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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秋霞在眾人的指指點點中臉色由紅轉白,最后崩潰大喊一聲。
“我脫!”
她哆哆嗦嗦地解開扣子,露出里面打著補丁的舊襯衣。有人發(fā)出嘲笑,有人竊竊私語。她則臉漲得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我接過衣服后,轉身離開。只留下瘋癲的李秋霞在后面瘋狂咒罵。
只是我剛離開人群,繼母就追了上來:“你妹妹的臉面都讓你丟光了,你滿意了吧!現(xiàn)在趕緊把那三百塊錢給我!”
“這是廠里領導見證下給秋月的賠償,一分一厘都是她的!”姑媽擋在我面前,聲音擲地有聲,“柳玉芬,,你女兒做了丑事,還想搶受害人的錢?”
繼母這時徹底撕破臉:“死老婆子,你一個外人有什么資格管我們家的事!平時給你面子也就罷了,你不要蹬鼻子上臉!”
我護住姑媽,“媽,姑媽是爸離開前專門拜托照看我們的,不算外人,你沒資格指責她。”
“而且這錢是我應得的,我妹妹搶了我的工作,難道還要搶我的補償金?”
繼母氣得渾身發(fā)抖,指著我鼻子:“好啊,你現(xiàn)在覺得自己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是嗎?”
“我讓你現(xiàn)在把錢給我,不然你妹妹以后在王建斌面前怎么抬得起頭?”
“你媽死得早,你爸又不在,這個家就是我說了算!你敢不聽,我就去街道告你不孝,我看以后誰敢要你!”
我正要反駁,廠區(qū)的高音喇叭突然響起:“請王建斌、李秋月同志及其家屬立刻到廠長辦公室報道!”
我心頭一緊。廠長?這事是真的鬧大了!
繼母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得意:“走,去見廠長,看看到底誰有理!”
辦公室里,繼母還想故技重施,顛倒黑白,卻被張廠長一聲怒喝打斷:“柳玉芬,!事實俱在,你還想狡辯到什么時候!”
他揮手示意秘書拿出一疊材料:“這是秋月的戶口本原件,這是她的介紹信,這是她的錄用通知書。你們是怎么把這些東西轉到李秋霞名下的?”
劉翠芬臉色煞白,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我心中涌起一陣快意。
“柳玉芬!”張廠長目光直刺繼母,“他們年輕人不懂事犯下錯誤,已經由趙主任處理了。你一個老職工為什么也分不清是非對錯?”
“你身為家屬,教女無方,縱容包庇,顛倒黑白,嚴重敗壞了我廠職工家屬的形象!”
“廠里決定,宣傳欄張貼的你的'五好家庭'、'優(yōu)秀家屬'稱號即刻撤銷!以后家屬委員會你也別參與了!回去好好反省吧!”
當眾取消榮譽,這對一向愛面子、喜歡在廠區(qū)家屬中出風頭的劉翠芬來說,是比罰款更讓她難受的懲罰。
繼母臉色漲得通紅:“廠長,我做錯了什么?我不過是說錯一句話,您就要這么折辱我嗎?”
“折辱你?”一旁的秘書也聽不下去了,義正言辭:“你把人家姑娘的前程和名聲都快毀了,還覺得自己沒錯?”
繼母見勢不好,躺在地上撒潑打滾:“我知道,你們都向著她,就因為她是她爸親生的,我女兒是個后來的拖油瓶!但我的女兒就活該被她壓一頭嗎?她能進幼兒園,我的秋霞為什么就不能?我教她爭取自己想要的幸福有什么錯!”
張廠長氣笑了:“來人,把這個思想有問題的家屬帶回去好好學習整風文件!我看她是瘋魔了!”
兩個保衛(wèi)科的人上前,將哭鬧的繼母“請”了回去。辦公室終于安靜下來。
張廠長轉向我,臉色緩和下來,帶著長輩的關懷:“秋月啊,孩子,委屈你了。趙主任提議讓你去鉚焊車間做統(tǒng)計員,我看這個安排很好。好好干,年輕人有文化有沖勁,到哪里都能發(fā)光!你母親若是在天有靈,也會為你驕傲的!”
張廠長的話擲地有聲,讓我鼻子陣陣發(fā)酸,強忍的淚水終于滑落。
“謝謝廠長,謝謝趙主任,”我深深鞠躬,“我一定好好工作,不辜負您們的期望?!?/p>
事情的最終處理結果被張貼在公開欄:王建斌作為廠重點培養(yǎng)的技術員,卻在個人作風問題上犯下嚴重錯誤,造成極其惡劣的影響,被廠里處以停職反省三個月,取消一切評優(yōu)資格,全廠通報批評,工資降一級。
李秋霞因伙同他人頂替工作名額、未婚先孕,品行敗壞,被廠辦幼兒園當場除名,念及其已有身孕,廠里從人道主義出發(fā),暫且安排到后勤車間糊紙盒,工資按學徒工標準發(fā)放!
而他們的婚事,也在一片非議和嘲笑聲中,倉促而狼狽地辦了,成了全廠上下好長一段時間的笑柄。李秋霞從此在廠里再也抬不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