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富二代女友家道中落,為了不拖累我提出了分手。
看著她破碎的目光,我心一橫,撕掉了剛拿到手的留學(xué)offer。
“我陪你東山再起?!?/p>
所有人都覺得我瘋了。
但我還是毅然決然和江舒綰一起搬進潮濕的地下室,在大排檔里干起來錢最快的啤酒促銷。
直到有天送貨,顧客叫住了我。
“這個男的挺像你啊?!?/p>
直播分屏回放里,左邊是我蹲在地下室門口給江舒綰洗裙子,手指凍得通紅,右邊是她一身長裙飄飄,緊靠著一個俊朗男孩坐在豪車?yán)?,笑著對鏡頭說。
“騙男友三年,他到現(xiàn)在還沒發(fā)現(xiàn),真是蠢得可憐。”
彈幕瘋狂滾動。
“還是江小姐會玩,居然能想出假裝破產(chǎn)后,男友會陪自己多久這種人性測試!”
“這男的圖啥啊,一個啤酒哥還以為自己演偶像劇???”
“笑死,窮鬼男友還在給江小姐洗內(nèi)褲呢,其實這些內(nèi)褲都是江家下人的?!?/p>
1.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屏幕上江舒綰譏諷的笑臉,耳邊嗡嗡作響。
那張臉我太熟悉。
她的右眼角甚至還有當(dāng)初為我打架時留下的疤痕,那時江舒綰還笑著說這是愛我的勛章。
可現(xiàn)在,她卻和別人一起嘲諷地喊我啤酒哥。
哪怕她明明知道,我最討厭這個稱呼。
心臟仿佛在瞬間停止了跳動,我僵在原地,以至于連客戶摸上我的腰都渾然不知。
“直播間里真是你啊?弟弟,你還不如跟了我,總比伺候那個拿你當(dāng)樂子的強……”
當(dāng)他油膩的呼吸噴灑在我耳畔時,我猛然驚醒。
顧不上擦眼淚,我熟練地從包中掏出防狼噴霧對著男人眼睛一陣亂噴,扭頭就跑。
我在大雨中跌倒,身后傳來男人氣急敗壞的罵聲。
“幾萬人都看見你給江小姐洗內(nèi)褲了,裝什么清高!”
我像是感覺不到疼一樣,頭也不回地跑回了大排檔。
回到后廚才發(fā)現(xiàn),右腿不知什么時候磕破了,血順著小腿流進襪子里,黏膩冰涼。
“顧嶠,傻愣著干嘛!外面客人等著呢,還有二十箱酒沒搬!”
我立刻不知麻木地起身,咬牙搬起一箱又一箱的啤酒。
很累。
但我根本不敢停下。
只要我一休息,彈幕里的那些話就會在我腦海中循環(huán)播放,狠狠嘲笑著我這三年自以為是的付出。
熬到下班,已是凌晨。
我拖著傷腿繞路去了五星級酒店。
江舒綰最近愛上了這家的粵菜,即使家里破產(chǎn)、即使一頓飯就能讓我一天白干,她也堅持要吃這里的夜宵。
“今天怎么這么晚?”
江舒綰在追劇,頭也不抬地說了句。
“周末客人多……”
我小聲解釋,把打包好的蝦餃皇放在家里唯一一張木桌上。
她僅僅只是看了一眼,便露出嫌棄的目光,“皮怎么破了?你不知道這樣就喪失了蝦餃的鮮味嗎?!?/p>
我?guī)缀跏窍乱庾R和她道歉。
她這才不耐煩地擺手,吃了兩口就隨意丟在一邊。
我愣愣地坐在塑料凳上,直到胃里一陣絞痛才想起自己一天沒吃飯。
正準(zhǔn)備拿昨晚的剩飯湊合一頓,江舒綰忽然開口。
“你的腿怎么了?”
