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就是這么不可理喻。
2
瑤瑤的葬禮,在一個陰雨天舉行。
我穿著一身黑衣,抱著女兒小小的骨灰盒,像一尊沒有靈魂的雕像,立在墓碑前。雨絲冰冷,打在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謝炎站在我身側,同樣一身黑,神情肅穆。他以丈夫的姿態(tài),接受著前來吊唁的人們的安慰。
他的戰(zhàn)友們,一群同樣高大挺拔的男人,拍著他的肩膀,說著千篇一律的話。
“謝隊,節(jié)哀?!?/p>
“嫂子,你要挺住。謝隊他……盡力了?!?/p>
其中一個叫李浩的,是謝炎的副隊,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對我開了口:“嫂子,我知道你難受。但謝隊他……背負的更多。全隊都指望著他,他不能垮。你……多體諒他?!?/p>
體諒。
又是這個詞。
我麻木地點點頭,連扯動一下嘴角的力氣都沒有。
我的痛苦,在他們眼里,成了不懂事,成了拖累英雄的負資產。
就在這時,人群出現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白露來了。
她坐著輪椅,被一個護工推著,緩緩而來。她換上了一件黑色的羊絨連衣裙,更襯得那張小臉蒼白如紙,楚楚可憐。
她來到我面前,仰著頭,眼眶紅得像兔子。
“嫂子,”她聲音虛弱,帶著濃重的鼻音,“對不起……都怪我。如果我能堅強一點,沒有在火場里嚇得動不了,謝炎哥就能……就能先去救瑤瑤了?!?/p>
她每說一個字,都像是在用沾了蜜的刀子凌遲我。
周圍人看她的眼神,充滿了同情和憐憫??次业难凵瘢瑒t變得復雜起來,仿佛在說:你看,人家都這樣了,你還有什么好怨的?
謝炎立刻蹲下身,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蓋在白露的腿上,語氣是從未對我用過的溫柔:“別說了,不怪你。是我沒有保護好你們?!?/p>
“你們”。
多么可笑的兩個字。
白露從護工手里接過一杯熱牛奶,顫巍巍地遞到我面前:“嫂子,喝點熱的吧,你身體太虛了?!?/p>
我看著那杯牛奶,白得刺眼。
我沒有接。
我的目光,卻被她身上那件幾乎完好無損的羊絨外套牢牢吸住。
大火后的廢墟,我去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