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得化不開的酒氣,混合著某種奢靡的、腐敗的甜香,像一層粘膩的油脂糊在李明哲的鼻腔里,幾乎令他窒息。沉重的眼皮仿佛灌了鉛,每一次試圖抬起都牽扯著太陽穴傳來沉悶的鈍痛,像有人用包了棉花的鐵錘在里面不斷敲打。意識在粘稠的黑暗中沉沉浮浮,一些不屬于他的記憶碎片如同海底泛起的冰冷淤泥,帶著絕望的寒意,強行塞進(jìn)他的腦海。
韓王安。
韓國。
秦滅六國……第一個,就是韓。
三年。只剩下三年。
這個認(rèn)知像一根燒紅的鐵釬,猛地刺穿了他昏沉的意識。李明哲渾身劇震,猛地從那張寬大到令人心慌的、鋪著冰涼華貴絲緞的臥榻上彈坐起來!
劇烈的動作帶起一陣眩暈,眼前金花亂冒。他大口喘息,冰涼的空氣涌入肺腑,帶著宮殿特有的、空曠而陳腐的灰塵味道,稍稍驅(qū)散了那股令人作嘔的酒氣。他用力眨了眨眼,視線終于勉強聚焦。
映入眼簾的,是無比陌生的景象。
極高、極深、極空曠的宮殿穹頂,被粗壯的、漆成暗紅色的巨木梁柱支撐著,在幽暗的光線下呈現(xiàn)出一種壓抑的威嚴(yán)。角落里,青銅鑄造的仙鶴宮燈沉默地佇立,鶴喙微張,燈油早已燃盡,只余下冰冷的金屬軀殼。幾縷慘淡的晨光費力地擠過高窗上蒙塵的絹紗,斜斜地投射在冰冷的墨玉地磚上,映照出空氣中緩慢浮動的塵埃。宮殿深處,巨大的帷幕低垂,金絲銀線繡出的蟠龍圖案在陰影里蟄伏,宛如某種不祥的巨獸。一片死寂,只有他自己粗重而急促的呼吸聲在空曠中回蕩,顯得格外刺耳和孤獨。
這不是夢。這冰冷、空曠、帶著腐朽王權(quán)氣息的宮殿,這具沉重而陌生的軀殼,還有那清晰得如同刻在骨頭上的亡國倒計時——三年!都無比真實地告訴他,他成了那個在史書和動漫里都被釘在恥辱柱上的亡國之君,韓王安!
一股徹骨的寒意從尾椎骨瞬間竄上天靈蓋,幾乎凍結(jié)了他的血液??謶窒癖涞暮K?,瞬間將他淹沒。不是對死亡的恐懼,而是對那種眼睜睜看著一切滑向深淵、被釘在歷史恥辱柱上無力掙扎的恐懼!
就在這時,一個冰冷、毫無感情,如同青銅齒輪摩擦般的機械音,突兀地在他意識深處響起:
【檢測到宿主意識與歷史關(guān)鍵節(jié)點‘韓王安’高度融合……】
【歷史推演系統(tǒng)綁定中……】
【綁定成功?!?/p>
【當(dāng)前目標(biāo):改變韓國滅亡結(jié)局(倒計時:2年11個月29天)】
【初始推演次數(shù):1(每日恢復(fù)1次)】
【推演功能:消耗推演次數(shù),模擬指定決策在未來一段時間內(nèi)可能導(dǎo)致的歷史軌跡變化?!?/p>
李明哲猛地攥緊了身下冰涼的絲緞。那冰冷的機械音,卻像黑暗中驟然劃亮的一根火柴,瞬間驅(qū)散了部分幾乎將他吞噬的絕望!
系統(tǒng)?推演未來?
生的希望,哪怕再渺茫,也足以點燃他求存的意志!
他幾乎是本能地、貪婪地在心中默念:“推演!推演我現(xiàn)在立刻下令誅殺大將軍姬無夜的后果!”
