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二章 斷劍懸江山
新鄭城西北,那片被后世稱為“玄鳥涅槃坑”的巨坑邊緣。
焦黑的琉璃化巖壁在晨曦下泛著冰冷的光澤,深不見底的坑底依舊殘留著零星的金色余燼與頑固的幽藍冰晶,無聲地訴說著昨夜那場湮滅天地的終極碰撞??諝庾茻岫”。瑥浡蚧?、臭氧和某種奇異金屬燃燒后的氣味,吸一口都灼燒肺腑。
坑底中心,那一點微弱的金色光暈,如同風中殘燭,卻倔強地亮著。
李明哲躺在焦黑滾燙的琉璃地面上,意識在無邊的黑暗與劇痛的撕扯中沉浮。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著全身撕裂般的痛楚,仿佛身體已被那毀滅性的力量碾碎后又勉強拼湊起來。左臂肩頭,冰蝶烙印消失的地方,留下一個猙獰的、如同被烙鐵燙過的焦黑疤痕,深入骨髓的寒意雖已消散大半,但那蝕骨的虛弱感如同跗骨之蛆,貪婪地吮吸著他殘存的生機。
他手中,死死攥著半截劍柄——逆鱗劍的劍鍔。劍身早已在最后的湮滅中化為烏有,只留下這布滿焦痕、鱗紋幾乎磨平的青銅殘骸。正是這殘骸上最后一絲微弱到極致的溫潤感,如同黑暗中的錨點,勉強維系著他一線生機不滅。
【警告!宿主生命體征:瀕危!】
【器官衰竭度:73%!】
【神經系統(tǒng)損傷:重度!】
【精神污染殘留:微量(寒淵怨念)…】
【歷史線變動率:99.1%(穩(wěn)定)…】
【檢測到關鍵物品“逆鱗劍殘骸”…能量反應:微弱…維持最低生命體征…】
系統(tǒng)的提示冰冷而機械,如同宣讀著死亡判決書。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凌亂而沉重的腳步聲,伴隨著壓抑的抽泣和粗重的喘息,由遠及近,打破了坑底的死寂。
“王上!王上——!??!”
徐夫子嘶啞破裂的聲音帶著哭腔,第一個踉蹌著撲到坑邊,連滾爬爬地滑下陡峭的琉璃巖壁!老匠人渾身浴血,左臂無力地耷拉著,臉上被飛濺的琉璃碎片劃出數道深可見骨的血口,唯有那雙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坑底那微弱的光點,爆發(fā)出近乎瘋狂的希冀!
緊隨其后,是那個如同從血池里撈出來的百越漢子!他僅剩的一只眼睛腫得只剩一條縫,身上披著不知從哪里撕下來的、浸滿血污的布條,一條腿瘸著,卻以驚人的毅力拖著一架用殘破曲轅犁轅桿和木板臨時改造成的簡陋拖板!拖板上,躺著幾個同樣傷痕累累、昏迷不醒的墨家子弟和流民死士。
“快!快啊!”百越漢子用盡力氣嘶吼,聲音如同破鑼。更多的身影出現(xiàn)在坑邊,是殘存的三百死士中還能行動的幾十人,以及聞訊趕來的、由張良臨時組織起來的王城禁衛(wèi)和相國府家將。他們用繩索、用布條、用能找到的一切東西,手忙腳亂卻又無比小心地將坑底那個幾乎不成人形的身影,連同那半截劍柄一起,抬上了簡陋的拖板。
當張良看到拖板上李明哲的模樣時,饒是他心智堅韌,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氣,臉色瞬間煞白。那已不是他記憶中那個在朝堂掀桌、在血火中咆哮的韓王,而是一具仿佛被地獄烈焰反復炙烤后又投入冰淵的殘骸。
“回宮!快!傳太醫(yī)!不…傳所有懂醫(yī)術的人!”張良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急促和顫抖,他猛地扯下自己的外袍,蓋在李明哲幾乎沒有知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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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城,被臨時征用為急救之所的偏殿。
