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澈病愈回到項(xiàng)目組的那天，天氣很好。
他推開會議室的門時(shí)，林瑯正低頭翻看資料，陽光透過百葉窗在他側(cè)臉投下細(xì)碎的光斑，睫毛在眼下映出一小片陰影。
聽到動靜，林瑯抬起頭，目光猝不及防地撞上了宮澈的視線。
那一瞬間，仿佛有一道閃電在林瑯的腦海里劃過，緊接著，一聲驚雷轟然炸響。
宮澈的臉色依舊有些蒼白，宛如大病初愈一般，眉宇間透露出些許病后的倦意。
然而，他那雙眼睛卻如同深不見底的湖泊，依舊深邃而寧靜，靜靜地凝視著林瑯，似乎其中蘊(yùn)含著無數(shù)未曾說出口的話語。
林瑯的心臟像是突然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揪住，猛地跳動了一下。
這個(gè)眼神……他覺得自己好像在某個(gè)地方見到過。
在路燈昏黃的光線下，微醺的夜風(fēng)輕輕拂過，宮澈也是這樣靜靜地看著他，然后……
記憶的碎片如潮水般洶涌而來，像是被人按下了播放鍵，畫面一幀幀地在林瑯的眼前清晰地展現(xiàn)出來。
他仰著頭，伸出手指，輕柔地?fù)崦鴮m澈的臉龐，嘴角掛著一抹淡淡的微笑，輕聲說道：“真好看。”
緊接著，他慢慢地靠近宮澈，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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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瑯的思緒漸漸從回憶中抽離出來，他的手指不自覺地緊緊攥住了手中的設(shè)計(jì)稿，由于太過用力，指節(jié)都開始微微發(fā)白。
而他的耳根，也在瞬間像被火烤過一樣，變得滾燙起來。
他終于想起來了。
所有的一切，他都想起來了。
會議結(jié)束后，林瑯沒有像往常一樣迅速離開。
他站在走廊上，看著宮澈被幾個(gè)學(xué)生圍住討論問題，男人微微低頭聽著，偶爾點(diǎn)頭回應(yīng)，側(cè)臉線條在燈光下顯得格外清晰。
林瑯的喉嚨發(fā)緊。
這么說來，宮老師這段時(shí)間的疏離，可能不是因?yàn)橛憛捤?/p>
而是因?yàn)?，那個(gè)吻。
一個(gè)只有他記得，而自己卻忘了的吻。
一切都得到解釋了。
酒醒的那天清晨宮澈突然間低落的情緒，那通模糊的電話，那些小心翼翼的試探，還有一直在嘴邊未說出的話……
林瑯終于意識到自己酒后放縱內(nèi)心的行為給宮澈帶來了什么樣的驚濤駭浪。
胸口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酸澀又滾燙。
那天晚上，項(xiàng)目組聚餐，林瑯破天荒地沒有找借口溜走。
他坐在宮澈斜對面的位置，偶爾抬眼，發(fā)現(xiàn)宮澈的視線總是很快移開，像是怕被他捕捉到什么。
弄清楚一些事情之后，林瑯細(xì)細(xì)回想了之前宮澈的行為。
落在他身上馬上就移開的克制眼神。
在他找借口逃避每一次相處時(shí)的沉默。
那天以后突然變的低落的情緒。
心越想越酸澀。
終于，林瑯下定決心準(zhǔn)備向?qū)m澈問清楚。
飯桌上，大家聊得熱火朝天，林瑯趁著沒人注意，悄悄倒了杯溫水，推到宮澈面前。
“您剛病好，喝水吧。”他低聲說。
宮澈的手指微微一頓，抬眸看他，眼底閃過一絲錯愕。
這么久以來林瑯第一次沒有躲開他的目光，反而輕輕彎了彎嘴角。
這一次，他沒有逃。
散場時(shí)，夜風(fēng)微涼。
大家三三兩兩的離開，林瑯站在路燈下，看著宮澈的背影，心跳如擂鼓。
他必須說清楚。
就在今晚，就在現(xiàn)在。
他快步追上去，在宮澈即將拉開車門時(shí)，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宮老師，等一下?！?/p>