【推演啟動……】
【模擬決策:誅殺姬無夜?!?/p>
【推演開始……】
冰冷的文字信息流瞬間涌入腦海,伴隨著極其短暫的、模糊而破碎的畫面閃回:震怒咆哮的姬無夜,血衣堡驟然爆發(fā)的、如同火山噴發(fā)般的恐怖抵抗;冰冷的刀光劍影瞬間撕裂了王宮的平靜,禁衛(wèi)軍如同紙糊般被屠戮;烈焰沖天而起,吞噬著宮殿華麗的檐角;一張張模糊卻充滿驚懼和絕望的面孔……最終定格在一柄染血的、帶著猙獰鋸齒的巨大青銅重劍——鯊齒!它冷酷地斬落,視野陷入一片猩紅與黑暗。
【推演結(jié)束?!?/p>
【結(jié)果:韓國即刻陷入全面內(nèi)戰(zhàn)。血衣堡勢力聯(lián)合夜幕反撲新鄭,王城陷落。宿主死亡。韓國滅亡進(jìn)程大幅提前?!?/p>
【推演消耗:1次(今日剩余:0次)】
李明哲的背脊瞬間被冷汗浸透。那瞬間閃過的死亡畫面帶來的冰冷觸感是如此真實,鯊齒劍撕裂空氣的嗡鳴仿佛還在耳邊回蕩。
不行!莽撞的刺殺是取死之道!姬無夜在韓國的勢力,早已盤根錯節(jié),根深蒂固。牽一發(fā)而動全身,拔除這顆毒瘤,必須要有萬全之策,需要時間,需要精準(zhǔn)的切入點!
就在他心念電轉(zhuǎn),反復(fù)咀嚼著推演帶來的冰冷教訓(xùn)時,一陣急促而雜亂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打破了宮殿死一般的寂靜。腳步聲在厚重的殿門外停下,一個尖細(xì)、帶著明顯惶恐和急促的宦官聲音穿透了門板:
“大王!大王!時辰……時辰已到!朝會……朝會的大人們,都在章臺宮候著了!大將軍……大將軍他……已等得有些不耐了!”
宦官的聲音在提到“大將軍”三個字時,明顯地顫抖了一下,充滿了無法掩飾的恐懼。
章臺宮?朝會?
李明哲的心猛地一沉。該來的,終究躲不掉。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壓下胸腔里那顆狂跳的心臟,強迫自己冷靜。他掀開身上蓋著的薄衾,雙腳踩在冰涼光滑的墨玉地磚上,寒意瞬間從腳底直沖頭頂,讓他混亂的思緒為之一清。
“更衣。”他開口,聲音帶著宿醉后的嘶啞,卻透著一股連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強行壓下的沉凝。
厚重的殿門無聲地滑開,早已等候在外的幾名宮女宦官低垂著頭,魚貫而入,動作麻利卻無比僵硬,如同提線木偶。他們不敢抬頭直視君王,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壓抑到極致的沉默,只有衣料摩擦的窸窣聲和輕微的金玉碰撞聲。
冰冷的、繡著繁復(fù)玄鳥紋飾的王袍披上身,沉重的九旒冕冠壓在頭頂,垂下的玉珠輕微晃動,敲擊在額前,帶來一絲異樣的清醒。李明哲任由他們擺布,目光掃過宮女宦官們蒼白而麻木的臉。這些面孔在韓王安的記憶里是模糊的背景板,此刻卻清晰地映照出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對這座宮殿,對即將面對的那個人,對整個韓國搖搖欲墜未來的恐懼。
他挺直了脊背。這具身體的原主人或許早已被酒色掏空,被權(quán)臣磨盡了心氣,但此刻,一股截然不同的意志在支撐著它。不是為了什么王圖霸業(yè),僅僅是為了活下去!
“起駕,章臺宮?!彼穆曇舨桓?,卻清晰地穿透了壓抑的空氣。
章臺宮的氣氛,比寢宮更加凝重百倍。
李明哲在王座上坐定,冕旒垂下的玉珠遮擋了部分視線,卻無法隔絕那一道道投射過來的目光。有探究,有漠然,有隱藏的不屑,更多的,是一種死水般的沉寂。空氣中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抑,仿佛暴風(fēng)雨來臨前沉悶的鉛云。
王座之下,群臣分列。左側(cè)文官之首,須發(fā)皆白的老相國張開地,眼觀鼻,鼻觀心,枯槁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波瀾,仿佛一尊泥塑的雕像。在他身后不遠(yuǎn),一個身著青色儒衫、面容清俊的少年垂手而立,正是年輕的張良。他的目光清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在接觸到王座方向時,微微垂下了眼簾。
而右側(cè)武官之首,那個位置的存在感,如同磐石,如同陰影,瞬間攫取了所有人的注意。
姬無夜。
他并未身著正式的朝服,而是披掛著一身打磨得锃亮、在幽暗大殿中依舊反射出冰冷寒光的厚重玄甲。甲葉摩擦,發(fā)出細(xì)微卻令人心悸的金屬刮擦聲。他身材魁梧異常,如同一座移動的鐵塔,幾乎將身后幾名副將的身影完全遮蔽。濃密的虬髯幾乎覆蓋了半張臉,一雙銅鈴般的巨眼帶著毫不掩飾的倨傲和一種猛獸打量獵物的兇光,肆無忌憚地掃視著王座。他站在那里,仿佛他才是這座宮殿真正的主人。一股濃烈的、帶著血腥和汗味的霸道氣息,如同實質(zhì)的浪潮,撲面而來,壓得殿中許多文臣幾乎喘不過氣。
死寂。令人難堪的死寂在蔓延。連呼吸聲都刻意壓低了。
終于,姬無夜動了。他向前踏出一步,沉重的戰(zhàn)靴踏在光滑的地磚上,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如同敲在每個人的心鼓上。
“大王!”聲音洪亮如雷,震得殿內(nèi)梁柱上的灰塵簌簌落下,充滿了不耐煩和一種居高臨下的訓(xùn)斥意味,“臣,姬無夜,有本啟奏!”
