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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明煜“重傷昏迷”的消息,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瞬間點燃了早已暗流洶涌的朝堂。

鄴城快馬送回的“捷報”與“噩耗”前后腳抵達京城。趙德全那顆死不瞑目的人頭和百萬貫“私鑄贓錢”的“鐵證”,如同一記響亮的耳光,狠狠抽在鳳儀宮那張雍容華貴的臉上。緊接著,“廢太子蕭明煜遇刺重傷、生死垂?!钡拿軋?,又如同最甘美的蜜糖,讓皇后一黨在短暫的驚怒后,陷入了狂喜!

困獸猶死!利爪已折!天賜良機!

鳳儀宮內,燈火徹夜通明。壓抑了多年的野心如同掙脫牢籠的猛獸,在皇后的眼眸中熊熊燃燒。她不再掩飾,也無需再等!廢太子已不足為慮,皇帝老邁昏聵,朝中黨羽已成大半壁江山!此時不奪,更待何時?!

一道道蓋著鳳印、措辭或隱晦或露骨的密令,如同撲向獵物的毒蛇,從鳳儀宮悄然發(fā)出,飛向大胤朝各個角落。召令的對象,是皇后經營多年、早已盤踞在軍政要津的心腹死黨——手握京畿衛(wèi)戍兵權的鎮(zhèn)北侯李崇,執(zhí)掌吏部、門生故舊遍天下的左相孫文遠,控制著漕運命脈的江淮轉運使鄭廉(正是蘇若雪拼死送出名字的那個真正“鑄錢”主謀)…以及眾多依附于皇后羽翼之下的封疆大吏、實權武將!

密令的核心只有一個:速速秘密進京!共商廢立大事!

一時間,看似平靜的京城暗流洶涌。一隊隊打著各種旗號(押運貢品、述職、探親)的車馬,在年關將近的風雪中,悄然匯聚向這座帝國的心臟。京畿衛(wèi)戍的布防在鎮(zhèn)北侯李崇的“調整”下,變得微妙而緊張。宮禁的守衛(wèi),也在無聲無息中,多了一些面孔陌生、眼神銳利的“新人”。

山雨欲來風滿樓。一場決定大胤朝未來命運的密謀,在皇城最深沉的陰影里,緊鑼密鼓地鋪開。皇后一黨,志得意滿,只待瓜熟蒂落,黃袍加身。

他們算準了一切,卻唯獨漏算了一個人,和一個地方。

***

鄴城,煜園。地底深處。

空氣陰冷潮濕,彌漫著泥土和朽木的氣息。狹窄的甬道僅容兩人并行,壁上每隔數步便插著一支火把,橘紅色的火焰跳躍著,在粗糙的石壁上投下扭曲晃動的影子,將行走其間的人影拉得忽長忽短,如同地府游魂。

蕭明煜走在最前。一身緊束的玄黑色勁裝,勾勒出挺拔如松的身形,臉上再無半分病容,只有一片深潭般的沉靜。那雙曾經“醉眼迷離”的眸子,此刻在火光的映照下,銳利如鷹隼,燃燒著冰封千年的火焰。胸前象征性的繃帶早已除去,行動間沉穩(wěn)有力,每一步踏在冰冷的石地上,都帶著一種金戈鐵馬的韻律。

他身后,是五十名如同影子般沉默的死士。清一色的玄衣,黑巾蒙面,只露出一雙雙毫無感情、如同淬火寒冰般的眼睛。他們背負著強弩、短刃、飛爪,腰間鼓鼓囊囊,散發(fā)著刺鼻的硫磺和油脂氣味。行動間悄無聲息,如同訓練有素的狼群,只有兵器和衣料摩擦發(fā)出的極其輕微的沙沙聲,在死寂的甬道中回蕩。

蘇若雪緊跟在蕭明煜身側半步之后。她同樣換上了一身便于行動的黑色勁裝,長發(fā)利落地束在腦后,臉上蒙著黑紗,只露出一雙清冽如寒泉的眸子。那眸子深處,此刻翻涌著巨大的緊張、決絕,還有一絲揮之不去的憂慮——為了被困在京城鳳儀宮、生死懸于一線的父親。她的掌心,緊緊攥著一枚冰冷的蠟丸,里面是她最后、也是最核心的籌碼——聽風閣耗費無數心血、甚至犧牲了數名頂尖暗樁才繪制完成的皇宮密道全圖!這,是蕭明煜奇襲皇城的唯一路徑,也是她換取父親生機的最后希望!

