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陣激烈的歡愉褪去后,唐懷安哼著小曲走進(jìn)浴室。花灑開啟,他仰起頭,
任水流沖刷額頭,水珠蜿蜒而下,在臉頰刻下冰冷的軌跡,帶來片刻虛妄的平靜?!袄瞎?,
你和她分手吧?!?沈盡歡的聲音從臥室飄來,裹著軟糯的糖衣,是撒嬌的利刃。
他關(guān)掉水閥,回頭。沈盡歡裹在凌亂的被子里,支著頭望他,細(xì)碎的黑發(fā)垂落耳畔,
眼神卻執(zhí)拗。唐懷安挑眉,趿拉著拖鞋走近,手臂一攬將她抱起,
走向水汽氤氳的浴室:“寶寶,洗干凈再睡?!鄙虮M歡雙臂纏上他的頸項,氣息拂過他耳廓,
固執(zhí)重復(fù):“你和她分手吧?!彼旖菭科鹨唤z弧度,話語卻沒有了感情:“我不能答應(yīng)你。
”“不分手,我算什么?” 她像被抽走了力氣。他將她放下,沐浴露的滑膩在掌心化開,
指尖劃過她溫?zé)岬募∧w,熟悉的觸感輕易點燃了體內(nèi)未熄的暗火,燥熱升騰。“前女友?
”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試圖壓下心里的悸動。她垂眸,
聲音低得幾乎被水聲吞沒:“你愛她嗎?”“別問這些不該問的。
”“能別帶她見父母嗎” 近乎乞求的語調(diào)?!班??!?一個敷衍的音節(jié),輕易滑出唇齒。
他說著,嘴唇覆蓋上她的額頭。沈盡歡感到一陣尖銳的頭痛。半小時前,
沈盡歡在被他親吻著、身體逐漸發(fā)熱發(fā)軟的那一刻,
一個冰冷刺骨的念頭清晰地浮現(xiàn)在沈盡歡的腦海:“這個人人都說最適合結(jié)婚的好人,
爛掉了?!笨伤奈悄敲词煜?,他的氣息那么具有侵略性,
他的撫摸輕易就能點燃她身體的記憶。她被親得忘乎所以,臉頰緋紅,眼神迷離。
唐安看著她沉淪的樣子,嘴角勾起一絲滿意的弧度——他最愛看她這副為他癡迷的模樣。
一絲自嘲的苦笑浮上嘴角。她清晰地聽見自己內(nèi)心某種東西碎裂的聲音。
這是沈盡歡和唐懷安分手的第30天。也是唐懷安開啟新戀情的第5天。浴室的水汽散盡。
唐懷安躺下,幾乎是瞬間便沉入夢鄉(xiāng),呼吸均勻。沈盡歡側(cè)身,在昏暗中凝視這張熟睡的臉。
濃黑的眉毛,平日里總帶著幾分生人勿近的兇戾,也曾為她,盛滿過星辰般的溫柔。此刻,
那溫柔是沉睡的火山,而她,是明知危險卻無法逃離的飛蛾。
她的指尖無意識地描摹著他眉骨的輪廓。心頭拱著什么,偷偷去牽他的手,
睡夢中的唐懷安哼了一聲,掙開的她手背過身去,很快就傳來了鼾聲,沈盡歡抹了一把淚,
閃爍的淚光中她看見突然抱著花拎著蛋糕笑容滿面出現(xiàn)在她門口說生日快樂的唐懷安,
看見那個跑了幾公里為她買來手抓餅的唐懷安,
也看見那個偷偷在她書本上寫下我愛你的唐懷安。記憶像沉在水底的淤泥,被輕輕攪動,
翻涌上來。2三年前,唐懷安和沈盡歡被公司分配到同一個項目,
那是沈盡歡第一次見到唐懷安,不高,身形結(jié)實,兩道濃得化不開的黑眉讓他看起來很兇,
微笑著禮貌同沈盡歡打招呼。熟識之后才知曉,唐懷安是個極其無趣的人,二十多歲的小伙,
晚上八九點就入睡,沒有多余的興趣愛好。做同一個項目的日子忙碌而辛苦。最初的疏離,
卻在無數(shù)細(xì)小的瞬間被悄然瓦解。外出時,
他會自然的接過她手中的包;遞過來的水瓶蓋總是擰開的;車子顛簸在鄉(xiāng)間路上,
她隨口說一句“那片云真好看”,他便會無聲地靠邊停車,耐心等她拍完。
這些潤物無聲的體貼,像初春的陽光,一點點融化了沈盡歡心頭的堅冰。
