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lián)合國年度酒會的水晶吊燈折射出萬千光斑，像灑落人間的星子，卻照不亮我心底的陰霾。香檳色禮服的肩帶勒得生疼，提醒著這場華麗盛宴與我格格不入。我蜷縮在角落，看著程嵐被一群外交官簇?fù)?，他身著黑色燕尾服，銀色領(lǐng)針在燈光下泛著冷光，舉手投足間盡是掌控全場的從容，那副模樣，與茶水間失控吻我的男人判若兩人。
“蕭硯小姐，” 溫潤的嗓音驚得我一顫，林澈不知何時站在面前。他穿著定制的藏青色西裝，領(lǐng)口別著一枚簡約的楓葉胸針，“賞臉跳支舞？” 他的笑容像春日暖陽，可我卻想起凱瑟琳曾經(jīng)的警告 —— 人工智能翻譯正在沖擊傳統(tǒng)行業(yè)，而他，正是這場變革的領(lǐng)軍人物。
猶豫間，我瞥見程嵐的目光穿透人群，落在林澈搭在我椅背上的手上。他手中的香檳杯輕輕晃動，琥珀色的液體在杯壁留下蜿蜒的痕跡，像極了我們糾纏不清的關(guān)系?！昂冒??！?我挽上林澈的手臂，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似是宣戰(zhàn)的鼓點。
華爾茲的旋律流淌開來，林澈的手掌溫?zé)岫酥频卮钤谖业难H，舞步優(yōu)雅流暢?！澳阍诼?lián)合國適應(yīng)得怎么樣？” 他的氣息拂過耳畔，帶著淡淡的雪松與柑橘混合的香氣，不同于程嵐的冷冽，“我聽說程組長要求很嚴(yán)?！?我盯著他領(lǐng)口的楓葉胸針，那抹紅色刺得眼睛生疼，思緒卻飄回會議室 —— 程嵐摔文件時，領(lǐng)帶掃過我手背的觸感；他皺眉糾正我譯文時，睫毛在鏡片下投下的陰影。
“還好，能學(xué)到很多東西?！?我的聲音虛浮得像飄在云端。余光中，周語柔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程嵐身邊，猩紅色禮服如同燃燒的火焰，將他籠罩其中。她親昵地挽住程嵐的手臂，鉆石項鏈隨著動作閃爍，像無數(shù)把小刀，扎進我本就千瘡百孔的心。程嵐低頭聽她說話時，嘴角揚起的弧度，讓我想起他在會議室難得一見的真心笑容，此刻卻如此刺眼。
一曲終了，林澈帶我來到露臺。曼哈頓的晚風(fēng)裹挾著汽車鳴笛聲、霓虹燈光，撲面而來。我扶著雕花欄桿，望著遠(yuǎn)處的帝國大廈，那閃爍的燈光像極了程嵐捉摸不定的眼神?！爸x謝你，林先生?！?我試圖平復(fù)心緒，卻發(fā)現(xiàn)指尖仍在不受控制地顫抖。
“叫我林澈就好?！?他剛說完，身后傳來細(xì)碎的腳步聲。程嵐站在露臺門口，身影被室內(nèi)的燈光勾勒出一道冷硬的輪廓，周語柔踩著十厘米的紅底高跟鞋，搖曳生姿地跟在他身后，臉上掛著勝利者的微笑?！霸瓉硎挸幵谶@里，” 她的聲音甜得發(fā)膩，“嵐，你看，蕭硯和林先生聊得多開心?！?她故意將 “嵐” 字咬得很重，還不忘用涂著酒紅蔻丹的手指輕輕戳了戳程嵐的手臂。
程嵐的目光掃過我裸露的肩膀，那里還殘留著林澈掌心的溫度。他對林澈點頭致意，聲音平淡得像在宣讀文件：“林先生，久仰?！?可我分明看見，他握著香檳杯的手指關(guān)節(jié)泛白，杯中的冰塊碰撞出清脆的聲響，在寂靜的露臺格外刺耳。
周語柔挽著程嵐的手臂，開始介紹其他賓客。臨走前，程嵐突然回頭看我，那眼神深邃如淵，仿佛藏著暴風(fēng)雨前的暗涌，讓我呼吸一滯。林澈適時地遞給我一杯果汁，冰涼的玻璃杯貼在掌心：“別多想，程組長可能只是工作累了?！?我盯著杯中沉浮的薄荷葉，想起他白天在會議室說 “工作和私人感情必須劃清界限” 時的冷漠，心中泛起一陣苦笑 —— 他的界限，真的能分得那么清楚嗎？