他根本不等李明哲有任何表示,自顧自地繼續(xù),粗壯的手指在空中用力一點,仿佛在戳著某個看不見的敵人:“南陽!又是南陽!秦狗在邊境蠢蠢欲動,烽火臺上的狼煙就沒斷過!邊軍的將士們,刀劍要磨,鎧甲要修,箭矢要補充!可糧餉呢?軍械呢?”他猛地提高了音量,如同咆哮,銅鈴眼死死盯住王座,“臣!奏請大王,即刻下詔,加征南陽軍費三成!再撥精鐵三千斤,強弩五百張!沒有這些,臣拿什么去擋住秦國的虎狼之師?拿什么護(hù)我韓國江山?!”
每一個字都像沉重的鼓點,砸在死寂的殿堂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和赤裸裸的逼迫。那姿態(tài),哪里是臣子在奏請君王?分明是債主在向欠債人發(fā)出最后通牒!
群臣的頭垂得更低了。張開地的眼皮似乎微微顫動了一下,依舊沉默。張良的眉頭蹙起,袖中的手指悄然握緊。姬無夜身后的幾名武將,臉上則露出不加掩飾的得意和嗜血的興奮。
章臺宮,成了姬無夜一個人的舞臺。他氣勢如虹,仿佛下一刻就要踏前一步,將王座上的懦弱君王徹底踩在腳下。
李明哲端坐在冰冷的王座上,冕旒的玉珠輕輕晃動,遮擋著他眼中瞬間掠過的冰冷光芒。姬無夜那如同實質(zhì)的壓迫感和赤裸裸的逼迫,像燒紅的烙鐵燙在他的神經(jīng)上。
加錢?加糧?加軍械?
這些只會源源不斷地流入血衣堡的私庫,成為姬無夜豢養(yǎng)私軍、進(jìn)一步架空王權(quán)的養(yǎng)料!最終,這些本該保衛(wèi)國家的力量,會成為刺向韓國心臟、加速其滅亡的毒刃!
憤怒在胸腔里翻騰,幾乎要沖破喉嚨。但他死死咬住了牙關(guān)。腦海中,推演系統(tǒng)帶來的死亡畫面再次閃過——鯊齒劍斬落的猩紅,烈焰吞噬王宮的絕望。
莽撞的對抗,只會立刻帶來毀滅。
然而,退讓?繼續(xù)扮演那個唯唯諾諾、被權(quán)臣肆意拿捏的昏聵之君?那結(jié)局早已注定——三年后的國破身死!
不!絕不能坐以待斃!
電光火石之間,一個念頭如同冰冷的毒蛇,驟然竄上心頭。姬無夜的囂張跋扈,血衣堡的貪婪無度……系統(tǒng)推演顯示直接刺殺會引發(fā)內(nèi)戰(zhàn)崩盤,但若只是……撕開一道口子呢?一個精準(zhǔn)的、足以讓這頭兇獸暫時忌憚、暴露出其貪婪軟肋的口子?
就在姬無夜的咆哮聲剛剛落下,那最后一絲余音還在空曠大殿里嗡嗡回響的瞬間,就在所有臣子都以為王座上那個懦弱的君王會像往常一樣,顫抖著聲音允諾,或者至少是含糊其辭地拖延時——
“咚!”
一聲沉悶的巨響,毫無征兆地炸開!
李明哲猛地站起,雙手狠狠拍在王座前那張沉重的、象征著王權(quán)威儀的紫檀木幾案之上!力量之大,讓整個幾案都劇烈地晃動了一下,案上放置的青銅酒爵“哐當(dāng)”一聲被震翻,里面殘留的、如同血色的酒液潑灑出來,在暗色的案面上迅速洇開一片刺目的猩紅。
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如同平地驚雷!震得整個章臺宮都仿佛搖晃了一下!