甬道似乎永無盡頭,只有單調的火光和腳步聲。壓抑的氣氛如同實質的重石,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終于,走在最前的一名死士停下腳步,單膝跪地,無聲地指向甬道盡頭——那里,不再是粗糙的石壁,而是一面巨大的、由整塊青條石砌成的墻壁。墻壁上,鑲嵌著一道沉重的、布滿銹跡的青銅暗門。暗門中央,是一個極其復雜的、由數個同心圓環(huán)嵌套而成的青銅機括,環(huán)上刻滿了繁復古老的星宿和獸紋。

密道盡頭!皇宮地底!

所有人的呼吸瞬間屏住!

蕭明煜停下腳步,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尺規(guī),掃過那扇布滿歲月痕跡的青銅暗門。他伸出手,沒有去碰觸那復雜的機括,而是探入懷中,取出一個巴掌大小、非金非玉、色澤沉暗的扁圓令牌。令牌正面,赫然浮雕著與青銅機括核心紋路一模一樣的星宿圖案!

他將令牌輕輕按入機括中心一個毫不起眼的凹陷處。

“咔噠…咔噠咔噠…”

一陣極其輕微、卻令人心悸的機括轉動聲,在死寂的甬道中響起!如同沉睡巨獸的骨骼在摩擦!青銅暗門上的星宿紋路仿佛活了過來,緩緩轉動、嚙合!厚重的石門,無聲地向內滑開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

一股更加陳腐、帶著皇家地宮特有的、混合著龍涎香和塵埃的冰冷氣息,撲面而來!

門后,是深不見底的黑暗。

蕭明煜收回令牌,沒有半分猶豫,第一個側身閃入門內!身影瞬間被黑暗吞噬!

蘇若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緊隨其后。五十名死士如同黑色的潮水,悄無聲息地涌入那道象征著權力核心的縫隙。

青銅暗門在最后一名死士進入后,再次無聲地合攏,嚴絲合縫,仿佛從未開啟過。

***

皇宮,太和殿(此處應為舉行重要朝會或密議的大殿,如乾清宮或養(yǎng)心殿,太和殿過于正式)。

雖然已是深夜,殿內依舊燈火通明,亮如白晝。巨大的蟠龍金柱支撐著高聳的穹頂,盤龍藻井在燭火映照下熠熠生輝。然而,這象征著帝國最高權力的殿堂,此刻卻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緊張和壓抑。

殿內并無百官,只有寥寥十數人。個個身著蟒袍玉帶或頂戴花翎,氣度不凡,卻都面沉似水,眼神閃爍。居中高踞龍椅之上的,并非皇帝,而是一身明黃鳳袍、頭戴九鳳珠冠的皇后!她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此刻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威嚴,眼神銳利如刀,掃視著下首的心腹重臣。

鎮(zhèn)北侯李崇(兵權)、左相孫文遠(文官之首)、江淮轉運使鄭廉(錢糧)等人分列左右??諝庵袕浡环N山雨欲來的肅殺和志在必得的亢奮。

“諸卿!”皇后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穿透金鑾的威壓,“時機已至!廢太子蕭明煜重傷垂死,已不足為患!陛下龍體欠安,神思昏聵,為江山社稷計,已無力執(zhí)掌乾坤!本宮今日召諸位前來,便是要議定大計,行伊尹、霍光之事,廢昏立明,另擇賢主,以安天下!”

她的話語如同驚雷,在寂靜的大殿中炸響!雖然早有準備,但在場眾人心頭依舊劇震!廢帝!這是真正的圖窮匕見!

“娘娘圣明!”左相孫文遠第一個躬身,聲音帶著老謀深算的沉穩(wěn),“國不可一日無主!陛下沉疴難起,太子…廢太子又遭天譴,此乃天意示警!為江山穩(wěn)固,黎民福祉計,行廢立之事,勢在必行!臣以為,七皇子(皇后親子)聰慧仁厚,可承大統(tǒng)!”