濃重的血腥味和草藥苦澀的氣息混雜在一起,壓過了宮殿殘留的沉水香。殿內擠滿了人,卻死寂無聲,只有壓抑的呼吸和偶爾器皿碰撞的輕響。
幾名須發(fā)皆白、號稱新鄭醫(yī)術圣手的御醫(yī),圍著那張臨時搭起的軟榻,額頭上全是冷汗,手指搭在李明哲枯槁的手腕上,卻抖得如同風中落葉。脈搏微弱得幾乎無法感知,氣息似有似無,體溫更是忽冷忽熱,時而滾燙如炭,時而冰冷如尸。那遍布全身的恐怖傷痕,焦黑與凍傷交織,許多地方深可見骨,更有一股深入骨髓的詭異虛弱感,不斷吞噬著任何輸入的生機。
“脈象…如游絲懸于深淵…時斷時續(xù)…這…這非藥石可及啊!”一個老御醫(yī)頹然收回手,聲音帶著哭腔。
“寒氣入髓,焚毒蝕心…王上這…這是神仙難救的絕脈!”另一個御醫(yī)面如死灰。
“廢物!一群廢物!”徐夫子僅剩的右手死死抓著非攻矩尺,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布滿血絲的眼中充滿了絕望的怒火,“用墨家的法子!灌地火陽髓!用機關金針渡穴!”
“徐公不可!”張良急忙攔住狀若瘋虎的老匠人,聲音嘶啞,“王上經脈盡碎,臟腑枯竭,如同朽木!任何外力沖擊,哪怕是救命的陽髓,此刻都無異于催命毒藥!”他看向軟榻上氣若游絲的李明哲,又看向他手中至死都緊握著的半截逆鱗劍柄,那布滿焦痕的劍鍔上,微弱的溫潤感幾乎快要熄滅。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彌漫在偏殿每一個角落。張開地扶著門框,老淚縱橫,仿佛瞬間又蒼老了十歲。韓非站在陰影里,手中捏著酒樽,杯中酒液卻紋絲未動,桃花眼中星河沉寂,深不見底。
就在這時,殿門被無聲地推開。
一道玄衣白發(fā)的身影如同幽靈般出現(xiàn),沒有帶起一絲風。衛(wèi)莊。
他的到來,讓本就壓抑的空氣瞬間降至冰點。殿內所有人,包括那些驚惶的御醫(yī),都如同被無形的寒流凍結,僵在原地,大氣不敢出。唯有張良,強忍著那撲面而來的冰冷威壓,上前一步,擋在軟榻前,清亮的眼眸直視衛(wèi)莊。
“衛(wèi)莊先生…”張良的聲音帶著警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
衛(wèi)莊的目光直接掠過張良,如同兩道冰冷的探針,落在軟榻上那個瀕死的身影上。那雙萬年冰封的眸子,掃過李明哲身上恐怖的傷痕,掃過他手中那半截焦黑的劍柄,最終定格在他蒼白如紙、毫無生氣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波動。
他緩緩抬起手,伸向腰間那柄帶有猙獰鋸齒的鯊齒劍。
殿內所有人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幾名御醫(yī)更是嚇得癱軟在地!他要做什么?!難道流沙要在這時…
然而,衛(wèi)莊并未拔劍。他的指尖在鯊齒劍靠近劍格處一個極其隱蔽的暗扣上輕輕一按。
咔嗒。
一聲極其輕微的機括聲響。
鯊齒劍那厚重猙獰的劍格側面,竟然彈開了一個小小的、只有拇指大小的暗格。暗格之中,靜靜地躺著兩枚東西。
一枚,是龍眼大小、通體渾圓、呈現(xiàn)出一種溫潤如玉的乳白色澤的丹藥。丹藥表面隱隱有極其細微的、如同活物呼吸般的流光轉動,散發(fā)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充滿磅礴生命氣息的草木清香。這清香瞬間驅散了殿內濃重的血腥和藥味,讓所有聞到的人精神都為之一振,仿佛枯萎的草木逢遇甘霖!
