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高大弟子名叫趙虎，在外門弟子中頗有幾分惡名，仗著有個在內(nèi)門做執(zhí)事弟子的遠房表哥，時常欺壓新入門的雜役和修為低下的弟子，勒索些丹藥、符箓或者跑腿的好處。林跡這個被周清“特殊關(guān)照”帶回來、還獨居一院的雜役，早就引起了他的注意。這幾天林跡頻繁外出尋找材料，行蹤鬼祟，更是讓趙虎覺得這小子身上肯定藏著什么“好東西”。
“賞賜？周師兄只是念我初來乍到，給個安身之所罷了，哪有什么賞賜?！绷舟E擋在雜物間門前，沉聲說道，心中快速盤算著對策。示弱？對方顯然不會輕易罷休。硬抗？自己這凡人之軀，如何是三個煉氣期修士的對手？
“沒有？”趙虎三角眼一瞪，顯然不信，他一步上前，伸手就去推搡林跡，“滾開！讓老子看看你整天關(guān)著門在里頭搗鼓什么寶貝！”
林跡被他推得一個趔趄，后背重重撞在雜物間的木門上，發(fā)出咚的一聲悶響。他強忍著疼痛和怒火，知道自己絕不能退縮，否則對方只會得寸進尺。他站直身體，眼神冷了下來：“師兄，此處是在下居所，還請自重。擅闖雜役居室，也是違反門規(guī)的吧？”
“門規(guī)？”趙虎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和他身后的兩個跟班一起哈哈大笑起來，“你一個卑賤雜役，也配跟老子提門規(guī)？老子就是規(guī)矩！”他獰笑著，身上猛地騰起一層淡淡的、帶著土黃色光暈的靈力波動，一股沉重的壓力瞬間籠罩了小小的院落。煉氣期二層！雖然只是初階，但對于毫無修為的林跡來說，這股靈力威壓如同巨石壓在胸口，讓他呼吸都變得困難。
“不識抬舉的東西！給我搜！”趙虎厲喝一聲，示意身后的跟班上前。
兩個狗腿子弟子臉上帶著戲謔的獰笑，一左一右就要越過林跡去撞那雜物間的門。
林跡眼中寒光一閃，知道無法善了。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他腦中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極其冒險的主意——干擾！
他無法對抗靈力，但他的“器物”可以干擾靈力運行！剛才在調(diào)試“光電轉(zhuǎn)換盒”時，他為了安全，將那盒涂抹了黑沼沉泥的簡陋裝置就藏在身后門內(nèi)不遠處！
林跡猛地側(cè)身，背靠木門，右手看似緊張地抓住了門框，實則手指飛快地在門縫處一個不起眼的凸起（他預設的小機關(guān)）上用力一按！
“咔噠”一聲輕響。
門內(nèi)角落那個覆蓋著雜物的破木箱里，被他臨時接通了導線、正處于“待機”狀態(tài)的新版“光電轉(zhuǎn)換盒”，瞬間被激活！盒內(nèi)經(jīng)過暴曬的熒石粉末猛地爆發(fā)出強烈的幽綠色光芒，一股極其微弱、但帶著特殊頻率波動的電流瞬間通過粗糙的導線回路，在雷紋銅片上跳躍！
嗡——！
一種極其低沉、人耳幾乎無法捕捉，卻直刺靈魂深處的怪異嗡鳴聲，以木箱為中心，驟然擴散開來！
這聲音并非實質(zhì)聲波，更像是一種純粹的能量震顫！
首當其沖的，就是近在咫尺的趙虎！
他身上的土黃色靈力光暈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猛地劇烈波動、扭曲起來！原本穩(wěn)定的靈力循環(huán)瞬間被打斷！趙虎只覺得一股難以言喻的惡心感和眩暈感猛地沖上大腦，仿佛有無數(shù)根細針在狠狠扎刺他的神識！丹田內(nèi)凝聚的那點微薄靈力驟然失控，像沒頭蒼蠅一樣在經(jīng)脈里亂竄！
“呃??！”趙虎發(fā)出一聲痛苦的悶哼，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如紙，身體不受控制地晃了晃，凝聚的威壓如同被戳破的氣球，瞬間消散！他捂住腦袋，眼神渙散，腳步虛浮，仿佛喝醉了酒一般。
那兩個正要撞門的狗腿子弟子也未能幸免。他們修為更低（煉氣一層），被這無形的干擾波掃過，更是如遭重擊，悶哼一聲，直接抱著腦袋蹲了下去，臉上滿是痛苦和驚恐，體內(nèi)的靈力同樣陷入了短暫的混亂暴走狀態(tài)！
