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暮寒后來去了孤兒院,他長得好看,有不少人家愿意收養(yǎng)他,但他不是很想。
大城市光鮮亮麗,治安也很好。
他在這住下,上學(xué)。
披著人皮,包裹著漠然又殘暴的靈魂,等著死。但一直沒死。
不僅沒死,靠著這副皮囊,還得了不少優(yōu)待。
過去很多年。
他覺得他多少找到了點活著的樂趣。
吃的、穿的、玩的。
死了就沒有了。
然后裴青海出現(xiàn)了。
足足一年半,真的把他煩死了。
甩也甩不掉。
至于后來,他其實謀的是財,沒想要裴青海的命。
他的手已經(jīng)夠臟了,不想再殺人,可裴青海最終死在他手里也是事實,如果他沒有買兇,對方不至于走到這一步。
云暮寒不知道自己當(dāng)時做的時候有沒有其他想法,但面對死掉的人憤怒中夾雜著興奮是真的。
他沒想殺裴青海,畢竟不死還有余地,死了萬一出問題等他的肯定是牢獄之災(zāi)。
他不想進去,因為條件不好,不舒服,但裴青海出意外死了。
他很憤怒。
至于興奮。
人死了,那尸體就歸他了。
因為那份意向監(jiān)護協(xié)議,誰也從他手里搶不走裴青海的尸體。
這多讓人高興。
再后來接手了裴青海的公司還有他所有的財產(chǎn)后,更是很快就搖身一變成了海市有名的企業(yè)家,哦,對了,還是外界傳聞的難得癡情人。
畢竟數(shù)十年守著一具尸體。
云暮寒偶然間聽到這種傳聞簡直要笑死。
他身邊沒人只是他有潔癖,也從來不相信任何人而已,畢竟就連裴青海也只是死的時候才知道他一星半點的過往。
至于尸體,他覺得挺好的。
夠乖,還不麻煩。
那個之前跟他一起合謀的裴家明,接手裴青海遺產(chǎn)和幾乎全部人脈的他不費吹灰之力就捏死了對方。
干凈了。
那個山溝溝里殺人放火賣妹妹的人,終于干干凈凈的……
有錢、有勢,成了人人諂媚的對象。
這可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
就這樣十幾年的時間過去了,云暮寒孤身一人,活的瀟灑且自由。
后悔?
后悔是個什么東西。
他是個冷硬且決絕的人,既然做了就絕不會后悔,不然他豈不是早就后悔死了。
只是本來應(yīng)該忘掉很多年的東西,忽然一下子全都涌了出來,像是從地獄里伸出的雙手要他把也一同拉進去。
但他云暮寒這輩子什么魑魅魍魎沒見過經(jīng)歷過,除了他自己,誰也別想傷害他。
陰魂不散的裴青海不能。
活著的就更不可能。
*
裴青海不知道云暮寒在想什么,看著窩在被褥里青年抬手,還以為他是想起來,連忙伸手去去扶。
“是做噩夢了嗎?還是不舒服?要不要去……”
“別說話?!?/p>
一句話尚未說完卡在了喉嚨里。
裴青海沒想到對方的手直直的落在他臉上。帶著些微涼的指尖讓他呼吸散亂。
這是第一次。
云暮寒主動觸碰他。
雖然只是個意外,但他內(nèi)心已經(jīng)自作主張把這個意外當(dāng)作獎賞。
云暮寒聽到他說了半截的話,緩過神。
緩慢的松了手,神色有些復(fù)雜。
活著的裴青海啊……
嘖。
對方有著一張很俊朗的臉,五官線條利落又干凈,不像他的名字那么柔和。
云暮寒第一次見,就覺得這人肯定是個不好相處的人,太冷硬,威嚴又重。
可后來……
裴青海永遠都縱容著他。
包括死的時候。
雖然讓他憤怒,可這個人或許冷硬、或許強勢,他卻從來沒有親眼在他的臉上看到過對方對他露出過一絲的不耐之類的神情,最多就是道聽途說。
他真的沒想到自己這輩子還能再見到裴青海。
還是活的。
熱的。
不是躺在停尸柜里,凍的梆硬。
真的有點諷刺。
*
云暮寒自認為自己這個人沒多少良心,畢竟他媽、他爸,他奶還有太多的人都直接或者間接死在他手里。
但是裴青海這個人和他太近,時間也太久了。
對方死后很長一段時間,他只要一閑下來,就好像看到那棟別墅里就到處都是對方得影子。
門口、沙發(fā)、臥室、客廳……
