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fēng)裹著鴨滿樓頂層飄來的靡靡之音和濃郁到嗆鼻的脂粉香，灌進錢坤所在的幽靜化妝間。
他獨自坐在巨大的銅鏡前，鏡面模糊地映出一個讓他自己都嘴角抽搐的身影——
一身素白如雪的廣袖長袍，料子好是好，輕飄飄軟綿綿，穿在身上跟披了朵云似的。
臉上扣著半張玄鐵眼罩，冰涼梆硬，遮住了他英俊的眉眼，只露出線條還算利落的下巴和緊抿的薄唇。
幾縷墨發(fā)“不聽話”地垂落頰邊，造型師非說這叫“神秘落拓風(fēng)”。
錢坤：“……”
落拓個鬼！這眼罩勒得腦殼疼！
他提前聯(lián)系了負責(zé)多多商會旗下酒樓飯市的八號掌柜，硬是給自己塞了個“壓軸花魁”的身份。
今晚，他就是鴨滿樓最靚的仔——“無鯤公子”！賣藝不賣身（但愿），陪聊一夜，價高者得。
目的只有一個：名正言順、第一時間杵在九公主鳳璃身邊，盯死這場針對她的殺局！
鴨滿樓，
京城第一銷金窟，夜夜笙歌，里面環(huán)肥燕瘦、風(fēng)格各異的優(yōu)質(zhì)“服務(wù)生”應(yīng)有盡有——居家煮飯男、憂郁書生款、肌肉猛男型……
滿足女修們一切幻想。
每晚流水輕松破千萬靈石，堪稱靈石粉碎機。
而今晚，錢坤是這喧囂漩渦的中心——壓軸登場的“花魁”。
“咚！咚！咚！”厚重的鼓點穿透門板，帶著某種原始的躁動。
三聲落定，外面爆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喧囂和女人們瘋狂的尖叫。
“壓軸花魁——登場！”
厚重的雕花木門被侍者恭敬拉開，一股混雜著昂貴香料、靈酒與蒸騰的熱浪撲面而來。
錢坤深吸一口氣，感覺像吸進去半斤脂粉。
一步步踏上鋪著猩紅絨毯的樓梯，走向那個巨大的圓形高臺。
下方是層層疊疊、坐滿女客的雅座，目光黏在他身上，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剝。
“嘖，遮著臉都這般氣度，摘了眼罩還得了？”一個衣著華麗的女修端著酒杯，目光黏在錢坤身上。
“聽說是多多商會新淘來的新星，清倌人，只陪夜不賣身！今晚有得爭了！”旁邊的同伴興奮地用手肘撞她。
錢坤在臺中央站定，目光透過眼罩的縫隙，不動聲色地掃過全場。
視線很快鎖定了前排的雅座——九公主鳳璃。
她穿著便于行動的鵝黃勁裝，小臉緊繃，帶著一種與這浮華之地格格不入的別扭和強裝的鎮(zhèn)定。
她身邊坐著一位珠光寶氣、笑容慵懶的女子，四公主鳳寧，眼神帶著玩味，顯然在慫恿著什么。
而在鳳璃旁邊的，另一個雅座里，一位女子格外醒目。
她一身暗金紋路的黑色勁裝，勾勒出矯健的身形，長發(fā)束成高馬尾，眉眼凌厲如刀鋒，龍王殿世女，龍琴。
她的目光冰冷，像毒蛇的信子，牢牢鎖在鳳璃身上，毫不掩飾其中的殺意。
拍賣師清了清嗓子，剛要開口炒熱氣氛，錢坤卻上前一步，聲音透過擴音法陣，清越中帶著一絲慵懶的磁性：
“諸位貴客稍安，既為壓軸，無鯤當(dāng)獻薄藝，助助雅興?！?/p>
話音未落，他手腕一翻，長劍在手，嗡鳴如龍吟。
“獻丑?！甭曇羟逶健?/p>
動了！
第一式：寰宇引（意）！
劍尖緩引，沉凝畫圓。
周身起勁驟然內(nèi)旋坍縮！
臺上花瓣、酒氣，竟被無形之力牽引，匯入劍軌！