整個小院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只有三個外門弟子粗重的喘息和痛苦的呻吟。
林跡自己也感到一陣強烈的頭暈目眩，胸口煩悶欲嘔。這干擾不分敵我！他強忍著不適，后背死死抵住木門，隔絕了大部分逸散的波動，同時迅速在心中默數(shù)。
三息！
僅僅三息之后，木箱內(nèi)熒石粉末儲存的微弱能量就消耗殆盡，那詭異的嗡鳴聲戛然而止。
干擾消失了。
趙虎晃了晃腦袋，眼中的迷茫和痛苦迅速被驚駭和暴怒取代！他抬起頭，死死盯住林跡，眼神如同要吃人：“你……你干了什么？！剛才那是什么妖法？！”他從未經(jīng)歷過如此詭異的事情！靈力失控，神識刺痛，這絕不是凡人能做到的！
“妖法？”林跡臉色也有些蒼白，但眼神卻異常冷靜，甚至帶著一絲刻意裝出的茫然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狠厲，“師兄說什么？在下什么也沒做啊。倒是幾位師兄突然臉色發(fā)白，站立不穩(wěn)，莫不是……練功出了岔子？走火入魔了？”他故意將“走火入魔”四個字咬得很重。
趙虎一窒。他確實無法解釋剛才發(fā)生了什么。那感覺太詭異了，瞬間的靈力失控和神識刺痛，然后就消失了，毫無征兆?？粗舟E那張看似無辜的臉，再聯(lián)想到這小子是周清帶回來的，以及周清在門內(nèi)雖然低調(diào)但實力和背景都不容小覷的名聲……
一絲忌憚和驚疑在趙虎心中升起。難道這小子身上真有周清給的什么護身秘寶？剛才那一下，就是秘寶的反擊？
“你……”趙虎臉色變幻不定，驚疑不定地打量著林跡，又看了看那扇緊閉的、似乎隱藏著未知危險的雜物間木門。剛才那瞬間的失控感和神識刺痛讓他心有余悸。
“哼！”最終，色厲內(nèi)荏的本性占了上風，但底氣明顯不足了，“小子！別以為有周清罩著就了不起！今天這事沒完！我們走！”他不敢再逗留，生怕再來一次那詭異的攻擊，色厲內(nèi)荏地撂下一句狠話，帶著兩個還暈乎乎、搞不清狀況的跟班，有些狼狽地匆匆離開了小院。
看著三人消失在院門外，林跡緊繃的神經(jīng)才驟然放松，后背瞬間被冷汗?jié)裢?。他靠在冰冷的木門上，大口喘著粗氣，心臟狂跳得幾乎要破膛而出。
“成功了……但也太險了！”他一陣后怕。剛才完全是兵行險著，利用趙虎等人對“未知”和“周清背景”的恐懼，才驚退了他們。那“光電轉(zhuǎn)換盒”的干擾效果極其短暫，范圍也極小，而且能量耗盡后就是個空盒子。如果趙虎稍微狠一點，或者反應快一點，硬闖進來，后果不堪設想！
這次沖突，雖然暫時逼退了麻煩，但也徹底暴露了他擁有“特殊手段”的事實！趙虎這種人，絕不會善罷甘休，必定會添油加醋地宣揚出去。平靜的日子，恐怕到頭了。
他必須盡快擁有自保之力！僅僅依靠這簡陋的、不可控的干擾裝置，遠遠不夠！
林跡推開雜物間的門，看著角落里那個還在散發(fā)著微弱余熱的簡陋木箱。他走過去，掀開雜物，露出里面的“光電轉(zhuǎn)換盒”。盒體表面涂抹的黑沼沉泥，在剛才的能量爆發(fā)中，似乎被高溫灼烤過，散發(fā)出更加刺鼻的焦糊味，但盒子本身并未損壞。
他小心地拆開盒子，檢查內(nèi)部的熒石粉末。粉末中的微光已經(jīng)完全消失，變得黯淡無光，顯然儲存的能量被一次性榨干了。連接用的雷紋銅片，在短路點附近焦黑一片，幾乎熔斷。
“能量輸出不穩(wěn)定，儲能效率低，材料承受力差……”林跡眉頭緊鎖，總結(jié)著問題。這次成功的干擾，更像是一次危險的巧合。他需要更穩(wěn)定、更高效、更可控的能量源！需要能夠?qū)㈦娔苻D(zhuǎn)化為實際攻擊或防御手段的“武器”！
他的目光落在那些剩余的雷紋銅粉和黑沼沉泥上，一個更加大膽、甚至有些瘋狂的念頭，如同野草般在他腦海中滋生出來。
“電磁……加速……”
他想到了平板資料庫里，那些關(guān)于電磁炮原理的簡單描述。利用強大的瞬間電流產(chǎn)生洛倫茲力，將金屬彈丸加速到超高速……如果，能用這個世界的材料，制造出一個哪怕是最簡易、威力最小的電磁發(fā)射裝置……