在我回家的第十分鐘,她終于注意到我的異常。
“今天上門送酒有個客人動手動腳,我推開他跑進雨里,不小心去摔了……”
話沒說完,她突然走過來單膝跪地,掀起我的褲腳。
我疼到瑟縮,卻被她攥緊腳踝。
“別動?!?/p>
江舒綰打開相機,閃光燈刺得我睜不開眼。
“下次小心點?!?/p>
她丟下這句話,轉(zhuǎn)身擺弄手機。
我知道她在干什么。
江舒綰的賬號除了直播以外,還發(fā)了上千條視頻。
那些我被客人潑了一身酒按在地上擦地的慘狀、因交不起房租行李被丟垃圾桶,我一件件往外撿時的窘迫模樣。
毫無例外都成為了她的素材。
我看著她的背影,鼓足勇氣開口。
“我不想去賣啤酒了……”
她一頓,回頭來哄我,“小嶠,別因為一點小事矯情,再說,這種事你不是早就習(xí)慣了嗎?!?/p>
她的話像一盆冰水澆在我頭上。
是啊。
在大排檔工作,被醉漢揩油是常有的事,每次我告訴她,她只是敷衍地說“忍忍就過去了”。
原來,我的恐懼和屈辱在她眼里不過是素材。
頭頂?shù)臒襞蓍W爍了幾下,突然滅了,地下室陷入一片漆黑。
江舒綰低聲罵了句,頭也不回地拿起外套。
“我去公司加班?!?/p>
門被重重摔上。
我熟練地翻出手電筒,從床底下摸出一個餅干盒,最底下是康奈爾大學(xué)的邀請函。
“親愛的顧,這個位置會為你保留三年,希望你重新考慮?!?/p>
三年的貧窮生活在我眼前閃過,我深吸一口氣,按照郵箱地址發(fā)送郵件。
“教授,我考慮好了?!?/p>
2.
半夜,我躺在潮濕的地板上,鬼使神差點進了江舒綰的直播間。
畫面里,她正慵懶地倚在真品沙發(fā)上,手里端著一杯紅酒。
“姐妹們,我逃出來了!”
她對著鏡頭大笑。
“那個地下室簡直不是人住的!墻皮發(fā)霉、廁所漏水、地上全是蟑螂……不過只有這樣才能證明他對我是真愛?!?/p>
看著江舒綰揚揚得意的嘴角,我渾身忍不住發(fā)抖。
彈幕瘋狂滾動。
“江小姐威武!窮鬼男友現(xiàn)在是不是點蠟燭哭呢?”
“江小姐,最近的戲碼有點無聊啊,要不要想個新點子整一下他?”
江舒綰晃著紅酒杯,嘴角掛著熟悉的譏諷,“行啊,正好我也有點膩了?!?/p>
“讓他去賣血!”
“假裝得絕癥,看他會不會捐器官!”
“他不是攢了一百萬的創(chuàng)業(yè)基金嗎?找人搶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手指不自覺地攥緊被單。
這三年里我省吃儉用,賺下來的每一分錢都存進了銀行,作為江舒綰的創(chuàng)業(yè)基金。
她明明知道那是我這三年里在大排檔被客人騷擾時強忍的淚水、是在寒冬里洗堆積如山的酒杯時凍裂的傷口、是每天只吃一頓飯省下的錢。
“這主意不錯!”
江舒綰突然坐直身體,雙眼發(fā)亮,“就明天找?guī)讉€朋友演場戲?!?/p>
屏幕熄滅的瞬間,眼淚不受控制砸在手機上。
我想起去年冬天為了多賺點錢,我接了三份工,結(jié)果凌晨三點下班時摔在結(jié)冰的路面上,膝蓋血肉模糊。
但也是那天,我的銀行卡余額突破六位數(shù)。
當(dāng)時我強忍淚水笑著拍了張照片發(fā)給江舒綰,她夸我“寶貝真棒”,轉(zhuǎn)頭就把我的傻笑截圖發(fā)到群里。
“區(qū)區(qū)十萬,我今天送給知節(jié)的手表都是這個數(shù)的十倍?!?/p>
次日清晨,我剛收拾好準(zhǔn)備去上班。
門忽然被暴力踹開,江舒綰被一個刀疤男拖著扔在我面前。
“聽說你愿意幫江家還錢是吧?正好她家還欠了我一百萬,趕快拿錢!”
江舒綰臉上帶著瘀青,極其配合地趴在地上懇求。
“各位大哥,再寬限幾天吧!”