另一枚,則是一塊指甲蓋大小、形狀不規(guī)則、通體呈現(xiàn)出深邃幽藍、仿佛將一片星空濃縮其中的奇異晶石。晶石內部,有無數細小的星點緩緩旋轉、生滅,散發(fā)著一種冰冷、純粹、仿佛能凍結靈魂本源的能量波動。
“給他服下。”衛(wèi)莊的聲音如同碎冰落入深潭,毫無起伏,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他指向那枚乳白色的丹藥。
“這…這是?”張良驚疑不定地看著那兩枚奇物。那丹藥的氣息磅礴而溫和,是他從未見過的天材地寶!那晶石更是詭異莫測!
“天香豆蔻。續(xù)命?!毙l(wèi)莊言簡意賅,目光轉向那塊幽藍晶石,“玄冰魄。鎮(zhèn)魂。”他頓了頓,冰冷的眸子第一次真正地看向張良,帶著一種近乎殘酷的審視,“他體內殘留的寒淵怨念和瀕死時逸散的魂火,需要此物強行收束、凍結,才能吊住最后一口生機不散。否則,天香豆蔻的生機,只會加速他魂飛魄散?!?/p>
天香豆蔻!玄冰魄!
殿內響起一片壓抑的驚呼!傳說中的不死神藥天香豆蔻?!還有那聽名字就令人心悸的玄冰魄?!衛(wèi)莊竟然身懷如此至寶?而且…他愿意拿出來?!
張良沒有絲毫猶豫!他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接過那兩枚奇物。入手溫潤的天香豆蔻散發(fā)著磅礴生機,而玄冰魄則冰冷刺骨,仿佛連靈魂都要凍結。
在衛(wèi)莊冰冷目光的注視下,張良撬開李明哲緊咬的牙關,將天香豆蔻送入其口中。丹藥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溫潤的暖流,瞬間涌入干涸的四肢百骸!李明哲灰敗的臉上,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起一絲極其微弱的血色!那微弱到幾乎斷絕的呼吸,也似乎平穩(wěn)了一絲!
緊接著,張良將那塊幽藍深邃的玄冰魄,小心翼翼地按在李明哲眉心。
嗤——!
一聲極其輕微的、如同冰水澆在烙鐵上的聲響。
玄冰魄幽藍的光芒驟然亮起!無數道細若發(fā)絲的冰冷藍線,如同活物般從晶石中蔓延而出,瞬間刺入李明哲的眉心皮膚!李明哲的身體猛地一顫!一股肉眼可見的、混雜著絲絲黑氣(寒淵怨念)和微弱金芒(逸散魂火)的混亂氣息,被那幽藍的絲線強行從七竅中拉扯出來,如同被蛛網捕獲的飛蟲,掙扎著被吸納入玄冰魄之中!
隨著混亂氣息被抽離凍結,李明哲臉上那一絲因天香豆蔻帶來的血色迅速褪去,重新變得蒼白如紙,甚至覆蓋上了一層淡淡的冰霜,但呼吸卻奇跡般地穩(wěn)定下來,不再是隨時會斷絕的游絲,而是變成了極其微弱、卻清晰可辨的…呼吸!
“活了…真的活了…”一名老御醫(yī)看著軟榻旁簡易水漏中那代表氣息穩(wěn)定的浮標微微起伏,激動得老淚縱橫,語無倫次。
整個偏殿,死寂被一種劫后余生的巨大震撼和難以置信的狂喜取代!看向衛(wèi)莊的目光,充滿了敬畏、感激和無法理解的復雜。
衛(wèi)莊卻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收回按在鯊齒劍暗格上的手,冰冷的目光掃過軟榻上如同冰封沉睡的李明哲,最后落在他手中那半截逆鱗劍柄上。
“天香豆蔻,續(xù)命一年。玄冰魄鎮(zhèn)魂,如同冰封?!毙l(wèi)莊的聲音毫無波瀾,如同宣讀冰冷的法則,“一年之內,若尋不到徹底拔除寒淵怨念、修復本源之法,生機耗盡,魂飛魄散?!?/p>
一年!