死寂!
絕對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瞬間降臨!
所有垂下的頭顱猛地抬起,臉上凝固著同一種表情——極致的驚愕!難以置信!仿佛看到了太陽從西邊升起!張開地那古井無波的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清晰的裂痕,渾濁的老眼驟然睜大,死死盯住王座上那個突然爆發(fā)的年輕身影。張良更是渾身一震,清澈的眼眸中爆發(fā)出強烈的震驚和一絲……難以言喻的光芒。
姬無夜臉上的倨傲和囂張瞬間僵住,如同戴上了一張拙劣的面具。那銅鈴般的巨眼第一次真正地、帶著一絲錯愕和被打斷節(jié)奏的慍怒,聚焦在李明哲身上。他身后那幾個剛剛還面露得色的武將,此刻也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雞,得意之色僵在臉上,只剩下茫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無數(shù)道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箭矢,帶著驚疑、恐懼、探究,瞬間聚焦在王座前那個突然爆發(fā)出前所未有氣勢的身影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李明哲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胸腔里那顆心臟在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但他強行壓下了所有翻騰的情緒,借著拍案而起的勢頭,身體微微前傾,目光穿透晃動的玉旒,如同兩道冰冷的探針,精準(zhǔn)地鎖定了臺階下那個魁梧如山的身影。
他的聲音不高,甚至因為剛才的爆發(fā)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卻像淬了冰的刀子,清晰地、一字一頓地割開了殿堂中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加錢?”
他嘴角扯起一個冰冷到?jīng)]有任何溫度的弧度,那弧度里沒有憤怒,只有一種近乎殘酷的審視和洞悉。
“姬大將軍……好大的胃口!”
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在玉盤上,清脆、寒冷、帶著回響。
他刻意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姬無夜那已經(jīng)開始變得陰沉的臉,以及殿中群臣那驚魂未定的表情,然后,才用一種近乎慢條斯理、卻又字字千鈞的語調(diào),拋出了那個致命的、如同淬毒匕首般的問題:
“南陽邊軍的軍費、糧秣、軍械,寡人記得,月前才剛剛撥付過一批,數(shù)額……可不算小。”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穿透性的力量,如同驚堂木再次拍下:
“那么,寡人倒要請教大將軍!”
李明哲的手,猛地指向姬無夜,指尖仿佛帶著無形的鋒芒:
“那些本該裝備在南陽邊軍將士身上的嶄新勁弩,為何會出現(xiàn)在新鄭城外的黑市里?標(biāo)價……可不低?。 ?/p>
嗡!
整個章臺宮瞬間炸開了鍋!雖然無人敢高聲喧嘩,但那股壓抑的、如同無數(shù)蚊蚋振翅般的騷動聲浪,瞬間席卷了整個殿堂!群臣臉上的驚愕瞬間被更深的駭然和難以置信所取代!走私軍械?!還是新制勁弩?!這幾乎是公開打王權(quán)的臉!
姬無夜的瞳孔驟然收縮!一股狂暴的、如同實質(zhì)般的殺氣瞬間從他魁梧的身軀內(nèi)爆發(fā)出來!他臉上的錯愕和慍怒瞬間被一種被冒犯的兇戾所取代!銅鈴巨眼中兇光暴漲,死死地釘在王座之上,那目光如同噬人的猛獸,幾乎要將李明哲撕碎!他身側(cè)的甲葉因為驟然緊繃的肌肉,發(fā)出一陣令人牙酸的“咯吱”摩擦聲!
李明哲的心臟幾乎要跳出嗓子眼,那撲面而來的恐怖殺意讓他血液近乎凍結(jié)。但他知道自己絕不能后退半步!他強行迎著那噬人的目光,身體繃得如同拉滿的弓弦,冕旒的玉珠因為身體的微顫而劇烈晃動,碰撞出細(xì)碎急促的聲響。
“還有!”他頂著那幾乎要將他碾碎的威壓,聲音因為巨大的壓力而微微發(fā)顫,卻依舊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狠厲,再次拋出一個更重、更致命的砝碼,“血衣堡!”
當(dāng)這三個字出口的瞬間,姬無夜周身洶涌的殺氣猛地一滯!那張虬髯密布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極其短暫的、一絲真正驚疑的神色!他身后的武將更是臉色劇變!
