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播間“玄心閣”右上角的觀看人數(shù)，慢吞吞地跳動著，半天才漲幾個。
屏幕上就三個古篆字，背景一片黑，連個像樣的頭像都沒有，寒酸極了。我，沈清梧，
曾經(jīng)在修真界呼風(fēng)喚雨的老祖，現(xiàn)在卻困在這個靈氣稀薄、物價飛漲的現(xiàn)代身體里，
為了賺點功德金光和糊口錢，不得不對著麥克風(fēng)，用剛睡醒似的沙啞聲音應(yīng)付：“嗯，
‘今天也要元氣滿滿’是吧，問姻緣？行，把八字私發(fā)給我看看。
”幾條彈幕懶洋洋地飄過：【主播聲音好聽！】【玄心閣？新來的？準(zhǔn)不準(zhǔn)??？
】【背景也太簡陋了吧，美顏都不開？】【大師！看看我財運唄？
】那個叫“元氣滿滿”的水友很快發(fā)來八字。我掃了一眼，腦子里那點老祖宗的本事還在，
瞬間就看清了因果線。我打了個哈欠，有點無聊地說：“你這八字啊，正官坐桃花，
爛桃花挺旺的。上個月剛分手的那個，是你閨蜜介紹的吧？分了正好，
那男的月底還找你閨蜜借了五千塊沒還呢，備注寫的什么‘給寶貝買包’，嘖。
”彈幕立刻炸了：【？？？？？】【臥槽！主播你怎么知道的？？？】【劇本吧？這么神？
】【閨蜜介紹…借五千買包？？信息量太大！吃瓜！】【大師！私聊你了！求看事業(yè)！
】屏幕右下角，代表功德金光的微弱金點，吝嗇地跳了一丁點。我撇撇嘴，蚊子腿也是肉。
這年頭，想靠這點微末本事攢功德修復(fù)殘魂，比當(dāng)年渡天劫還難。這身體資質(zhì)平平，
靈力少得可憐，只能靠給人指點迷津“化緣”了?！跋乱粋€，‘想暴富的社畜’，
”我念著ID，眼皮都懶得抬，“想暴富？行，明早出門左轉(zhuǎn)，第三個路口‘老王彩票店’，
買張刮刮樂，號碼就選你工牌后三位加你初戀名字筆畫數(shù)。記住，只買一張，多了不算數(shù)。
”【？？？？？】【這也行？太具體了吧！】【大師，地址詳細點？我也去蹲！
】【老王彩票店？我知道！大師牛??！】直播間人數(shù)終于磨磨蹭蹭爬上了三位數(shù)，
幾個小額打賞飄過，這點錢也就夠買兩杯速溶咖啡。我內(nèi)心毫無波瀾，
甚至想打坐歇會兒——雖然也吸不到什么靈氣。就在這時，屏幕猛地一卡！緊接著，
一個金光閃閃、帶著巨龍盤旋特效的ID，伴隨著震耳欲聾的系統(tǒng)提示音，
強行擠到了連麥隊列最前面：【至尊VIP·秦嶼請求與您連麥！
】整個屏幕瞬間被土豪金特效霸屏，晃得人眼暈。剛才還慢悠悠的彈幕，像油鍋進了水，
瞬間炸翻天了！【臥槽！?。?！秦嶼？？？？是我瘋了還是系統(tǒng)瘋了？？？】【秦影帝？？？
？？頂流秦嶼？？？他怎么會來這種小破直播間？？？】【幻覺！一定是幻覺！
秦嶼怎么可能算命！】【啊啊啊啊老公看我?。?！】【這主播什么來頭？？碰瓷頂流？？？
蹭熱度吧！】【絕對是劇本！低俗炒作！舉報了！】海嘯般的彈幕瞬間淹沒了直播間，
服務(wù)器發(fā)出痛苦的呻吟。隔著網(wǎng)線，我都能感覺到那千萬粉絲的狂熱和質(zhì)疑帶來的精神風(fēng)暴，
吵得我腦仁疼。我皺著眉，隨手接通了連麥。世界安靜了一瞬。
一張堪稱完美的俊臉出現(xiàn)在屏幕右邊，正是那個常年霸榜、粉絲過億的頂流影帝秦嶼。
他好像在一個豪華休息室里，背景是真皮沙發(fā)和大落地窗，但臉上帶著明顯的疲憊，
眼圈有點發(fā)青?！澳?，”秦嶼的聲音透過頂級設(shè)備傳來，低沉悅耳，帶著點客套的疏離，
“看到一些關(guān)于您直播間的…討論。我最近確實有點困擾，或許…”他似乎在斟酌詞句，
目光掃過我這邊簡陋的背景，眼底閃過一絲疑慮。彈幕徹底瘋了：【啊啊啊老公聲音殺我！
】【影帝好有禮貌！但為啥理這種神棍?。 俊厩貛Z被盜號了？？？】【困擾？
老公你怎么了？別嚇我們！】【主播快說話?。∩盗藛?？】我壓根沒看他那張帥臉，
目光落在他眉宇間。普通人看著挺帥，
但我“看”到的卻是一股濃稠如墨、帶著強烈死寂的黑氣，像索命繩一樣緊緊纏在他印堂上，
正沿著脖子往下勒！那黑氣深處，還透著一股陰邪的咒力氣息?！坝√盟罋饫p頸，像索命繩，
已經(jīng)深入膏肓了，”我聲音毫無波瀾，甚至帶著點被打擾的不耐煩，
懶洋洋地打斷了他的場面話，“煞氣凝著不散，有陰邪咒力作怪。你，”我抬眼，
第一次正眼看向屏幕里那張價值連城的臉，語氣平淡得像說“今天下雨”，“活不過三天。
”死寂。絕對的死寂。連瘋狂的彈幕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瞬間清空。下一秒，
比之前狂暴十倍、百倍的彈幕洪流，裹著滔天的怒火和難以置信，轟然炸開！【我艸你媽?。?/p>
