēng)家堂屋的門檻上!也將葉風(fēng)、李飄飄、王思思三人驚愕的臉龐照得一片慘白!
燈光刺眼,葉風(fēng)下意識地抬手擋了一下眼睛。
引擎熄火。
死寂。
只有那兩道強光,如同舞臺追光,死死地釘在葉家小院的門前。
“噠…噠…噠…”
高跟鞋敲擊在冰冷水泥路面上的聲音,清脆、緩慢、帶著一種刻意為之的韻律,由遠及近,清晰地傳進院子,敲在每個人的耳膜上。
一個窈窕的身影,被強光燈勾勒出模糊而強勢的輪廓,一步步走到院門口,停在了那兩道光柱的中央。
光線太強,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一個剪影,長發(fā),身姿曼妙,帶著一種迫人的氣場。
然后,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一個女人的聲音響了起來。
那聲音不高,甚至帶著點慵懶的沙啞,卻清晰地穿透了夜風(fēng),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的針,精準(zhǔn)地扎進葉風(fēng)的耳中:
“葉風(fēng),”她停頓了一下,“你兒子……鬧著要爸爸,吵得我頭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