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茲有些無語,他再次伸出手,紅蛇纏繞到他的手腕,一路往下游移到了他的肩頭,蛇信時不時吐出,但費茲卻聽不見紅蛇發(fā)出的動靜。
四周侍女分明忙碌,可費茲卻只能聽見萊森特,他暗暗觀察身邊人的反應(yīng),奈何萊森特將紅蛇引至自己手心,將它放歸角落。
紅蛇游回了房間。
“我知道你想問什么,”萊森特指了指角落假山下的東西,“一瓶乍現(xiàn)的INH,這能證明我是清白的。”
費茲鬼使神差地走向假山,萊森特并未阻攔,只是旁觀,看著他將手伸向那玻璃瓶,在握住瓶口的瞬間瓶身爆裂,碎玻璃灑落地面滴濺為甘霖,費茲抬眸,無臉的侍女正在澆花。
他聽見了聲音,水珠流入泥土的聲音,還有隱忍的,小聲的啜泣。
“希爾普德?!辟M茲騰起身,看向緊閉的房門。
萊森特制止他前進的腳步,和費茲交換眼神,紅蛇輕輕推開窗,萊森特向里望了眼便退了出來。
“我們該回去了,INH的出現(xiàn)就是警告?!比R森特道。
費茲遲疑:“不是才剛來......”
“我的口袋里有一張照片,是你放的還記得嗎?你從日記本里面抽出來的?!比R森特道。
費茲點頭。
“將手放在上面,我們回去?!比R森特道,“我們已經(jīng)在這篇日記里看清了所有東西,別不甘心,別貪心。”
費茲似乎還是有些遲疑,好似看一本未完結(jié)的書,意猶未盡,他將手伸進了萊森特的口袋,觸及照片生澀的邊緣。
閉眼,紅蛇吐信,還是走過暗紅的洞穴,再回眸,天光乍亮。
藥劑室內(nèi),藥瓶人的手還捂著費茲的耳朵,而腦袋已成碎片。
費茲驚呼一聲,萊森特用力一推,藥瓶人直直倒地。
“就是因為他我們才聽不見的嗎?”費茲明知故問,見萊森特頷首肯定,又問道:“你看見了什么?窗子里是什么?”
萊森特微微嘆息,說得有些抽象:“橘子。”
“橘子?”
“橘子包裹住她的身體,撕扯她的小腹。”萊森特說道,“和日記本里描述的一樣?!?/p>
見費茲還在思考,萊森特卻笑道:“我倒要問你,你剛才叫我什么?”
“萊森特啊,”費茲脫口而出,腦袋才反應(yīng)過來,又糾正道,“萊森特·希爾普德,希爾普德,怎么了?我也不介意你叫我科特斯?!?/p>
萊森特搖搖頭,“沒事,這不一樣?!?/p>
“怎么不一樣?希爾普德?”費茲窮追不舍,有些玩味。
萊森特并未說話,好似在觀察周圍情形,但在費茲眼里他不過是欲蓋彌彰。
“希爾普德、希爾普德,萊森特希爾普德,好奇怪的名字,這不是牧羊犬的意思嗎?為什么叫這個啊,真的有這個姓嗎?”
萊森特并未惱怒,只是頗為無奈,笑道:“是啊,是別人給我取的。”
“別人是誰?”費茲問完便覺得有些唐突,又訕訕解釋,“牧羊犬,這是狗誒......他怎么給你取狗的名字?”
萊森特又笑,只不過這回更顯得由衷些,“是啊,是狗?!?/p>
“你給別人當狗啊......”
霎時間四下沉默,只聽見秒鐘轉(zhuǎn)動的噠噠聲,萊森特本想辯解幾句,張嘴又無話,只好假裝抿唇。
“以前過得很苦吧,在彌撒那種地方,權(quán)力能夠壓死人,炮彈滿天飛,嚴重的種族主義......沒事,我們都已經(jīng)死了,不會重蹈覆轍的。”費茲拍拍萊森特的肩頭。
“......你真的很會安慰人?!比R森特將口袋里的相片取出夾進日記中。
“等等!”費茲奪過日記抽出照片,“這、這是珠妍!”
相片上模糊的三個人影逐漸顯露,但只看得清珠妍的面孔,珠妍身著白衣,站在中間微笑,看起來一派祥和。
萊斯特似乎并不驚訝,“日記里也曾寫到珠妍最后也在醫(yī)院工作?!?/p>
費茲感到莫名寒意,刻意望向窗子的方向,可是窗戶緊閉,他突然將照片放進自己的口袋,咬著重音道:“我來保管?!?/p>
“好?!比R森特沒有反駁,只是整理了一下大衣,“發(fā)生了這么多,我們得先回宿舍?!?/p>
他余光掃見費茲正小心翼翼查看著那張相片,他拇指按在珠妍身旁的那道人影上,察覺到自己的目光似的,又趕忙塞回口袋。
“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吧,妨礙的人倒是不少?!辟M茲說道。
圖書館外積雪消融,不。不止消融,而是根本察覺不出雪的痕跡,蒙德大學內(nèi)地面雖是潮濕,但在夜晚的燈光下泛著閃爍的白光,花壇里的積水卻幽黑一片,費茲感覺有些上火,不自覺脫去了毛衣外套,氣息也不再冒著白煙。
萊森特道:“不太對?!彪m這般說著,但他并未脫下大衣,他指向運動場上散步的學生道,“你看他們穿著的都是春裝。”
“難不成蒙德的時間過得快,連季節(jié)也過得快?”費茲問。
“先回宿舍,這里不安全?!比R森特抓起費茲捧著的毛衣又蓋回他的腦袋,將他包裹其中,費茲打了個哆嗦,快步跟上萊森特。
萊森特敲響了宿舍的門,回應(yīng)他的卻是良久的沉默,珠妍并沒有給他們開門。
“珠妍,是我——”費茲見四下無人,對著門縫小聲暗示。
奇怪,她聽不見嗎?費茲心中疑惑,尋思著大概是睡著了,可一旁的萊森特卻毫不意外,從口袋中拿出黃銅鑰匙打開了門。
“滋滋——我,佩媞,科特斯家族的傳統(tǒng),晚宴、油畫,四月松雪草,小豬佩奇皮膚。”佩媞說道,“珠妍不見了。”
剛打開門佩媞的聲音便傳入腦海,她開門見山,“她是憑空消失的,在你們進入日記,或者說是回憶,在你們進入時蒙德就開始發(fā)生了變化,時間推移,冰雪消融,但這卻不對不上五十年代的環(huán)境,而是確確實實的戰(zhàn)時。”
“也就是1941年——4月?!?/p>
1941年4月,日記本中的一個空檔期,“費茲”曾在三月和五月都記錄了生活,而四月卻未曾有絲毫筆墨記錄。
而此時的費茲只覺得荒誕,他捂著額頭,坐回椅子上,看樣子有些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