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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我從員工宿舍樓一下來,就看見路邊電線桿旁圍著一群人,在那兒指指點點。
我著急上班,沒去湊熱鬧,誰知經過他們時,所有人眼睛齊刷刷看了過來。
“你們看,上面印的照片是不是她?”
“就是她,沒想到長這么漂亮的姑娘,居然能干出騙自家老人棺材本的事?!?/p>
“還同時談八個男朋友,也不知道她怎么忙得過來的?”
我心猛地一緊,腳步慌亂地擠到電線桿前。
只見上面貼著我的生活照片,旁邊還貼著字體粗大的造謠信,內容不堪入目。
掃視前方,我差點暈了過去,路邊每個電線桿上都貼著同樣的內容。
強烈的屈辱和憤怒胸中翻滾,在眾人審視的目光下,我踮著腳把它們一張張撕下。
電線桿上干裂的油漆皮劃進指甲縫,撕完時,我兩手早被鮮血浸透。
來到單位,我把自己一個人鎖在員工休息室里,過了很久才平靜下來。
我對著鏡子抹凈臉上的淚痕,不停給自己打氣,終于收拾好心情前往大廳上班。
坐在柜臺后,我努力擠出職業(yè)微笑,開始叫號。
001號碼條扔進柜臺,舅舅那張丑臉出現(xiàn)在窗口,嘴角掛著不懷好意的笑,得意洋洋地坐下。
“任芳芳,出名的滋味怎么樣?你是斗不過你舅舅的,乖乖把錢拿出來吧。”
我放在柜臺下的拳頭攥緊,指甲掐入手里滲出血來,臉上卻硬是沒露出一絲情緒:
“先生你好,請問您要辦理什么業(yè)務?”
他沒想到我能如此淡定,氣勢瞬間一弱。
可下一刻,他又覺得沒能震住個小輩,面子掛不住,惱羞成怒地抽出銀行卡,狠狠丟入收銀槽:
“取錢。取一分錢。”
“任芳芳,我今天就在你這一分,一分的取錢,取到銀行關門為止?!?/p>
“你再給我犟下去,明天我就再來你這一分、一分的存錢。你什么事也別想干了?!?/p>
“對不起先生,您沒有提供取款單,辦不了取款業(yè)務。請在外面填好取款單后重新排號?!?/p>
說完我把銀行卡丟了出來,不等他回應,直接叫了下一位的號。
一個剛從超市領完雞蛋的大媽拿著號過來,一屁股把他從凳子上擠到地上。
舅舅爬起來,看見保安快步走過來,他雙眼通紅死死瞪我一眼,悻悻走了。
下班時間剛到,外婆火急火燎沖進銀行,拍著窗口玻璃沖我呼喊:
“芳芳,不好了,你舅舅被警察抓走了?!?/p>
我陪著外婆匆匆趕到警局,路上問她發(fā)生什么事,她支支吾吾說不明白。
我只好聯(lián)系了在檢察院工作的大學同學,才知道舅舅居然去我那套房子門前潑油漆,被人抓住后報了警。
好在沒造成實際傷害,同學一個電話,舅舅被放了出來。
他從局子里出來,一句話不說,揉著被手銬勒得發(fā)紫的手,低著頭往前走,我和外婆跟在后面。
直到繞過街角,警察局大樓在身后徹底消失。
他突然轉過身來,舉起手,用盡全力重重扇了我一個耳光。
我一瞬間感到天旋地轉,臉頰頓時腫了起來。
“肖建軍,你瘋了?”
外婆死死拽住他的手,哭罵著。
舅舅語氣透著徹骨寒意:“媽,你知不知道,任芳把那套房子賣了?!?/p>
外婆一下愣住了。
一見有熱鬧看,路上的行人全都圍了過來,將我們圍在中間。
舅舅一步步逼近,眼睛要瞪出血來:“果然咬人的狗不會叫。你竟然敢一聲不吭就把房子賣了?”
“賣房子的錢呢?拿來!”
“今天我就要跟你算總賬!”
我一腳把街邊的垃圾桶踢了過去,里面垃圾揚出,弄了他一頭一臉。
在他狼狽拍打身上剩湯飯、爛菜葉的時候,我緩緩掏出兜里的硬皮記賬本,高聲說道:
“好呀,那我們今天就在這兒,把這六年的帳一五一十算算清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