沈盡歡從小失去父親,生命中那份堅實的、具象的男性關(guān)懷始終缺席。
唐懷安這種近乎本能的、落在實處的照顧,精準(zhǔn)地填補了她內(nèi)心深處的空洞。
她像久旱的禾苗,貪婪地汲取著這點滴的溫暖,迅速而猛烈地淪陷了。她知道他好,
因為他身邊女人無數(shù)。而他,笑得嘲諷,你們女人怎么總是因為這些細(xì)枝末節(jié)感動,
我并不是因為你這樣做,我對誰都會這樣,這是我的處事方法。是的,他對她好,
可不止對她好。是她先捅破了那層紙,然后展開了猛烈的追求。
他們比從前有了更多交談的理由,聊過去,聊理想,在一次和朋友聚餐后的微醺里,
借著酒意,她吻了他。酒精和夜色是曖昧的催化劑,一切順理成章地發(fā)生。清晨醒來,
看著枕邊熟睡的男人,沈盡歡鼓足勇氣問:“我們,算在一起了嗎?”唐懷安睜開眼,
那雙濃眉下的眼睛清醒而疏離。他搖頭,聲音帶著宿醉的沙啞:“不了。我不打算談戀愛,
你不了解我,我脾氣很差,性格也不好。”拒絕得干脆利落。沈盡歡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
但很快被洶涌的愛意覆蓋。沒關(guān)系,她可以等,可以對他更好。她開始笨拙地給他做早餐,
幫他清洗沾滿泥土的鞋子,在他應(yīng)酬喝得爛醉如泥的深夜,獨自開車去城里接他回家。
唐懷安的態(tài)度始終曖昧不明,像隔著一層磨砂玻璃。他依然會和她一起入睡,
在每個需要慰藉或沖動的時刻,但每次她問起關(guān)系,得到的都是那句:“我不想談。
”唐懷安偶爾也會在無人的小巷里牽她的手,他同沈盡歡說對不起,說你想要什么,
我都會答應(yīng)你。沈盡歡低下頭,淚水模糊了雙眼:“你給不了我想要的東西,
我說我要100萬,你沒有,可我不想要100萬,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可我不想要你為難,
懷安”他說他想離職,去做律師。周圍一片反對聲,領(lǐng)導(dǎo)挽留,家人不解。只有沈盡歡,
看著他談起夢想時眼中難得閃爍的光,堅定地說:“去吧,去實現(xiàn)你的理想。”他真的走了,
帶著所有人的非議,一頭扎進(jìn)競爭激烈的律師行業(yè)。沈盡歡的世界仿佛也跟著他走了。
每個周末,她雷打不動地出現(xiàn)在他租住的小公寓,幫他整理房間,做飯,
填補他職業(yè)初期的混亂和孤獨。唐安每次都見她,接受她的好,甚至接受她的身體,
但關(guān)于“在一起”,依然閉口不提。堅持像一根繃得太緊的弦,終于到了極限。沈盡歡累了,
她收拾好自己所有的東西,發(fā)了一條長長的告別信息,收回了自己滾燙的視線和期待,
決定徹底退出他的生活。她刪掉了他的聯(lián)系方式,強迫自己不再回頭。很快,
她身邊出現(xiàn)了一個人。當(dāng)共同朋友的聚會邀請到來時,她稍作猶豫,
還是帶著新男友坦然赴約。她挽著新男友的手臂走進(jìn)門時,目光平靜地掃過人群,
最終落在他身上。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如同被燙到般猛地起身,
連一句失陪也說得支離破碎,踉蹌著奪門而出。深夜,電話鈴聲執(zhí)拗地撕破寂靜。她接起,
電流那頭只有壓抑不住的、破碎的抽泣,像瀕臨窒息的小獸。她沉默著,
電話那頭終于傳來他沙啞哽咽的聲音:“我很想你,盡歡,我對不起你,
我想你” 他語無倫次,每一個字都浸在淚里,