剛剛升起的狂喜瞬間被冰冷的現(xiàn)實澆滅!只有一年!
“一年…”張良看著李明哲眉心上那塊如同第三只幽藍眼睛的玄冰魄,看著那微弱起伏的胸膛,清亮的眼中充滿了沉甸甸的責任和憂慮。
“一年時間…”韓非的聲音在陰影中響起,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足夠做很多事,也足夠…讓很多人露出馬腳?!彼従徸叱鲫幱?,目光掃過衛(wèi)莊,又看向軟榻,“流沙…好大的手筆?!?/p>
衛(wèi)莊沒有回應韓非的試探。他最后看了一眼李明哲,轉身,玄衣白發(fā)的身影如同融入陰影般,消失在殿門外,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話語在死寂的空氣中回蕩:
“看好他。也看好…這半截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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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鄭城的混亂并未因王上的“生還”而平息,反而在權力的真空下愈演愈烈。
姬無夜的勢力樹倒猢猻散,但龐大的軍隊體系崩潰后形成的軍閥割據、潰兵為禍,如同無數頭失控的野獸,在城市的廢墟上瘋狂撕咬。夜幕的外圍組織失去了約束,徹底淪為燒殺搶掠的匪幫。而底層民眾在短暫的狂喜之后,面對滿目瘡痍的家園和依舊深重的苦難,絕望和憤怒再次被點燃,自發(fā)的、混亂的復仇與破壞在各地蔓延。
王權崩塌,秩序蕩然無存。新鄭,如同一個巨大的傷口,在痛苦中潰爛、呻吟。
章臺宮,成了名義上的權力中心,卻更像是一個巨大的囚籠和靶子。
張開地以相國之尊,強撐著枯槁的身軀,試圖重新凝聚朝堂。但殘存的官員們驚魂未定,各懷心思。忠于王室的勢力在昨夜的血火中損失慘重。而手握殘兵的地方將領和趁亂崛起的豪強,對來自王城的命令陽奉陰違,甚至公然抗拒。每一次朝會,都充斥著爭吵、推諉和無聲的對抗。
“南陽郡守來報,境內流寇四起,秦軍異動頻繁,請求增兵糧餉!”
“增兵?糧餉?國庫早已被姬無夜掏空!王城內庫也在濟民坊和地道工程中耗盡!哪里還有錢糧!”
“新鄭城內糧價飛漲,斗米千錢!流民嘯聚,沖擊官倉!請相國速速調兵彈壓!”
“彈壓?昨夜拼死護城的禁軍和流民死士還在城外營中舔舐傷口!拿什么彈壓?再激起民變嗎?!”
“大將軍之位空缺,軍心不穩(wěn)!請相國速立新帥,統(tǒng)攝諸軍!”
“立帥?立誰?誰能服眾?是擁兵自重的左軍校尉劉猛?還是割據西城的裨將趙賁?抑或是昨夜才投誠的原夜幕爪牙?”
爭吵聲如同蒼蠅般在空曠的殿堂里嗡嗡作響。張開地坐在象征王權的御座下首臨時設置的相國席上,枯槁的臉上刻滿了深深的疲憊和無能為力的憤怒。他感覺自己在駕馭一輛徹底散架、而拉車的卻是無數匹瘋狂奔馬的車!隨時可能被撕成碎片!