空氣粘稠，光線微曲——此為納力之始！
“沒有靈氣波動，僅僅是劍技，引動…力場？！”宗門老嫗手中靈果驚落，目瞪口呆。
第二式：萬道崩（意）！
旋身踏步，由靜入暴！
長劍化湮滅巨錘！
一道凝練到極致的鋒芒撕裂而出！
無聲無息，空氣“嗤嗤”哀鳴，琉璃宮燈光芒驟暗，燈罩現(xiàn)發(fā)絲裂痕——此乃破滅真意！
“空間撕裂？破…破法之劍？！”女劍修護體劍氣哀鳴，駭然失色。
富婆們短暫失聲后尖叫更甚：“哥哥好兇！愛死！”
第三式：天命斷（雛形意）！
收劍回身，劍走詭道。
軌跡玄奧，似撥無形之弦。
目光漠然，帶著一絲‘截斷’之意掃過鳳寧和龍琴。
兩者心頭莫名一刺，酒杯微晃，笑容僵住。
劍勢“不講理”，左揮劍而右現(xiàn)氣，仿佛截斷既定軌跡——此乃截變之兆！
收勢，劍指地，氣斂，氣息平。
死寂！落針可聞！
“天…天吶！”老嫗渾然不覺，激動得聲音發(fā)顫：
“此…此乃何道？！”
“這絕非風(fēng)月場能養(yǎng)出的技藝！這是天師之劍！”
“啊啊啊！哥哥好帥！哥哥踩我！”旁邊一個年輕女劍修早已拋棄了矜持，化身尖叫雞，臉紅脖子粗地揮舞著手帕。
“這腰！這腿！這身段！老娘不行了！”一個富婆捂著心口，感覺自己的靈石袋在瘋狂尖叫。
“快！快扶住我！我要暈了！這無鯤公子…老娘傾家蕩產(chǎn)也要拍下他！天天看他舞劍也值了！”另一個富婆激動得差點從椅子上栽下去。
整個鴨滿樓徹底沸騰了！
尖叫聲、吸氣聲、杯盤碰撞聲此起彼伏，氣氛被推到了頂點！
女修們眼中只剩下臺上那道舞動的驚鴻白影，恨不得立刻撲上去。
劍舞收勢，錢坤長劍斜指地面，氣息平穩(wěn)，仿佛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表演只是隨手為之。
他微微頷首，算是致意。
全場靜默了一瞬，隨即爆發(fā)出更加狂熱、幾乎要掀翻屋頂?shù)恼坡暫蛥群埃?/p>
“無鯤公子！”
“公子看我！”
“公子我要給你生猴子！”
拍賣師趁熱打鐵，聲音激動得劈叉：“花魁‘無鯤公子’初夜權(quán)！起拍價——十萬中品靈石！”
“二十萬！”一個財大氣粗的肥婆喊道。
“三十萬！”四公主鳳寧慵懶地舉了舉手中的玉牌，聲音帶著漫不經(jīng)心。
“四十萬！”龍琴的聲音緊隨其后，冰冷如鐵，目光卻挑釁地刺向鳳璃。
價格一路飆升，每一次加價都引來一片抽氣聲和更狂熱的呼喊。
“八十萬上品靈石！”四公主鳳寧再次加價，這，就是她今日的消費額度，再多一點就超出任務(wù)范圍。
就在此刻，錢坤腦海系統(tǒng)聲響起：“發(fā)布攔截任務(wù)，阻止四公主消費，獎勵十倍返還，氣運+1?！?/p>
錢坤心念一動，傳音瞬間發(fā)出：“零號，隨便叫！鴨滿樓咱家有股，別讓四公主得逞！”
零號立刻俯身對鳳璃耳語：“殿下，鴨滿樓咱們占一半股，隨便拍！氣死她！”
九公主臉色一喜，“不愧是多多商會，哪里都有它的影子?！?/p>
“九十萬，我，龍王殿世女，龍琴。誰敢不給面子？”龍琴爆發(fā)煉虛期修為氣息。
轟！
全場如墜冰窟，窒息感籠罩！
“可惡，龍王殿又怎么了？本宮是九公主。”
鳳璃卻猛地站了起來。她顯然被龍琴激得上了頭，小臉漲紅，帶著一股被輕視的惱怒：“一百萬極品靈石！”
嘶——！