這個念頭一出現(xiàn)，就再也無法遏制。那將是屬于他的，真正的底牌！一種完全不同于靈力的科技力量！
然而，就在林跡沉浸在對未來武器的構(gòu)想中時，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來自九天之上的冰冷注視感，驟然降臨！
這感覺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沉重！仿佛整個天空都變成了一只巨大、冰冷的機械眼，無情地鎖定了這個小院，鎖定了雜物間里的他和他手中那些“禁忌”的材料！
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寒意瞬間凍結(jié)了林跡的血液。他猛地抬頭，透過雜物間狹窄的氣窗望向天空。天空依舊湛藍，白云悠悠。
但那種被更高維度存在“標記”的驚悚感，如同實質(zhì)的冰水，澆了他一個透心涼。
“天道……它察覺到了……”林跡的牙齒不受控制地微微打顫。剛才那短暫的靈力干擾，如同在平靜的湖面投下了一顆石子，終究還是引起了那掌控一切的“實驗室管理員”的注意。
時間，可能比他想象的更加緊迫！
危機感如同燃燒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林跡的神經(jīng)上。趙虎的威脅如同懸在頭頂?shù)睦麆?，而天道系統(tǒng)的冰冷注視，則是籠罩整個世界的巨大陰影。他必須更快！必須在被徹底“清除”之前，擁有足以撕開一條生路的力量！
接下來的日子，林跡如同一個瘋狂的苦行僧，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那個近乎異想天開的“電磁投射器”雛形的研制中。白天，他依舊履行著雜役的職責，打掃分配給自己的區(qū)域，去膳堂領(lǐng)飯，偶爾去傳功坪外圍晃一圈，表現(xiàn)得低調(diào)而順從。但一回到那個偏僻的小院，鎖上院門，他便立刻化身不知疲倦的研究者，一頭扎進狹小悶熱的雜物間。
核心難題依然是能量源和儲能/釋能裝置。
“光電轉(zhuǎn)換盒”雖然證明了熒石的光電轉(zhuǎn)換和儲能特性，但效率太低，儲能有限，且無法快速釋放出驅(qū)動電磁加速所需的高強度脈沖電流。他需要一種能瞬間爆發(fā)出巨大能量的“電容器”或者“電池”。
他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雷紋銅上。這種材料對普通靈力傳導性差，但似乎對“電能”有著獨特的親和性，尤其是其“吸雷儲能”的描述，讓林跡看到了希望。他嘗試了各種方法處理雷紋銅粉：
* **高溫煅燒：** 用收集來的木炭搭建了簡易高溫爐，但溫度依舊不夠，銅粉只是燒結(jié)成塊，性能提升有限。
* **酸液處理：** 利用收集到的某些酸性植物汁液浸泡，效果甚微。
* **混合其他材料：** 嘗試將雷紋銅粉與熒石粉末、甚至碾碎的黑沼沉泥按不同比例混合，制作成糊狀物填充到自制的陶土容器里，希望能形成類似“原電池”或“電容”的結(jié)構(gòu)。結(jié)果要么毫無反應，要么在通電測試時直接炸裂冒煙。
一次次失敗，消耗著來之不易的材料，也消磨著耐心。雜物間里彌漫著焦糊味、金屬粉塵和黑沼沉泥的惡臭。
這天，林跡又在進行一項危險的混合材料通電實驗。他將一種新的、混合了更多熒石粉末和少量黑沼沉泥的雷紋銅膏，填充進一個更厚實的陶罐里，罐口用融化的樹脂小心密封，只留下兩根雷紋銅片做的電極引出。
他深吸一口氣，將電極連接到那個經(jīng)過改進、輸出稍強一些的“光電轉(zhuǎn)換盒”上。轉(zhuǎn)換盒在陽光下暴曬了大半天，熒石粉末儲存的能量達到了一個峰值。
接通！
嗡——！
一股比之前干擾趙虎時更強烈的電流瞬間涌入陶罐！陶罐劇烈震動起來，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罐體表面，那些混合了黑沼沉泥的縫隙里，驟然亮起無數(shù)道細密的、如同蛛網(wǎng)般的幽藍色電弧！刺鼻的臭氧味和焦臭味瞬間彌漫開來！