宮澈回頭，目光落在林瑯抓著自己的手上，指尖微微顫了顫。
林瑯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手腕比想象中更瘦了，骨節(jié)分明，觸感微涼——病了這一場，他瘦了不少。
胸口驀地一疼。
“有事？”宮澈的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么。
林瑯深吸一口氣，手指收緊：“我們談?wù)?。?/p>
宮澈的睫毛顫了顫，眼底閃過一絲慌亂，隨即垂下眼，輕輕抽回手：“太晚了，改天吧?！?/p>
他怕了。
怕林瑯要說的，不是自己想聽到了，怕是“以后還是保持距離”，他不知道自己聽完之后能不能受得住，還會不會有力氣回去。
林瑯卻不肯放手，反而上前一步，直接拉著他往餐廳后巷的角落走去。
“就現(xiàn)在。”
巷子里光線昏暗，只有遠(yuǎn)處路燈的一點(diǎn)微光。
宮澈背靠著墻，林瑯站在他面前，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
“你想說什么？”宮澈低聲問，嗓音有些啞，像要接受審判一樣。
原本高大挺拔的身軀竟在此刻有些頹然。
林瑯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
“我……想起來了?！?/p>
宮澈的瞳孔微微一縮，呼吸似乎停滯了一瞬。
林瑯站在他面前，抬頭直視他的眼睛，聲音很輕，卻無比清晰：
“那天晚上……我吻了您，對嗎？”
空氣仿佛凝固了。
宮澈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手指收緊，又松開。
良久，他低聲問：“……你想起來了？”
林瑯點(diǎn)點(diǎn)頭，耳尖發(fā)燙，卻沒有移開視線。
“對不起，我喝醉了，冒犯了您?！?/p>
宮澈靜靜地看著他，眼底的情緒翻涌，最終化作一聲極輕的嘆息。
“你沒有冒犯我。”
你只是讓我再也無法欺騙自己。
夜風(fēng)拂過，林瑯忽然笑了。
“那……宮老師現(xiàn)在，還躲我嗎？”
宮澈怔了怔，隨即也輕輕勾起唇角。
“不躲了?！?/p>
因?yàn)橐呀?jīng)無處可逃。
“您記得，卻一直沒說?！?/p>
“嗯。”
“為什么？”
宮澈閉了閉眼，苦笑：“你喝醉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不想讓你為難?！?/p>
所以他選擇沉默，選擇克制，選擇獨(dú)自消化所有洶涌的情緒。
林瑯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他忽然伸手，輕輕撫上宮澈的臉，就像那晚醉酒時(shí)一樣。
宮澈猛地睜眼，瞳孔緊縮。
“那現(xiàn)在呢？”林瑯輕聲問，指尖微微發(fā)顫，“如果我現(xiàn)在親您……您會推開我嗎？”
宮澈的呼吸徹底亂了。
他張了張口，卻發(fā)不出聲音，只能死死盯著林瑯的眼睛，像是要從里面找出什么答案。
林瑯沒有等他回答。
他扯過宮澈的領(lǐng)帶，將二人的距離拉到最近，輕輕吻了他的臉頰。
這個(gè)吻很輕，像一片羽毛落下。
可宮澈卻像是被燙到一般，渾身僵硬。
一秒、兩秒……
他終于失控般地扣住林瑯的后頸，吻上了他的唇。
這個(gè)吻像宣泄一般，把這一段時(shí)間的無助、克制和痛苦全都釋放出來了。
只剩下驚喜和滿足。
宮澈將額頭輕輕抵在林瑯的肩膀上，林瑯聽見他沙啞的低喃：
“……這次，能不能別再忘了。”宮澈的語氣帶著一絲懇求，透露著讓人心碎的脆弱。
林瑯的心像被用力捏住了，酸酸澀澀的，他用指尖攥緊宮澈的衣襟。
“不會了。”
這一次，他比任何時(shí)候都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