這十倍的價格一出，全場為之一靜！
連鳳寧敲擊桌面的手指都頓住了，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化為更深的玩味。
拍賣師一錘定音：成交！
“呵?！饼埱侔l(fā)出一聲極輕的嗤笑，“九公主好大的手筆，可惜得罪我龍王殿?！彼捯舳溉晦D(zhuǎn)厲，帶著刺骨的寒意，“這小白臉，你今晚帶！不！走！”
話音未落，她手中那杯琥珀色的靈酒猛地朝鳳璃臉上潑去！
酒液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散發(fā)出令人心悸的甜膩腥氣，所過之處，連空氣都發(fā)出輕微的“滋啦”聲，赫然是劇毒！
“??！”鳳璃顯然沒料到對方在眾目睽睽之下敢如此直接動手，倉促間只來得及偏頭閉眼，大腦一片空白。
就是此刻！
臺上的錢坤，眼中爆發(fā)出決絕的光芒。
前世她撲向刀光的畫面與此刻重疊！
“公主莫怕！”
一聲清喝壓過全場的驚呼。
錢坤的身影化作一道模糊的白影，速度快到極致，幾乎是瞬間從高臺消失，再出現(xiàn)時，已如一道屏障般擋在了鳳璃身前。
他毫不猶豫地將那纖細的身體死死摟入懷中，用自己的整個后背迎向那致命的毒酒！
噗嗤！
滾燙的、帶著強烈腐蝕氣息的液體狠狠潑在錢坤的后背，雪白的衣袍瞬間焦黑冒煙，劇痛如同無數(shù)燒紅的鋼針刺入骨髓。
但他抱緊鳳璃的手臂紋絲未動，將她嚴(yán)嚴(yán)實實地護在胸口。
“你！”鳳璃在他懷里驚魂未定地睜開眼，只看到眼前一截線條緊繃的下頜。
“小小花魁，找死！”龍琴一擊未中，眼中戾氣暴漲。
她身形如鬼魅般欺近，手掌驟然亮起刺目的暗金色光芒，掌印未至，帶著撕裂空氣的恐怖尖嘯，毫無花哨地印向錢坤的后心！
煉虛期修士的一擊，殺機凜然！
“完了！防御課我翹了??！”
錢坤瞳孔驟縮，體內(nèi)的太陰之力和紫血，在生死關(guān)頭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zhuǎn)，在身上套上一層紫血鎧甲——血武鎧。
這是他目前最強的防御形態(tài)，氪命的那種！
轟——！
咔啦！
鎧甲應(yīng)聲浮現(xiàn)裂痕！
沉悶得令人心臟停跳的巨響炸開！
暗金掌印狠狠撞在那層鎧甲之上，爆發(fā)出刺目的光芒。
錢坤身體劇震，如同被攻城巨錘正面轟中。
太陰之力和血武抵抗了大部分毀滅性的力量，但煉虛期的恐怖余波依舊透體而入。
五臟六腑仿佛被震碎，一股撕裂般的劇痛從錢坤腹部炸開，仿佛被無形的利刃貫穿。
他悶哼一聲，腳下踉蹌，抱著鳳璃連退數(shù)步，才勉強穩(wěn)住身形，后背和腹部的劇痛讓他眼前陣陣發(fā)黑，眼罩無聲落下。
一張蒼白卻俊美得驚心動魄、此刻因痛苦而微微蹙眉的臉，徹底暴露在鴨滿樓璀璨的燈火之下！
所有人都被這電光火石間的劇變驚呆了！
目光聚焦在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上。
“小坤子！”一聲壓抑著震驚和擔(dān)憂的低呼從錢坤身后傳來。
是愛零，鳳璃的貼身侍女，此刻才反應(yīng)過來，瞬間閃到兩人身前，手中長劍出鞘半寸，寒光凜冽，警惕地盯著龍琴，
她內(nèi)心也在瘋狂刷屏：老板！你這馬甲掉得也太慘烈了吧！工傷！這絕對是工傷！