！主播瘋了吧？？咒我老公死？？？】【報警！立刻報警！這是謀殺恐嚇！
】【哪里來的瘋婆子！碰瓷影帝還敢胡說八道！平臺封殺她！】【秦嶼快掛斷！別理神經(jīng)??！
】【三天？？我他媽祝你今天就暴斃！賤人！】【舉報按鈕按爛了！沖了她直播間！
】罵聲、詛咒、威脅的彈幕如同海嘯席卷一切，服務(wù)器瀕臨崩潰，畫面開始瘋狂卡頓撕裂。
屏幕那頭的秦嶼，在聽到“活不過三天”的瞬間，整個人如遭雷擊！那張永遠保持完美的臉，
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凈凈，慘白如紙。他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身體猛地繃緊，
像是被無形的重錘狠狠砸中。讓他靈魂戰(zhàn)栗的，不是那句“死”，他收到的死亡威脅不少。
讓他血液都沖上頭頂?shù)?，是他死死盯住的地方——就在那簡陋的黑色背景前?/p>
主播纖細的手腕隨意搭在桌沿，寬大的廉價灰色衛(wèi)衣袖口滑落，露出一小截瑩潤的肌膚，
以及……系在腕間紅繩上的一塊小玉佩。那玉佩非金非玉，是種溫潤的暖白色，
沒有任何花哨雕工，只有極其簡單古拙的幾筆陰刻線條，
勾勒出一個仿佛蘊含天地至理的古老符文。那符文簡單至極，
卻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蒼茫厚重感，仿佛能溝通幽冥，鎮(zhèn)壓萬邪！秦嶼大腦一片空白，
耳邊所有的謾罵尖叫都消失了，只剩下血液轟鳴！這個符文！他太熟悉了！刻進了骨血里！
從他記事起，每年最盛大的祭祖，他作為秦家核心嫡孫，都必須穿著最隆重的禮服，
在家族最隱秘的古老宗祠里，對著懸掛在最高處、被重重守護的族譜原卷，
行三跪九叩的大禮！那卷古老得快要散架的獸皮族譜，第一頁正中央，沒有畫像沒有名字，
只有這個符文！用最古老的朱砂混合異獸血描繪，歷經(jīng)無數(shù)歲月，依舊殷紅如血，
散發(fā)著令人心悸的威嚴(yán)！家族祖訓(xùn)第一條就是：見此符文，如見始祖！
此乃吾族血脈源流之始，至高無上！秦嶼的呼吸徹底停滯了。
他死死盯著屏幕上那枚小小的玉佩，眼睛瞪得幾乎要裂開，
想把那符文的每一絲紋路都刻進靈魂深處。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
巨大的震驚和一種源自血脈最深處的、本能的敬畏與恐懼，如同滔天巨浪將他淹沒！
他張了張嘴，喉嚨像是被滾燙的烙鐵堵住，發(fā)出“嗬嗬”的抽氣聲。巨大的眩暈感襲來，
他眼前發(fā)黑，差點從昂貴的座椅上滑下去，猛地用手撐住桌面，指關(guān)節(jié)用力到發(fā)白。
“您…您…您腰間的…玉佩…”秦嶼的聲音干澀嘶啞，抖得不成樣子，
每一個字都像用盡全身力氣擠出來，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驚駭和近乎頂禮膜拜的顫栗，
“那個…那個符文…是…是…”他語無倫次，巨大的沖擊讓他完全喪失了語言能力，
只能死死盯著那玉佩，眼神里是極度的震撼和近乎崩潰的茫然。我這邊彈幕，
在秦嶼失態(tài)開口的瞬間，又詭異地停了一下。【？？？？玉佩？啥玉佩？】【秦影帝怎么了？
？聲音抖成這樣？臉好嚇人！】【符文？啥符文？鏡頭拉近點??！】【我靠，劇本不對??？
影帝這反應(yīng)…不像演的？】【玉佩？誰截圖了？快放大！】我順著他的目光，
懶洋洋地垂下眼皮，瞥了一眼手腕上那不起眼的小東西?！芭?，這個啊。
當(dāng)年隨手煉的護身小玩意兒，擋天雷靈性快沒了，就剩這點料子結(jié)實，
被我摳下來磨了個小配飾戴著玩，主要是上面這個“璇璣引”的符文用習(xí)慣了，
能稍微聚點稀薄的靈氣。”看著屏幕里秦嶼那副活見祖宗的表情，
再感應(yīng)到他幾乎要溢出屏幕的血脈氣息，我瞬間明白了。嘖，麻煩。我?guī)撞豢陕劦貒@了口氣，
那點被打擾的不耐煩里，終于摻進了一絲面對“不孝子孫”的嫌棄。捏了捏眉心，
我重新看向攝像頭，語氣平淡無波，帶著點“家門不幸”的無奈：“哦，你說這個符文？
”我晃了晃手腕，那枚小玉佩在簡陋鏡頭下泛著溫潤的光，“你家族譜第一頁畫的那個，
是吧？”我頓了頓，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像確認(rèn)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嗯，是我。
”直播間，徹底死寂了。沒有彈幕。沒有聲音。連服務(wù)器都仿佛停止了運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