到處都是。
或是噓寒問暖、或是討好。總之,足夠讓他精神恍惚了。
他甚至出現(xiàn)了幻覺,覺得是裴青海的鬼魂在陰魂不散。
所以不惜花了大價錢,用最快的速度把別墅全都給翻修了。力圖再也找不出從前的模樣,然后又住了進去。
裴青?;钪?,他都能弄死他,別說是死了。
他這個人,天煞孤星,向來沒有認輸?shù)臅r候。
這種近乎冷酷的脫敏治療持續(xù)了很久,也是那段時間他的拖延癥越發(fā)的嚴重了,可能……人皮快要裹不住惡魔了。
沒想到他到最后竟然死的那么突兀,又搞笑。
不過也無所謂,他不在乎。
*
“我沒事?!?/p>
云暮寒側(cè)頭闔上眼,簡單回想了下,明白了目前的時間。
他還在上大學(xué),現(xiàn)在是大三剛剛答應(yīng)和裴青海在一起后,更準確的說,是答應(yīng)不到半天后。
早上的時候還是單身,中午就多了個男朋友,現(xiàn)在還好死不死的卡到了這個點重生。
還是他這種人。
真是夠搞笑的。
裴青??此樕昧瞬簧?,緩緩松了一口氣,坐在床邊:“沒事就好。”
剛剛嚇得他心都提了起來。
但裴青海嘴上這么說著,心里卻計劃著什么時候哄著人去體檢一下看看,有備無患,沒事最好。
畢竟就算做噩夢,這也有點反常了。
“嗯……”云暮寒出了一身的冷汗,敷衍的點頭,準備下床洗個澡。
他對自己的病心里有數(shù),老毛病了,活也活不好,死也死不了,煩到麻木,干脆懶的管。
屋子里開著空調(diào),溫度不高,這會兒感覺渾身連帶著身下的被褥都濕透了,裴青??此崎_被子赤腳踩在地板上,欲言又止。
這間套房雖然大面積都鋪了地毯,但并不是全部,因為溫度不高,地板還是挺涼的。
可暮寒這會兒剛軟了態(tài)度,如果他勸萬一再生氣……
目光追隨著青年進入浴室,裴青海想了想打了個電話,讓人送幾塊地毯過來,又把拖鞋找出來。
這樣就算對方不穿,也萬無一失。
不過剛打完電話,裴青海突然想起來云暮寒剛剛?cè)ピ∈业臅r候是不是沒拿浴袍?
這……
這間套房因為離暮寒的學(xué)校比較近,他一直都留著沒讓人進,偶爾也只有他一個人會過來住。
昨天晚上他洗完澡直接把浴袍給穿出來了,上午的時候又特意吩咐不讓人打擾,所以應(yīng)該沒打掃,那……
浴室里沒衣服也沒浴袍!
裴青海莫名覺得耳根有些發(fā)緊,雖然他很清楚這只是個意外,暮寒也不一定會叫他或者不穿衣服出來,但還是心跳有些加速。
他對云暮寒一見鐘情,話都說爛了。但對方還是就那么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被他煩得實在沒辦法就跟哄小孩兒似的敷衍的點頭,也不說話。
總之……他估計對方還是不相信。
但是天知道,他真的是一見鐘情,非他不可啊。
那時候他本來只是應(yīng)邀回母校做演講,也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一路心如止水的走完過場,跟著校領(lǐng)導(dǎo)一起路過那棵盛開的白色木棉樹。
那時,青年正站在樹下。
仰頭看著木棉花。
細碎又溫柔的光落在青年身上,斑駁了光影,讓裴青海一瞬間覺得自己的心中了一槍。
校領(lǐng)導(dǎo)在他耳邊介紹了一堆這棵木棉樹的由來,他一句也沒聽進去。
眼底只剩下那個冰藍色碎發(fā)的人融在溫柔的陽光里。
那時候,青年也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存在,轉(zhuǎn)過身掃了一眼。
目光劃過他時,很輕的就掠過了。
他卻一瞬間……生出了一種不可言說的感覺。
癢。
心癢。
嘴巴也癢。
皮膚更癢。
那種酥麻和癢意讓裴青海確信,這一刻,他對這個陌生的青年一見鐘情了。
無關(guān)性別,無關(guān)年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