李明哲捕捉到了這一絲細(xì)微的變化,心中稍定,聲音愈發(fā)冰冷,如同宣讀判決:
“血衣堡深處,那日夜不息的熔爐火光,鍛造的……恐怕不全是南陽邊軍所需的普通甲片吧?寡人很好奇,那些遠(yuǎn)超邊軍制式規(guī)格的重甲、長戟……還有那些精密的攻城弩部件,大將軍……作何解釋?!”
轟!
如果說之前是炸開了鍋,那么此刻,整個章臺宮如同被投入了一顆無形的炸彈!群臣再也無法抑制,壓抑的驚呼聲此起彼伏!走私軍械已是重罪,私鑄軍械,尤其是遠(yuǎn)超制式的重型軍械和攻城器械……這幾乎是明晃晃的謀逆鐵證!
“一派胡言!”姬無夜終于爆發(fā)了!如同被徹底激怒的兇獸,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腳下的墨玉地磚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似乎要碎裂開來!狂暴的聲浪裹挾著血腥氣席卷整個殿堂,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他雙目赤紅,須發(fā)皆張,巨大的手掌猛地按在了腰間那柄象征著無上權(quán)柄和殺戮的八尺戰(zhàn)刀——破陣刀的刀柄之上!青銅刀柄上猙獰的獸首仿佛活了過來,散發(fā)出擇人而噬的兇光!
“誰敢污蔑本將軍!污蔑血衣堡!”他咆哮著,聲震屋瓦,恐怖的殺意如同實質(zhì)的潮水,瞬間鎖定了王座!整個大殿的溫度驟降,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冰塊!
完了!許多膽小的大臣雙腿一軟,幾乎要癱倒在地。相國張開地臉色煞白,嘴唇哆嗦著,想要開口勸阻,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張良猛地抬頭,清澈的眼眸中充滿了極度的震驚和憂慮,身體下意識地前傾,似乎想擋在王座之前!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劍拔弩張的窒息時刻!
李明哲的腦海中,那冰冷如青銅齒輪摩擦的機械音,毫無預(yù)兆地再次響起,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急促:
【警告!偵測到關(guān)鍵歷史節(jié)點人物‘白亦非’(血衣侯)出現(xiàn)異常能量波動!】
【能量源位置:新鄭城外西北方向,雪衣堡核心區(qū)域!】
【波動強度:極高!超出常規(guī)閾值!】
【關(guān)聯(lián)推演結(jié)果修正:歷史線變動率提升至17.8%!雪衣堡所屬勢力(夜幕)反應(yīng)烈度預(yù)判:極危!】
【建議:立即采取最高級別戒備!】
冰冷的提示音如同驚雷在意識深處炸響!
雪衣堡!白亦非!夜幕!
李明哲的心臟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鐵手狠狠攥??!他剛剛撕開姬無夜的一道貪婪口子,自以為暫時震懾住了這頭兇獸,卻沒想到,真正的毒蛇,那盤踞在雪域深處、更冰冷更致命的血衣侯,竟如此迅速地做出了反應(yīng)!而且反應(yīng)烈度是——極危!
姬無夜那按在破陣刀上的巨手,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出“咔吧”的脆響,虬髯覆蓋的臉上,每一根肌肉線條都扭曲著狂暴的殺意。那銅鈴般的赤紅巨眼死死鎖定王座,仿佛下一刻就要暴起,用那柄染血無數(shù)的兇刀,將膽敢挑釁他權(quán)威的君王連同這礙事的王座一起劈成碎片!
冰冷的提示音帶來的驚悸尚未平息,一股更直接、更致命的寒意已經(jīng)如同毒蛇般纏繞上李明哲的脖頸。姬無夜的殺意,是熾烈的、狂暴的、如同即將噴發(fā)的火山;而系統(tǒng)提示中白亦非的“極?!狈磻?yīng),則像是隱藏在火山陰影下、無聲無息蔓延的絕對零度寒流!一個近在咫尺的爆炸,一個遠(yuǎn)在天邊卻更加致命的鎖定!
冷汗瞬間浸透了內(nèi)衫,緊貼在冰冷的王袍之下。
退?此刻若露出一絲一毫的怯懦,姬無夜的刀絕對會毫不猶豫地落下!他需要一個臺階,一個能暫時讓這頭暴怒兇獸收起獠牙的臺階!一個足夠重、足夠讓他忌憚的籌碼!
李明哲的思維在巨大的壓力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zhuǎn)。姬無夜的弱點是什么?是貪婪!是對權(quán)力和財富無休止的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