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留香淡淡地看著他,就好像看著一條被打斷腿的狗。
“我說過,要打斷你的雙腿,就一定會做到。”
孔二狗的臉頰猛然扭曲。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回頭看向鐵羅漢狠厲的臉,突然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鐵羅漢緩緩轉(zhuǎn)身,環(huán)視著其他的十幾個黑衣壯漢,聲音冷峻。
“孔二狗雖然是我的兄弟,然而他傷天害理,違犯幫規(guī),就怪不得我下手無情,哼!”
其他十幾個黑衣壯漢,都不由得打了一個寒噤,齊齊低頭。
不少人看向沈留香的眼神,已經(jīng)充滿了忌憚和恐慌。
這是一條毒蛇啊。
鐵羅漢打斷孔二狗的腿,看似正氣凜然。
然而事情的原委,大家都心如明鏡。
他原本礙于江湖義氣,不好出手,沈留香卻立即給他遞了一把刀。
這個軟弱可欺的傻子,什么時候變得如此陰險毒辣,錙銖必較了?
阿碧和黎伯呆呆地看著沈留香。
眼前的小侯爺,突然變得讓他們都不認識了。
這個肆意挑撥,玩弄人性的小白臉公子,真的是以前那個癡傻懦弱的小侯爺?
鐵羅漢緩緩走到了沈留香的面前,黝黑的臉,帶著煞氣。
“小侯爺,你欠長樂賭坊的三萬兩白銀銀子十日后到期,請即時歸還!”
“按照債約,拖欠一日就要斬去一指,縱然你是小侯爺也不能破壞規(guī)矩。”
沈留香笑吟吟地吩咐黎伯準備一千兩白銀,遞給了鐵羅漢。
“好說,還說,本公子絕不會失信?!?/p>
鐵羅漢接過一千兩白銀,嘴唇動了兩下,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自己還是輸了啊。
沈留香不過略施小計,就賺了一萬兩白銀,輕松愉快。
而自己狠下心,不顧江湖道義,打斷了小舅子的腿,這才得到了一千兩白銀。
且不說沒法回去和小老婆交代,以后自己的名聲前途只怕也爛透了啊。
最后,鐵羅漢還是什么都沒有說,哼了一聲,命人抬著斷腿的孔二狗,揚長而去。
鐵羅漢剛剛離開,吉祥坊坊主失魂落魄地從后廚走了出來。
他的手中,捧著雨過天青染好的白綢,遠遠看去,似青瓷釉色流動。
實在是太完美了,太驚艷了啊。
這一萬兩銀子賺大發(fā)了。
吉祥坊坊主恨不能當(dāng)場跪下,向沈留香磕頭膜拜。
如果說各行各業(yè)有神的話,沈留香無疑便是染布坊的神!
沈留香也有些驚艷。
他給吉祥坊坊主的配方,其實還是有所保留的,缺了能提升色澤和亮度的明礬。
沒想到這家伙能將雨過天青的配方,發(fā)揮到這般程度。
果然夠?qū)I(yè)。
其他幾個染布坊坊主看著吉祥坊坊主手中的絲綢,瞬間面色如土,心中的最后一絲希望也宣告斷絕。
撲通!
吉祥坊坊主終于還是跪在了沈留香的面前,感激涕零。
“公子的神奇秘方是真的,我吉祥坊以后財源滾滾,全都拜公子所賜。”
沈留香翻了一個白眼。
前世這種毫無營養(yǎng)的漂亮話,他聽得太多了,隨即微微一笑。
“不用如此,你出錢,我賣貨,咱們錢貨兩清了?!?/p>
吉祥坊坊主點了點頭,眉眼喜盈盈的,招呼兩個伙計離開。
其他幾個坊主,卻是心情沉重,一步三回頭離開田莊。
待眾人離開,阿碧頓時歡呼雀躍。
“公子,你太厲害了,你從什么地方得到這染料秘方,咱們足足賺了一萬兩呢?!?/p>
沈留香眼睛看著阿碧歡快蹦跶的大白兔,看直了眼。
等阿碧微微氣喘之時,他也開始喘氣了。
黎伯也是滿心歡喜。
不過他性子沉穩(wěn),隨即想到了十天之后的賭債,嘆了一口氣。
“可惜了,咱們現(xiàn)在只有一萬兩,十天之后的債務(wù)不知所出,真是愁人啊?!?/p>
這一下,阿碧的小臉也垮了下來,黯然神傷。
“是啊,整整三萬兩白銀,別說今年的佃租沒收上來,就算收了整個田莊的佃租,也不足三萬兩白銀之?dāng)?shù)?!?/p>
“至于侯府那邊,小侯爺昨天門前跪求了一天,也只是遭人白眼而已?!?/p>
“要不是路過的二公子仁厚,代替小侯爺向二夫人求情,他連五百兩銀子都拿不到?!?/p>
“最讓人絕望的是,小侯爺好不容易求來的五百兩銀子,半路居然被賊人搶了,自己還被打傷了?!?/p>
說到這里,阿碧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又有霧氣氤氳。
沈留香看著一老一少都為自己憂心忡忡,心中溫暖。
“阿碧,黎伯,你們不覺得這件事很蹊蹺嗎?”
