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地下河水瞬間淹沒了晏微的口鼻,湍急的水流裹挾著她瘦削的身體,
在黑暗中瘋狂沖撞!失血、劇痛、窒息…死亡的陰影從未如此貼近。
求生的本能讓她死死屏住呼吸,拼命蹬水,試圖浮出水面。但腳踝的劇痛讓她幾乎使不上力,
湍急的水流如同無數(shù)只巨手,將她狠狠按向黑暗的河底!懷里的赤紅礦石碎片硌得生疼,
卻成了她此刻唯一的“錨點(diǎn)”。就在意識即將被冰冷的黑暗吞噬的瞬間,
一股強(qiáng)勁的暗流猛地將她向上推去!“噗——咳咳咳!”她終于沖破水面,
貪婪地大口呼吸著潮濕陰冷的空氣!眼前依舊是濃得化不開的黑暗,
只有水流奔涌的轟鳴在狹窄的通道內(nèi)回蕩。她不知道被沖出了多遠(yuǎn),更不知身在何處。
憑著本能,她奮力劃水,向著感覺中水流稍緩的方向掙扎。冰冷的河水不斷帶走她的體溫,
失血帶來的眩暈感一陣陣襲來。她只能咬緊牙關(guān),用最后一點(diǎn)意志力支撐著,隨波逐流。
不知過了多久,水流似乎平緩了一些。她掙扎著摸索到一塊突出水面的巖石,
用盡全身力氣爬了上去,癱倒在冰冷堅(jiān)硬的石面上,劇烈地咳嗽著,吐出嗆入的河水,
渾身抖得像篩糠。黑暗,死寂,只有水流的嗚咽。絕對的孤獨(dú)和寒冷吞噬著她。
…澈兒…阿箐…烽燧臺…晏微顫抖著從懷里摸索出那個用油布和皮繩捆扎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陶碗。
隔著幾層布料,她依舊能感覺到里面磷菌核心微弱的搏動和溫?zé)?。這東西還在。
她又摸了摸那幾塊赤紅礦石碎片和深褐色苔蘚。這是希望,也是線索。她撕下一小片衣角,
用牙齒和手配合,艱難地包扎住手臂上還在滲血的傷口。
又從懷里掏出一小塊硬得像石頭的粟米餅,這是僅存的干糧,她用力掰下一小塊,塞進(jìn)嘴里,
用唾液慢慢化開,艱難地吞咽下去,補(bǔ)充一點(diǎn)可憐的能量。休息了片刻,恢復(fù)了一絲力氣。
她必須找到出路!烽燧臺…阿箐他們一定在等著!她摸索著,
點(diǎn)燃了隨身攜帶的最后一點(diǎn)用油布包裹的松明殘片。
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她所在的位置——這是一條地下河的淺灘,兩側(cè)是濕滑高聳的巖壁。
水流是從她來時(shí)的方向涌來,前方則隱入更深的黑暗。她拖著傷腿,拄著鶴嘴鋤當(dāng)拐杖,
沿著河灘,逆著水流的方向,一瘸一拐地艱難前行。
每一步都伴隨著腳踝鉆心的劇痛和全身骨頭的呻吟。黑暗中不知跋涉了多久,
時(shí)間失去了意義。松明的殘火早已熄滅,
她只能憑著感覺和微弱的水流聲在絕對的黑暗中摸索。
饑餓、寒冷、傷痛、困倦如同跗骨之蛆,不斷啃噬著她的意志。好幾次她幾乎要倒下,
沉沉睡去,但懷里那微弱的磷菌搏動和礦石的冰冷觸感,又將她從崩潰的邊緣拉回。
走…一定要走出去…終于,在她意志力即將徹底耗盡時(shí),前方隱隱傳來了一絲微弱的光線!
不是幽藍(lán)的鬼火,而是…自然的、帶著暖意的微光!晏微精神猛地一振!