“寬限個屁!”刀疤男一棍子砸了我剛做好的早飯,“今天不還錢就卸你一條腿!”
江舒綰瑟瑟發(fā)抖,無助而破碎的眼神掃向我。
一如三年前那般。
我忽然渾身發(fā)抖,卻并不是害怕,而是震驚于她的演技。
在騙我這件事上,她真是花費了不少心思。
就在刀巴男帶著小弟打算砸了整個家時,我忽然拿出一張銀行卡。
“這里有一百萬,夠了嗎?”
3.
江舒綰愣住了,連哀嚎都忘了繼續(xù)喊。
“小嶠你瘋了嗎?這是你給我攢的創(chuàng)業(yè)基金,不能給他們!”
她瘋了一樣撲過來按住我的手,我卻直接將銀行卡甩到刀疤男面前,甚至體貼地補充。
“密碼是六個八?!?/p>
整個房間瞬間安靜無聲。
江舒綰的表情凝固了,她不可置信地瞪著我,連偽裝都忘了。
“你就這么把錢給出去了?”
“顧嶠你是不是有??!別人要錢你就給啊,這錢是你辛辛苦苦賺來的,你就不能下跪給他們求情嗎!你磕個頭、求個饒,不就沒事了!”
她過來按著我的頭,拼命往地板上砸去。
我死死扣住手指,強忍著淚水開口。
“你們再不走,我就要報警了?!?/p>
幾人面面相覷,最終刀疤男拿起銀行卡就這么走了。
門剛關(guān)上,江舒綰就暴怒地踹翻椅子。
“你他媽是不是傻?那是整整一百萬啊,一百萬!你至少該求他們別拿走啊!”
我緩緩抬頭,伸手想碰她臉上的傷卻被她猛地躲開。
“在我眼里,錢自然沒你重要?!?/p>
她瞬間像是被掐住了喉嚨,噎在原地。
隨后說不出一句話,扭頭就走。
看著她的背影,我不禁冷笑一聲。
我知道,現(xiàn)在直播間里肯定炸開了鍋。
他們演這么一出,不過是想看我狼狽地下跪求饒,哪怕喪失尊嚴(yán)也要護住這筆創(chuàng)業(yè)基金。
可現(xiàn)在,一切直播效果都被我毀了。
我點開直播間,江舒綰果然在抱怨。
“這男人今天不知道發(fā)什么瘋,居然就這么把錢交出去了!不過這也說明他確實夠愛我,不然也不舍得拿錢?!?/p>
“姐妹們們放心,我還有辦法測試他!”
江舒綰關(guān)了直播,我并不知道她口中說的辦法是什么。
但這場鬧劇該結(jié)束了。
我回到地下室,開始收拾行李。
我的東西不多,兩套換洗衣服加錄取書,以及一直被我珍藏的唯一一張全家福。
那是父母車禍去世后留給我僅存的念想。
剛收拾好,門被推開。
七八個衣著光鮮的男女跟著江舒綰走了進來,他們手上拎著蛋糕和禮盒,看向我的目光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
“生日快樂,小嶠!我特地叫了幾個同事來給你慶祝?!?/p>
一個穿著精致西裝的男孩走了過來,目光掃過我沒洗的頭發(fā)和起球的毛衣。
“你就是舒綰的男朋友?還真是……特別呢?!?/p>
其他人發(fā)出克制的笑聲,而我只是定定盯著這個男人。
我認(rèn)識他。
季知節(jié),江家的聯(lián)姻對象,也是直播間里把江舒綰摟在懷里的男人。
我聞到他身上散發(fā)著高級煙草的味道,和我身上殘留的啤酒味,以及長期住在地下室的霉味格格不入。
他們像參觀動物園一樣在地下室轉(zhuǎn)悠,對著我們發(fā)霉的墻壁和漏水的天花板拍照。
“這床怎么這么硬?舒綰你也對自己太狠心了?!?/p>
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季知節(jié)摟住江舒綰的腰。
“她可不嫌硬,還天天晚上纏著我呢。”
其他人頓時一陣起哄聲,要他們說出更多細節(jié)。
可這里不是他們的豪宅,而是破舊不堪的地下室。
哪怕隔著一道墻,他們的聲音都清清楚楚傳進我耳中。
我落荒而逃,躲進了衛(wèi)生間。
可那些譏諷哄笑的聲音還是不絕于耳地傳來。
4.