“我莫名其妙地欠了長樂賭坊三萬兩白銀,回侯府要錢路上又被劫道,差點命都沒了?!?/p>
“而今天長樂賭坊的人就上門逼債,動輒就要到府衙告狀?!?/p>
“這一切看似巧合,實則也銜接得天衣無縫,其中真的沒有陰謀?”
阿碧還有些懵。
黎伯經(jīng)沈留香一提醒,頓時悚然動容。
“公子,你的意思是……”
“有人要在侯爺夫人回來之前給你設(shè)坑,讓你丟盡侯府的臉,到時候侯爺震怒,那可就……”
他說到這里,手指掐算著日子。
“侯爺和夫人去看病已經(jīng)一月有余,算算日子快回來了。”
“如果侯爺和夫人回來知道你去長樂賭坊賭錢,欠下巨額賭債,還被人告到衙門,那……”
說到這里,黎伯早已經(jīng)全身發(fā)抖,滿臉震驚。
“好歹毒的算計,好陰狠的手法,直接拿捏了老爺夫人的痛點啊?!?/p>
沈留香輕輕哼了一聲,眼眸之中露出精光。
“算計不錯,只可惜遇到了我,如今既然已經(jīng)入局,我就讓他們看看國手的手段?!?/p>
上輩子沈留香縱橫商海,身經(jīng)百戰(zhàn),對于各種陰謀詭計早已經(jīng)司空見慣。
而他曾經(jīng)師從圍棋國手,曾經(jīng)奪過多次圍棋大賽冠軍,布局破局之術(shù)爐火純青。
這些手段用到商戰(zhàn)之上曾經(jīng)大放異彩,此刻用到權(quán)謀斗爭上,自然也不是什么問題。
沈留香說著,突然想起一事,看向了黎伯。
“對了,我腦子不清楚,已經(jīng)記不得是怎么被趕出侯府的?”
“您能和我說說嗎?”
一聽沈留香的話,黎伯神態(tài)忸怩。
阿碧也不由得低下了頭,臉頰發(fā)紅。
黎伯囁嚅著,半晌方才說出兩句話。
“都是二夫人一伙人陷害世子,世子不用再問了。”
阿碧連連點頭。
“是啊,反正我是堅信公子的清白的,您再傻也不可能偷看二夫人洗澡,還跑到豬圈里侵犯母豬……”
“侵犯母豬?”
沈留香腦袋嗡的一下,眼前一黑,捂住了額頭,一陣齜牙咧嘴。
他現(xiàn)在終于明白,好端端的鎮(zhèn)國侯世子為何被貶到這農(nóng)莊來了。
發(fā)生了這種事,別說父親,就算是母親也想打死自己吧?
這名聲傳揚在外,鎮(zhèn)國侯上下恐怕都要被世人笑掉大牙了吧?
阿碧看著沈留香痛苦的樣子,心中不忍,趕緊安慰了一句。
“好在公子變聰明了,真是侯府萬幸,當(dāng)務(wù)之急,我們要如何還清這三萬兩白銀呢?”
“此事迫在眉睫,公子有什么辦法?”
沈留香一笑。
“我早已有一計,名曰狡鼠陷龍,定叫長樂賭坊血出如崩,幕后之人心驚膽戰(zhàn),你們等著看好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