“我現(xiàn)在好后悔…悔意沉得能壓死人…” 那深重的悔意,仿佛隔著聽筒也能感受到分量。
聽著那絕望的哭聲,她原以為已經(jīng)堅如磐石的心,竟像被投入石子的古井,
漾開一圈圈無法平息的漣漪。他從未在她面前流露過這般狼狽脆弱,這破碎的哭泣,
反而讓她看清了他堅硬外殼下深藏的怯懦與彷徨。心底那簇為他燃燒的火焰,從未真正熄滅,
反而在寂靜中燒灼著她的靈魂。她對著電話輕輕嘆了口氣。再次見面,她伸出手,
指尖帶著夜的微涼,輕輕拂去他臉頰上未干的淚痕。這一個微小的動作,像無聲的赦令,
瞬間擊潰了他所有強撐的力氣。他將她緊緊擁入懷中,手臂箍得那樣用力,
仿佛要嵌入彼此骨血。他說沈盡歡,你還和從前一樣。沈盡歡構(gòu)筑了許久的防線,
在他示弱的眼神和懇切的話語面前,瞬間土崩瓦解。她才驚覺,自己從未停止等待,
只要他回頭,他還是會像飛蛾撲火一樣奔向他。而沈盡歡,變成了徹頭徹尾的壞人。
起初的日子,甜蜜得像浸了蜜糖。他們見父母,見朋友,唐懷安表現(xiàn)出驚人的依賴,
見不到的日子全是想念,每天的信息不斷。沈盡歡沉浸在失而復(fù)得的巨大幸福里,
以為這就是苦盡甘來。然而,裂痕比想象中來得更快。第一次劇烈的爭吵源于一件小事。
那個周末沈盡歡忙于自己的事,唐懷安思念沒有得到及時疏解,沈盡歡與他見面的時候,
矛盾終于爆發(fā)。沈盡歡同他解釋原因并盡量克制自己情緒進(jìn)行溝通,但唐懷安瞬間變了臉色,
濃黑的眉毛緊緊擰在一起,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尖銳,他根本不容她把話說完,
一連串的情緒傾瀉而出,仿佛她不是戀人,而是法庭上愚蠢的對手。沈盡歡驚呆了。
見識到唐懷安所謂的固執(zhí)到了何種地步——那是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控制欲和不容置疑的權(quán)威感,
任何細(xì)微的質(zhì)疑或不同聲音,都會被他視為挑釁和冒犯。
溝通的通道在他豎起的高墻面前徹底關(guān)閉。爭吵成了家常便飯。每一次,無論起因多么微小,
最終都會演變成唐懷安單方面的情緒宣泄。沈盡歡試圖講道理,試圖心平氣和地溝通,
換來的只有更激烈的反彈和更傷人的話語。在一次歇斯底里的爭吵后,
唐懷安疲憊地揉著眉心,看著無法再繼續(xù)表達(dá)的沈盡歡,說:“我還是喜歡從前的你。
”這句話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捅進(jìn)沈盡歡的心窩。從前的她?
是那個對他百依百順、不求名分、默默付出的沈盡歡嗎?
是那個不會質(zhì)疑他、永遠(yuǎn)仰望他的沈盡歡嗎?原來他愛的,從來不是完整的、有思想的她,
而是那個能滿足他所有需求、不會給他帶來任何“麻煩”的影子。矛盾像滾雪球般越來越大。
終于,在一個平淡的午后,沈盡歡提出了分手。唐懷安先是錯愕,開始是文字,接著是語音,
近乎崩潰的泣不成聲。沈盡歡頭痛欲裂,她第一次懷疑自己一直以來的堅持到底是否正確,
她不知道怎么解決問題,只想逃脫。程懷安到公司來找她,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他抱著她的腿,語無倫次地道歉、哀求,甚至給沈盡歡的朋友下跪,求她們幫忙勸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