回到宴會廳，我躲進洗手間補妝。鏡中的自己面色蒼白，口紅暈染得有些凌亂，像極了我此刻混亂的內(nèi)心。正對著鏡子發(fā)呆時，門被猛地推開，周語柔走了進來，她補著口紅，從鏡子里打量著我：“蕭硯，你和林澈走得很近?。坎贿^我勸你，有些圈子，不是你努力就能融入的?！?她的語氣帶著上位者的施舍，“程家與周家的聯(lián)姻，可是外交史上的重要一步。”
我握緊化妝刷，刷毛扎得掌心生疼：“周小姐，我和程組長只是同事關(guān)系?！?話雖如此，茶水間的吻、會議室的爭執(zhí)、此刻他復(fù)雜的眼神，都在否定我的謊言。
“那就好?！?周語柔滿意地放下口紅，“嵐的母親很看重這次聯(lián)姻，要是有人不識趣……” 她故意拖長尾音，轉(zhuǎn)身離開前，還不忘用肩頭撞了我一下。我扶住洗手臺，看著鏡中的自己，突然覺得無比可笑 —— 我究竟在期待什么？期待程嵐能沖破家族的枷鎖？還是期待自己能在這場感情博弈中全身而退？
再次回到宴會廳，舞池里依舊熱鬧非凡。林澈不知何時又出現(xiàn)在我身邊，他紳士地伸出手：“再跳一支？” 我正要回應(yīng)，卻看見程嵐獨自站在吧臺前，面前的威士忌已經(jīng)見底。他仰頭一飲而盡，喉結(jié)滾動的弧度在燈光下格外清晰，像在吞咽某種難以言說的痛苦。當(dāng)他的目光再次與我相撞時，我鬼使神差地掙脫林澈的手，朝程嵐走去。
“程組長，借一步說話。” 我的聲音在嘈雜的宴會廳里顯得格外突兀。程嵐盯著我看了兩秒，起身時帶翻了吧臺上的酒杯，威士忌在黑色大理石臺面蜿蜒成河，像極了我們糾纏不清的情感。
我們來到消防通道，昏暗的應(yīng)急燈下，他的影子將我完全籠罩?！澳愫土殖?，” 他的聲音沙啞得不正常，“在一起了？” 我望著他領(lǐng)帶歪斜的模樣，想起白天他在會議室的強勢，此刻卻像個失去理智的困獸?！斑@和你有關(guān)系嗎？” 我反問，語氣里帶著自己都驚訝的尖銳，“你不是說要劃清界限？”
程嵐突然逼近，雪松味混著威士忌的氣息將我包圍：“蕭硯，別玩火。” 他的手指扣住我的手腕，力度大得生疼，“林澈接近你，不過是想通過你了解聯(lián)合國的翻譯體系?！?我掙扎著想要甩開他的手，卻被他抵在墻上，“而你，” 他的鼻尖幾乎要碰到我的，“又在期待什么？”
我看著他泛紅的眼眶，突然笑了，淚水卻不受控制地滑落：“程嵐，你呢？你在期待什么？期待吻完我之后當(dāng)作什么都沒發(fā)生？還是期待我能乖乖退出，成全你和周家的聯(lián)姻？”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扣住我手腕的手松了松，卻又很快收緊，仿佛在與自己的理智做斗爭。
就在這時，通道外傳來腳步聲。程嵐猛地放開我，整理好領(lǐng)帶，恢復(fù)了往日的冷靜：“明天早上八點，繼續(xù)核對會議資料?！?說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只留下我獨自站在昏暗的通道里，手腕上的紅痕火辣辣地疼，心跳聲震耳欲聾。
宴會廳的音樂依舊歡快，我望著舞池中相擁的人群，突然覺得無比疲憊。林澈找到我時，我正盯著手中融化的冰塊發(fā)呆。“蕭硯，你臉色很差。” 他遞來一杯溫水，“我送你回家？” 我點點頭，任由他帶著我穿過人群。路過程嵐身邊時，我能感覺到他灼熱的目光像芒刺在背，可我不敢回頭 —— 我怕再看一眼，就會徹底淪陷在這場注定沒有結(jié)果的感情里。
走出酒店，寒風(fēng)呼嘯而來，吹散了宴會的奢靡氣息。林澈為我打開車門，我最后望了一眼燈火輝煌的華爾道夫酒店，突然明白：在這場曼哈頓的華麗共舞中，我們都不過是被命運擺弄的棋子，而感情，從來都不是簡單的是非對錯，而是一場充滿矛盾與掙扎的困局，無人能輕易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