“臣附議!”

“末將附議!愿為娘娘和七皇子效死!”

附和聲此起彼伏,李崇、鄭廉等人紛紛表態(tài),眼中閃爍著權力更迭帶來的巨大利益光芒。

皇后的嘴角勾起一絲滿意的弧度,正要繼續(xù)開口,敲定細節(jié)——

“轟?。。?!”

一聲沉悶到令人心悸的巨響,毫無征兆地從大殿深處、龍椅后方那面巨大的九龍屏風后傳來!仿佛地底有巨獸在撞擊宮墻!

整個大殿都為之震動!燭火瘋狂搖曳,梁柱上的灰塵簌簌落下!

“怎么回事?!”

“護駕!護駕!”

殿內瞬間大亂!大臣們驚惶失措,紛紛后退!李崇臉色劇變,猛地拔出腰間佩劍!

就在這混亂的瞬間!

“咻咻咻——!”

數道刺耳的破空厲嘯撕裂空氣!

大殿四角高處懸掛宮燈的金絲楠木橫梁上,數道玄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閃現!強弩機括繃響!淬毒的弩箭如同疾風驟雨,精準無比地射向殿內守衛(wèi)在各處要害位置的禁軍統(tǒng)領和幾名皇后死忠武將的咽喉!

“噗嗤!”“呃??!”

慘叫聲與利刃入喉的悶響幾乎同時響起!幾名高手瞬間斃命!殿內守衛(wèi)力量瞬間被撕開缺口!

“有刺客!保護娘娘!”李崇目眥欲裂,狂吼著沖向皇后!

然而,已經晚了!

“砰!砰!砰!”

大殿深處那面巨大的九龍屏風,連同后面沉重的殿門,竟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從內部猛地撞開!木屑紛飛!

火光!刺眼的火光驟然亮起!

只見屏風之后,通往皇帝寢宮的側殿通道內,不知何時竟已被點燃!熊熊烈焰如同憤怒的火龍,瞬間吞噬了帷幔和木梁,濃煙滾滾!火光映照下,數十名玄衣蒙面、手持利刃、眼神冰冷的死士,如同從地獄烈焰中踏出的修羅,沉默而迅猛地沖入大殿!他們目標明確,一部分人如同尖刀般直撲試圖反抗的李崇和殘余禁衛(wèi)!另一部分人則迅速散開,控制大殿各處出口!

混亂!殺戮!金碧輝煌的太和殿瞬間變成了血腥的戰(zhàn)場!

“逆賊!安敢犯駕!”李崇武藝高強,怒吼著揮劍劈開兩名撲上的死士,劍鋒染血,試圖殺向皇后!

就在這時!

一道玄黑色的身影,如同撕裂夜空的閃電,從燃燒的側殿通道內,踏著熊熊烈焰和滾滾濃煙,一步步,沉穩(wěn)而清晰地,走了出來!

火光在他身后跳躍,為他高大的身影鍍上一層金紅的輪廓。玄色勁裝勾勒出挺拔如松的脊梁,臉上沒有黑巾,露出的面容在跳躍的火光下,冷峻如冰雕,眼神銳利如九天鷹隼,帶著一種久違的、屬于東宮儲君的凜然威儀和滔天的怒火!

正是本該“重傷垂死”于鄴城的——廢太子,蕭明煜!

“李崇!”蕭明煜的聲音如同驚雷,帶著金鐵交鳴般的穿透力,瞬間壓過了殿內的廝殺和喧囂,“放下兵器!束手就擒!否則,格殺勿論!”

這聲厲喝如同定身咒!李崇的動作猛地一滯,難以置信地看向那個從火焰中走出的身影!如同見了鬼魅!殿內所有正在搏殺或驚惶的皇后黨羽,目光也瞬間被吸引過去,臉上寫滿了極致的驚駭和難以置信!

“蕭…蕭明煜?!你不是…”皇后臉色瞬間慘白如紙,手指顫抖地指著他,聲音因極致的恐懼而變調!精心構筑的自信和權柄,在這一刻轟然崩塌!

蕭明煜看也不看皇后,冰冷的目光如同實質的枷鎖,死死鎖在李崇身上。他猛地一揮手!