林跡心中一驚，下意識地后退半步。
“嘭！??！”
一聲沉悶的爆響！厚實的陶罐終究沒能承受住內(nèi)部狂暴的能量沖擊，猛地炸裂開來！破碎的陶片如同彈片般四射飛濺，打在周圍的雜物和墻壁上噼啪作響！一股濃烈的黑煙伴隨著刺眼的藍白色電火花沖天而起！整個雜物間被刺鼻的煙霧和閃爍的電光充斥！
林跡被爆炸的氣浪和飛濺的碎片逼得連連后退，撞在墻上，胸口一陣發(fā)悶。他劇烈地咳嗽著，揮手驅(qū)散眼前的濃煙。
煙霧稍散，眼前的景象讓他倒吸一口涼氣。
爆炸中心的地面一片狼藉，散落著焦黑的陶片和仍在“滋滋”冒著電火花的、燒熔的金屬與熒石、沉泥的混合物殘骸。然而，在爆炸的核心位置，一小塊東西卻詭異地保存了下來。
那是一塊拳頭大小、呈現(xiàn)出熔融琉璃態(tài)的奇異物質(zhì)。它通體呈現(xiàn)出一種深邃、內(nèi)斂的暗藍色，仿佛凝固的夜空。在暗藍色的基體中，無數(shù)極其細微的銀色雷紋如同活物般游走閃爍，構(gòu)成一幅玄奧而充滿爆發(fā)力的圖景。更奇異的是，在暗藍色和銀紋之間，還夾雜著絲絲縷縷如同血管般的幽綠色熒光脈絡和如同墨跡暈染般的漆黑污跡（熒石和黑沼沉泥的殘留），它們似乎被狂暴的能量強行糅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種全新的、從未在任何圖鑒上出現(xiàn)過的復合材料！
這塊“琉璃錠”表面溫度極高，散發(fā)著灼人的熱浪，但其內(nèi)部卻隱隱透出一種強大而穩(wěn)定的能量波動，不再是混亂的電火花，而是一種內(nèi)蘊的、蓄勢待發(fā)的澎湃力量感！
“成了？！”林跡的心臟狂跳起來，顧不得嗆人的煙霧和灼熱，小心翼翼地從殘骸中扒拉出這塊暗藍色的奇異“琉璃錠”。觸手滾燙，但質(zhì)地堅硬無比，遠超普通礦石。最讓他驚喜的是，當他嘗試著將兩根導線連接到琉璃錠的兩端時，能清晰地感覺到一種強大的“電容”特性！它能快速吸收微弱電流儲存起來，并且在需要時，似乎能釋放出遠超輸入強度的瞬間脈沖！
“超級電容……或者說，靈能（電能）電池？”林跡激動得手指都在顫抖。一次失敗的爆炸，一次材料在極端條件下的意外融合，竟然誕生了如此神奇的東西！他將其命名為“雷紋儲能核”！
有了這個核心，他的“電磁投射器”計劃終于看到了曙光！他立刻著手設計發(fā)射軌道——用能找到的最堅硬、磁性最強的鐵礦石打磨成兩條平行的凹槽軌道。加速線圈則用收集來的漆包銅線（從廢棄的傳訊法陣零件里拆的）緊密纏繞在耐熱的石棉管（一種防火礦物纖維）上。彈丸則用沉重的鐵珠。
最難的是激發(fā)和控制電路。他利用拆解廢棄法器得到的少量秘銀絲（一種對靈力極其敏感、延展性極好的金屬，但林跡發(fā)現(xiàn)它對電流的傳導性也極佳?。┳鳛閷Ь€，制作了極其簡陋的開關(guān)和保險裝置。
整個裝置粗糙、笨重、丑陋，充滿了手工拼接的痕跡，更像是一堆破爛的集合體。但它確確實實地誕生了，被林跡小心翼翼地隱藏在雜物間最深的角落，用破布和雜物覆蓋著。
就在林跡初步組裝好這堆“破爛”，心中充滿試驗沖動的當晚，小院的門，再次被粗暴地敲響了。
這一次，來勢更加洶洶。
門外站著的不止是趙虎和他的兩個跟班，還多了兩個氣息明顯更加沉穩(wěn)凌厲的陌生外門弟子。這兩人眼神銳利，太陽穴微微鼓起，周身靈力波動凝實，赫然都是煉氣期三層的修為！顯然是趙虎搬來的更強援兵。
“林跡！給老子滾出來！”趙虎的聲音充滿了報復的快意和得意，“上次讓你用邪門歪道暗算了老子，今天看你還怎么囂張！識相的，把周清給你的護身寶物交出來，再給幾位師兄磕頭認錯，否則……哼！”
門被拍得震天響，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踹開。
林跡站在門后，臉色凝重到了極點。兩個煉氣三層！這絕不是靠小聰明和一次性的干擾就能應付的了！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雜物間深處，那堆覆蓋著破布的“破爛”。
冰冷的金屬軌道在陰影中泛著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