九公主鳳璃在他懷里猛地抬頭，小嘴微張，徹底石化！
大腦CPU瞬間過載，差點冒煙了！
“小坤子…東廠提督…花魁…無鯤公子？？？”
信息風(fēng)暴在她腦子里瘋狂肆虐！
那張近在咫尺的、染著血跡卻依舊帥得人神共憤的臉，沖擊力MAX！
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和剛才那個問題得到了最荒誕的答案！
讓她聲音都變了調(diào)：“錢坤？！怎么是你？！”
震驚之后，一股被欺騙的羞惱和被保護的復(fù)雜情緒交織，讓她臉蛋瞬間漲紅。
“公主說笑了?！卞X坤強忍著翻涌的氣血，嘴角扯出一個安撫的弧度，聲音有些沙啞。
前世并肩作戰(zhàn)、生死相依的無數(shù)畫面，還有今世選拔賽的拒絕，都在腦海中飛速閃過……最終只化作一句輕描淡寫：
“臣只是奉旨護駕?！?/p>
他內(nèi)心在咆哮：奉個鬼的旨！
老子是來救你這個不省心的小祖宗的！
順便…嗯，視察自家產(chǎn)業(yè)？
結(jié)果視察出內(nèi)傷！虧到姥姥家了！
“呵，好一個主仆情深！演得本世女都要感動哭了！”龍琴一擊未能得手，又見愛零拔劍，臉上戾氣更重，
但看著錢坤硬抗她一擊竟未當(dāng)場斃命，眼中反而涌起更濃烈的探究和占有欲。
她舔了舔紅唇，笑容帶著血腥的魅惑，“小太監(jiān)？有點意思。這樣，你陪我一晚，我就放過你們。如何？”
滿堂瞬間爆發(fā)出壓抑不住的哄笑！
“陪一晚？哈哈，他都凈身了，能干什么？”
“龍世女這口味…嘖嘖，真是獨樹一幟！”
龍琴對周圍的哄笑充耳不聞，只盯著錢坤，眼神像在打量一件稀世奇珍：
“這樣不是更好？無根之人，不會傳出緋聞，壞了本世女的名聲！小太監(jiān)，跟了我，保你比在宮里當(dāng)狗快活！”
“呃……”
哄笑聲戛然而止，眾人被她這理直氣壯的邏輯噎得啞口無言。
這理由…好像還挺充分？
錢坤只覺得一股荒謬感沖淡了傷口的劇痛，手掌微微抬起，聲音不高：“龍世女，在下東廠提督，錢坤，能否給個薄面？”
“什么？他就是那個女帝新寵，太監(jiān)王子？”
“東廠提督？！那個一拳打爆戶部尚書的新任煞星？！”
“我的天！他…他怎么會在這里當(dāng)花魁？！”
嘩——！
全場如同投入沸水的滾油，瞬間炸開了鍋！
震驚、駭然、難以置信的目光齊刷刷聚焦在那染血的白衣身影上！
零號握劍的手也是一抖，差點把劍扔了，眼神復(fù)雜地看著自家老板：老板…您這馬甲不僅掉了，還掉進糞坑里了??！這形象…東廠以后還怎么開展肅殺工作？！
四公主臉上的慵懶笑容瞬間凝固，眼神深處閃過一絲難以置信和冰冷的算計，手指無意識地捏緊了酒杯，
他怎么會在這里？還扮成花魁？這完全打亂了她的計劃！這死太監(jiān)，果然有備而來！
而龍琴，臉上的玩味和占有欲瞬間被錯愕和一種更加危險的光芒取代，她盯著錢坤，緩緩地、一字一頓地重復(fù)：
“東、廠、提、督？錢、坤？”
她忽然咧開嘴，露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呵…呵呵…有意思！太有意思了！這下…更好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