“帶上來!”

兩名死士如同拖死狗般,拖著一個渾身血污、官帽歪斜、抖如篩糠的中年官員,從煙火中走出,狠狠摜在大殿中央的金磚之上!

正是江淮轉運使——鄭廉!

“鄭廉!”蕭明煜的聲音如同寒冰審判,“當著諸位‘忠臣良將’的面,把你如何奉皇后密令,勾結北地轉運使(此處指鄭廉自己,原文江淮轉運使應為北地轉運使之誤),假借修繕河工之名,私挪百萬兩庫銀,在鄴城私鑄銅錢、豢養(yǎng)私兵!又如何將其中三成‘孝敬’送入鳳儀宮私庫…一五一十,給本王說清楚!”

“還有你!”蕭明煜目光如刀,猛地轉向面無人色的左相孫文遠,“孫相!你執(zhí)掌吏部十余年,賣官鬻爵,構陷忠良,為皇后黨羽大開方便之門!三年前,構陷戶部侍郎周正清貪墨賑災銀兩,致其滿門抄斬一案!那筆真正被貪墨、用以收買邊將的三十萬兩雪花銀…如今,又藏在何處?!”

他的話語如同連珠炮,字字如刀,句句見血!每說出一個名字,一樁罪證,都如同重錘狠狠砸在皇后黨羽的心上!鄭廉癱在地上,涕淚橫流,語無倫次地開始招供。孫文遠老臉煞白,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鐵證如山!樁樁件件,直指鳳儀宮!

皇后的身體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wěn),鳳冠上的珠翠劇烈搖晃。她看著那個在火光中如同神祇降臨般掌控一切的身影,看著心腹重臣的崩潰,看著自己苦心經營多年的權力大廈在瞬間傾塌,眼中充滿了怨毒、恐懼和徹底的絕望!

“污蔑!這是污蔑!蕭明煜!你這謀逆的…”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試圖做最后的掙扎。

“夠了!”

一個蒼老、疲憊,卻又帶著無上威嚴的聲音,如同定海神針,驟然從大殿側后方響起!

眾人悚然一驚,循聲望去!

只見側殿燃燒的火焰已被死士迅速撲滅大半,濃煙稍散。在那通道口,不知何時,竟已擺上了一張盤龍金椅!

金椅之上,端坐著一位身著明黃常服、面容蒼老憔悴、眼神卻異常清明的老者——正是大胤朝的皇帝!

他顯然是被外面的動靜驚動,在忠心內侍的攙扶下悄然至此。此刻,他那雙閱盡滄桑、早已被病痛和失望蒙蔽了多年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殿中那場驚心動魄的鬧劇,盯著那個一身玄衣、傲然挺立的兒子,以及那個面無人色、狀若瘋婦的皇后!

“皇后董氏!”皇帝的聲音帶著壓抑到極致的憤怒和沉痛,每一個字都如同冰珠砸落,“構陷儲君!私鑄錢幣!豢養(yǎng)私兵!貪墨賑銀!結黨營私!意圖廢立!樁樁件件,人證物證俱在!你…你還有何話說?!”

最后的蓋棺定論!來自帝國至高無上的皇權!

皇后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頭,噗通一聲癱軟在地,華麗的鳳袍委頓于塵埃。她看著皇帝眼中那冰冷刺骨的失望和決絕,看著蕭明煜那如同看死人般的漠然眼神,最后一絲力氣也消失了,只剩下無聲的顫抖和絕望的嗚咽。

殿內一片死寂。只有燃燒未盡木梁發(fā)出的噼啪聲,和鄭廉偶爾的抽泣。所有皇后黨羽面如死灰,如同待宰的羔羊。

塵埃落定。

蕭明煜看著癱軟在地的皇后,看著那些面無人色的黨羽,看著龍椅上蒼老疲憊卻最終看清了一切的父皇。他眼中那滔天的怒火和銳利的光芒,漸漸歸于一片深沉的、如同古井般的平靜。

他整了整因搏殺而略顯凌亂的玄色衣襟,在滿殿死寂和無數道復雜目光的注視下,上前幾步,對著龍椅上的皇帝,緩緩地、無比鄭重地跪了下去。

“父皇?!彼穆曇羟謇识练€(wěn),帶著一種洗盡鉛華后的力量,清晰地響徹在空曠而血腥的大殿:

“逆黨已清,社稷暫安?!?/p>

“然,北疆胡虜,虎視眈眈;朝野瘡痍,百廢待興。兒臣…不敢居功,更不敢復居東宮虛位?!?/p>

“懇請父皇,念及七弟年幼純孝,立為儲君,悉心教導,承繼大統(tǒng)?!?/p>

“兒臣蕭明煜,愿自請鎮(zhèn)守北疆,以殘軀為盾,拒胡馬于國門之外!此生此世,永不入京!”

字字鏗鏘,如同金玉擲地!

“永不入京”四字,更是如同驚雷,在死寂的大殿中久久回蕩!

以退為進!自請戍邊!遠離權力漩渦的中心!將年幼的皇子推上儲位,既安了皇帝晚年之心,避開了最直接的猜忌,又為自己贏得了重整旗鼓、握緊刀兵、坐觀風云變幻的時間和空間!

滿殿皆驚!連龍椅上的皇帝,那蒼老渾濁的眼中,也第一次露出了極其復雜、難以置信、卻又帶著一絲如釋重負的震動!

***

一個月后。北疆,雁門關。

朔風如刀,卷起漫天黃沙,抽打在斑駁古老的關墻上,發(fā)出嗚嗚的悲鳴。關外,是蒼涼無際的戈壁,衰草連天;關內,新扎的軍營連綿起伏,黑色的胤字軍旗在狂風中獵獵作響,如同不屈的脊梁。

一匹神駿的黑色戰(zhàn)馬,靜靜佇立在關隘最高處的烽火臺上。馬背上,蕭明煜一身玄黑色的大氅,內襯銀鱗軟甲,身姿挺拔如槍。肆虐的風沙吹動他額前的碎發(fā),露出那雙深邃依舊、卻沉淀了更多風霜與沉穩(wěn)的眼眸。他望著關外蒼茫的天地,望著遠處地平線上隱約可見的胡騎煙塵,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沉凝如鐵的堅毅。

在他身側半步,蘇若雪同樣裹著厚厚的素色斗篷,風帽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清亮沉靜的眸子。她的父親蘇衍,在皇后倒臺、鳳儀宮被查抄的混亂中,已被蕭明煜動用“鷹符”暗樁,悄然救出,如今隱姓埋名,在聽風閣新的秘密據點休養(yǎng)。那份沉重的枷鎖,終于卸下。

她沒有離開。聽風閣的力量,如同無形的蛛網,已悄然融入這北疆軍營,成為蕭明煜掌控邊關、洞察四方的“暗樁”。她留在了他身邊,身份依舊模糊,是謀士?是伙伴?無人言明。

兩人就這樣并肩立于高臺之上,望著關外呼嘯的天地。寒風卷起沙礫,打在臉上生疼。遠處軍營的號角聲蒼涼悠遠,混雜著士兵操練的呼喝。

沒有言語。沒有互訴衷腸。只有獵獵的風聲,卷動著彼此的衣袂。

蕭明煜的目光從蒼茫的戈壁收回,落在了身旁那抹素色的身影上。她的斗篷在風中翻飛,身姿單薄卻挺直,如同風雪中一株堅韌的青竹。

蘇若雪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微微側過頭。風帽下,清冽的眸光與他深邃的視線在空中短暫交匯。

依舊無言。

蕭明煜緩緩抬起手,指向關隘最高處,那面在狂風中肆意招展、仿佛要撕裂蒼穹的玄黑色軍旗。旗面上,用金線繡成的巨大“胤”字,在昏黃的天地間,灼灼生輝。

蘇若雪順著他的手指望去,目光落在那面不屈的旗幟上。

風沙依舊呼嘯,關山萬里蒼茫。

兩人并肩的身影,在古老的烽火臺上,在獵獵軍旗之下,定格成一幅沉默而堅韌的畫卷。前路是更凜冽的風霜,更兇險的暗涌,但此刻,在這帝國的邊陲,在這刀鋒般的地方,至少還有一面旗,一個人。


更新時間:2025-06-30 10:07: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