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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一個瘦小的男人正蹲在地上吃飯，聽到動靜，手里的窩頭掉在地上。
他的一條腿明顯比另一條短。
他就是黃瘸子。
他看到穿著制服的公安，臉色劇變，轉(zhuǎn)身就想從后窗跑。
但公安的動作比他更快，一擁而上，將他死死按在地上。
黃瘸子還在掙扎，嘴里不干不凈地罵著。
我的眼睛卻沒有看他。
我的目光，像瘋了一樣在屋里搜索。
這個不到十平米的棚屋里，堆滿了各種垃圾雜物。
臟亂，惡臭。
我的女兒就在這樣的地方嗎？
我的心像被一只手狠狠揪住，疼得無法呼吸。
“孩子呢？”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發(fā)抖。
趙東升拍了拍我的肩膀，指向屋子最里面的一個角落。
那里有一個破舊的木箱。
我踉蹌著沖過去。
每一步都那么沉重。
我怕。
我怕看到我無法承受的畫面。
我終于走到了木箱前。
箱子里鋪著一些臟兮兮的破布。
一個瘦小的嬰兒，就躺在這些破布上。
她閉著眼睛，睡得很沉。
小臉蠟黃，嘴唇干裂。
她身上裹著的，正是趙東升嘴里說的那塊藍印花布襁褓。
在襁褓的右下角，繡的那個小小的“安”字，歪歪扭扭，卻是我全部的期盼。
是她。
是我的女兒。
眼淚在一瞬間決堤。
我跪倒在木箱邊，伸出顫抖的手，卻不敢碰她。
她那么小，那么脆弱。
我這個做母親的，卻沒有保護好她。
“女兒......”
我哽咽著，泣不成聲。
仿佛聽到了我的呼喚，她小小的眉頭皺了皺，長長的睫毛動了動，然后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是一雙清澈的，像黑寶石一樣的眼睛。
她看著我，沒有哭，只是安靜地看著。
我的世界，在這一刻，重新有了光。
我小心翼翼地，把她從骯臟的木箱里抱起來。
她比我記憶中輕了好多。
小小的身體在我懷里，輕得像一片羽毛。
我的心，疼得像是要裂開。
我把她緊緊地抱在懷里，臉頰貼著她溫熱的小臉。
她身上有一股奶味和酸臭味混合的氣味。
我卻覺得，這是世界上最安心的味道。
“別怕，媽媽來了?！?/p>
“媽媽再也不會讓你離開我了?！?/p>
我一遍遍地在她耳邊低語，淚水打濕了她的襁褓。
趙東升走過來，蹲下身。
他伸出手，輕輕探了探我女兒的額頭。
“沒有發(fā)燒，只是有些營養(yǎng)不良?！?/p>
他從隨身的藥箱里拿出一小瓶葡桃糖水，用棉簽沾了，小心地送到我女兒的嘴邊。
小家伙立刻吃起來。
看著她貪婪的樣子，我的心又是一陣絞痛。
她一定是餓壞了。
公安押著黃瘸子，從我們身邊走過。
我抬起頭，想殺人的目光看著那個人販子。
他接觸到我的眼神，瑟縮了一下。
我抱著我的女兒，慢慢站起身。
我走到他面前。
“為什么？”
黃瘸子不敢看我，把頭埋得很低。
“是張桂芬，是她主動找的我！”
“她說她孫女是個病秧子，養(yǎng)不活，不如換點錢，還能給她女兒買工作?！?/p>
“她說反正都是要死的，不如發(fā)揮點用處?！?/p>
“她還說，你一個鄉(xiāng)下來的知青，沒根沒底，就算知道了也翻不起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