她加快腳步(如果那還能稱之為腳步的話),不顧一切地朝著光線的方向挪去!
光線越來越亮,空氣也變得流通起來,帶著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氣息。
她跌跌撞撞地沖出一片茂密的、遮蔽著洞口的藤蔓和灌木叢!
刺目的陽光瞬間讓她眼前一片空白,淚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她下意識地抬手遮擋,
身體卻因脫力而軟軟地向前倒去。預(yù)料中的堅(jiān)硬地面沒有到來,
一只有力的手臂穩(wěn)穩(wěn)地扶住了她!“晏微!”熟悉而帶著急切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是阿箐!
晏微勉強(qiáng)睜開被淚水模糊的眼睛,適應(yīng)著強(qiáng)烈的光線。
眼前是阿箐那張沾著塵土、卻寫滿擔(dān)憂和驚喜的清秀臉龐。
她們正身處一片荒涼的山坡背陰處,四周是赤褐色的風(fēng)蝕巖柱和稀疏的耐旱灌木。不遠(yuǎn)處,
一座用黃土夯筑、早已廢棄坍塌了大半的烽燧臺,如同一個沉默的巨人,
矗立在荒涼的山脊上。殘破的燧體在夕陽的余暉下拉出長長的、孤寂的影子。
“阿箐…”晏微張了張嘴,聲音嘶啞得如同砂紙摩擦,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松懈下來,眼前一黑,
徹底失去了意識。當(dāng)晏微再次睜開眼時(shí),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堆干燥溫暖的麥秸上,
身上蓋著破舊的皮襖。夕陽的金紅色余暉從烽燧臺坍塌的缺口處斜斜地照射進(jìn)來,
在布滿塵土的地面上投下溫暖的光斑?!鞍⒔?!你醒了!
”晏澈帶著哭腔的驚喜呼喊在耳邊響起。小家伙立刻撲了過來,緊緊抱住她的手臂,
小臉上還掛著淚痕,但眼睛亮晶晶的。晏微艱難地轉(zhuǎn)動了一下酸痛的脖子,
看到晏澈完好無損地守在自己身邊,心頭一暖,費(fèi)力地抬起手,
輕輕摸了摸他的頭:“澈兒…乖…阿姐沒事。”她目光掃視四周。
這是一個利用烽燧臺底層廢棄營房臨時(shí)整理出來的空間,雖然破敗,但還算干燥避風(fēng)。
角落里,鐘離晞依舊躺在草席上,昏迷不醒,但呼吸似乎平穩(wěn)了些許。阿箐正蹲在他身邊,
小心翼翼地給他肩頭的傷口換藥。墨七叔則坐在一個熄滅的火塘邊,警惕地擦拭著一柄短劍。
老羌不在?!澳慊杳粤丝煲惶煲灰?。”阿箐抬起頭,看到晏微醒來,眼中閃過一絲如釋重負(fù),
但隨即被凝重取代,“腳踝扭傷,手臂傷口很深,失血不少,還有些寒氣入體。不過萬幸,
骨頭沒斷?!彼藖硪粋€缺口的陶碗,里面是溫?zé)岬摹е菟幬兜那逅?,“先喝點(diǎn)水。
”晏微在阿箐的幫助下,艱難地坐起身,小口啜飲著溫水。干涸的喉嚨得到滋潤,
精神也恢復(fù)了一些。她立刻問道:“外面…情況如何?追兵…”“暫時(shí)安全。
”墨七叔接口道,聲音低沉,“老羌在外面望風(fēng)。鷂鷹沒追到這邊來,
但赤亭障和附近幾個關(guān)卡都加了暗哨,盤查很嚴(yán)。尤其是帶著傷員的。秦隼這次…是真急了。
”晏微點(diǎn)點(diǎn)頭,秦隼吃了那么大的虧,絕不會善罷甘休。她下意識地摸向懷里,臉色微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