張良站在祖父身后,清俊的臉上同樣布滿憂色。他手中拿著一份墨家子弟和流民代表聯(lián)名呈上的“陳情書”,上面按滿了血手印。內容很簡單:要活路!要土地!要王上醒來主持公道!這份沉甸甸的“民意”,在朝堂袞袞諸公眼中,卻如同燙手的山芋和暴亂的信號。
“夠了!”韓非慵懶的聲音忽然響起,打斷了無休止的爭吵。他斜倚在殿柱旁,把玩著手中的空酒樽,桃花眼掃過一張張或焦慮、或貪婪、或麻木的臉。
“吵來吵去,無非是權、錢、糧、兵?!表n非的聲音帶著一絲譏誚,“權?王上昏迷,大權如同虛設。錢?國庫空空如也。糧?新鄭糧倉十室九空。兵?”他嗤笑一聲,“昨夜護城的是禁軍殘部和徐夫子手下的流民死士!那些擁兵自重的將軍們,他們的兵在哪里?在搶糧!在占地盤!在觀望!”
他站直身體,目光陡然銳利如刀,直刺人心:“與其在這里爭權奪利,不如想想,一年之后,當王上醒來,或者…永遠醒不來時,諸位想給王上,給這滿城嗷嗷待哺的百姓,給這破碎的韓國,看到一個怎樣的局面?”
“是繼續(xù)這如同地獄般的混亂?是讓秦國的鐵蹄踏過無人防守的邊境?還是…”韓非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振聾發(fā)聵的力量,“用這一年時間,砸碎這架腐朽的破車!用廢墟里的磚石,用流民手上的老繭,用墨家的機關齒輪,重新…鑄造一口新鼎!”
“新鼎?”有人嗤笑,“九公子說得輕巧!拿什么鑄?拿什么來熔?”
“拿什么?”韓非猛地將手中酒樽摔在地上,發(fā)出一聲清脆的碎裂聲!他指向殿外,指向那片依舊混亂的新鄭城,“拿這滿城的廢墟!拿這被姬無夜和夜幕榨干的膏肓之地!拿那些還在搶掠的潰兵和豪強的私庫!更拿…”他目光掃過殿內眾人,一字一句道,“諸位大人家里囤積的…那些發(fā)霉的陳糧和生銹的刀幣!”
此言一出,滿殿嘩然!如同捅了馬蜂窩!
“韓非!你血口噴人!”
“我張家世代忠良,豈容你污蔑!”
“相國!九公子妖言惑眾,擾亂朝綱!請治罪!”
指責和怒罵聲瞬間將韓非淹沒。
張開地痛苦地閉上眼。他知道韓非說的或許是唯一的出路,但這無異于烈火烹油!這是在逼著所有既得利益者拼命!
韓非卻渾然不懼,臉上甚至帶著一絲玩味的笑意,仿佛在欣賞一場鬧劇。他的目光穿透憤怒的人群,望向偏殿的方向,仿佛能穿透重重宮墻,看到那個在玄冰魄下沉睡的身影,看到那半截緊握的斷劍。
“鑄鼎…是要流血的?!彼p聲自語,聲音只有自己能聽見,“王上,你的血…流得夠多了。接下來,該輪到…他們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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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殿深處,光線昏暗。
李明哲如同冰封般沉睡。玄冰魄在他眉心散發(fā)著幽藍的微光,強行凍結著生機與死氣的流逝。天香豆蔻的磅礴藥力在他枯竭的經脈中緩緩流淌,艱難地修復著千瘡百孔的身體,卻無法驅散那深入骨髓的虛弱和眉宇間凝固的痛苦。
他的右手,至死都緊握著那半截逆鱗劍柄。焦黑的劍鍔上,鱗紋黯淡,只有一點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溫潤感,如同黑暗中的一點螢火,執(zhí)著地亮著。
那點微光,映照著懸掛在殿內墻壁上、象征著韓國王權的玄鳥圖騰。
玄鳥展翅,目光銳利,俯瞰著下方沉睡的君王,也俯瞰著殿外那混亂喧囂、如同熔爐般的新鄭城。
斷劍懸江山。
爐火已燃。
只待…重鑄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