“他頭發(fā)都多久沒洗了,一股燒烤味!”
“江小姐,你真是辛苦了,為了給咱們姐妹直播,這種男人都能下得去嘴?!?/p>
“我賭十萬,他全身上下包括內(nèi)衣加起來都不超過五十塊錢!”
眼看他們越說越過分,江舒綰終于出聲制止,言語間卻少不了幾分得意。
“別這樣,人家可是為了我放棄了康奈爾?!?/p>
我緩緩抬頭盯著鏡子里憔悴的自己,眼下是濃重的青黑,頭發(fā)也因為長期在大排檔工作看起來油乎乎的。
這樣的我,還是三年前那個站在領(lǐng)獎臺的優(yōu)等生嗎?
“顧嶠,你躲廁所干什么?”
門忽然被打開,江舒綰強硬地把我拖到外面。
“大家好心來給你過生日,你就是這樣待客的?”
她往我懷里塞了把蛋糕刀,季知節(jié)正在點蠟燭,他歪著頭看我一眼。
“聽說你三年沒過生日了,好可憐哦?!?/p>
我忽略他眼底的譏諷,彎腰想去切蛋糕,卻不小心被一旁的季知節(jié)撞倒,整個人撲進蛋糕里,奶油糊了滿臉。
耳邊傳來此起彼伏的驚呼。
季知節(jié)委屈道,“舒綰,我們特地請假給你的男朋友過生日,他就這樣對我們的心意?”
江舒綰眼神一沉,伸手拽起我,奶油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
“顧嶠,你發(fā)什么脾氣!你知道這個蛋糕有多貴嗎,就算你賣一個月的啤酒也買不起!”
我看著他們臉上如出一轍的嫌惡,忽然笑出聲。
原來如此。
這大概就是江舒綰對我的又一次測試吧。
她甩開我的手,帶著這群人離開。
我抹了把臉上的奶油,點進直播間,正好看見季知節(jié)將一枚鉆戒戴在江舒綰手上。
那是一枚價值兩百七十萬的鉆戒,鉆石的火彩刺得我眼睛生疼。
我低頭看著滿身狼藉的自己,忽然想起三年前,我跪在地下室里舉著易拉罐環(huán)說。
“等我們東山再起,一定給你買最大的鉆戒!”
現(xiàn)在別人做到了,只是不是他。
那晚,江舒綰很晚才回來。
沒等我開口,她便伸手抱住了我。
“小嶠,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的賬目找到投資人了,我們很快就能搬出這個鬼地方!”
我一怔,緩緩扯出一抹笑容。
“那真好啊?!?/p>
半夜,我被濃煙嗆醒。
睜眼,整個地下室?guī)缀跻呀?jīng)淹沒在火海中。
我下意識尋找江舒綰,卻聽見她虛弱的呼救聲。
“小嶠,我被柜子壓住了……”
我跌跌撞撞沖過去,看見她半個身子被倒下的柜子壓住。
火勢越來越猛,我拼盡全力把她救出,最后好不容易從通風(fēng)口爬出去。
劫后余生的我卻鬼使神差打開了手機。
果然,江舒綰的賬號在直播。
“哈哈哈江小姐這招高啊!這男的到現(xiàn)在也不知道整棟樓是江家的,意外失火還要背上巨額賠償!”
“被柜子壓住那一段演技太逼真了!”
“火勢差點沒控制住,還好啤酒哥拼死救了江小姐,要不給他一個機會?”
這時,我身后傳來聲音。
江舒綰忽然單膝下跪,掏出一枚鉆戒,滿眼感動地看著我。
“小嶠,謝謝你這三年里對我的不離不棄!你愿意娶我嗎!”
在周遭一片“答應(yīng)她”的起哄聲中,我揚起手,用盡全力扇在她臉上。
江舒綰的頭偏到一邊,臉上還掛著來不及收起的深情。
“我通過你的測試了嗎?江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