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三刻的雞叫剛劃破青牛山的晨霧,林川就被窗臺上的木簪砸醒了。
"再賴床,柴刀捆你腿上。"蘇晚晴的聲音裹著晨露,從門外飄進來。
林川揉著后腦勺坐起來,就見她立在廊下,月白書院衫被風掀起一角,露出腰間那截斷弦的琴,那是她偽裝成"蘇硯"的憑證。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灰布短打,前襟還沾著昨晚燒火的草屑。"林狗兒"這個名字到底是誰起的?
他摸著下巴嘟囔,卻見蘇晚晴已經轉身往山路上走,發(fā)間玄清宗的木簪在晨光里泛著幽藍。
玄清書院比林川想象中更像座隱在云霧里的古寺。
青瓦白墻順著山勢鋪開,檐角銅鈴被山風撞得叮當響,幾個雜役正抬著竹簍往伙房走,見了蘇晚晴都點頭喚"蘇學長"。
林川跟著她穿過月洞門時,故意踉蹌了下,灰布袖子蹭上了廊柱的青苔,這副笨手笨腳的模樣,倒真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山民。
"今日起你在雜役房當差,跟張嬸學劈柴。"蘇晚晴遞給他把缺了口的斧頭,聲音壓得很低,"但每日未時三刻,來演武場西邊的老槐樹下,我教你基礎術法。"
林川接過斧頭時故意松了手,"哐當"砸在青石板上。
幾個路過的書院學子轉頭看來,其中一個穿玄色錦袍的少年嗤笑:"雜役就是雜役,連斧頭都拿不穩(wěn)。"蘇晚晴眉峰微蹙,林川卻彎腰撿起斧頭,撓著頭賠笑:"使慣了柴刀,這斧頭沉得很。"
那夜在山澗邊,他就想過要裝成廢物。
系統(tǒng)的復制功能需要接觸目標,若他一開始就展露鋒芒,只會招來更多窺探。
此刻望著少年腰間玄清宗的玉牌,他悄悄勾了勾嘴角——慢慢來,總會有機會。
接下來的七日,林川把"笨"字刻進了骨髓。
學御氣術時靈氣亂竄,摔得鼻青臉腫;劈柴總砍偏,木屑飛進張嬸的菜筐;連給先生送茶都能打翻茶盞,燙得自己跳腳。
演武場上的學子們漸漸都知道,雜役房有個叫"林狗兒"的傻子,蘇硯學長偏要帶著他學劍,倒成了書院里的笑談。
"你能不能認真點?"第七日未時,老槐樹下,蘇晚晴捏著他的手腕糾正劍式,"昨日張嬸說你劈柴劈到門檻上,今日又把洗劍池的水潑到李師叔的道袍上......"
林川望著她耳后那顆紅痣,突然笑出聲:"我一個砍柴的,能進書院就不錯了。"他故意讓劍尖垂下來,余光瞥見演武場方向有幾個身影過來——為首的正是那日嘲笑他的玄色錦袍少年,腰間玉牌上"王"字在陽光下刺眼。
"蘇硯。"王烈抱臂站在五步外,目光掃過林川手中的木劍,"你帶個雜役學劍,莫不是玄清書院的劍術,連劈柴的都能學?"
周圍練劍的學子漸漸圍過來。
林川注意到王烈的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劍柄,那是個習慣先發(fā)制人的劍修。
系統(tǒng)突然在識海震動,一行小字浮現:"檢測到目標修煉《玄清劍訣》第三重,是否啟動復制?"
"學長教訓的是。"林川彎腰撿起地上的木劍,故意讓劍身歪向左邊,"我就是圖個熱鬧......"
"熱鬧?"王烈冷笑一聲,抬手就是一掌。
林川只覺腕間一震,木劍"嗡"地飛了出去,撞在老槐樹上,驚得幾片葉子簌簌落下。
圍觀的學子哄笑起來,有個扎著馬尾的少年拍著大腿:"王學長這手'震云手',夠這傻子學三年!"
林川揉著發(fā)疼的手腕,心里把王烈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遍,這貨下手真特么狠。
面上卻堆著憨笑:"學長手勁大,是我沒拿穩(wěn)。"
"拿穩(wěn)了又如何?"王烈踢了踢腳邊的木劍,"不如比一場,你若能接下我三招,我請你喝酒。"他掃過四周起哄的人群,眼里閃過得意,"若接不住......"他頓了頓,"就去伙房給我們洗三個月臭襪子。"
林川望著地上的木劍,系統(tǒng)提示音不斷響起:"復制進度97%......98%......99%。"他彎腰撿起劍,抬頭時眼里只剩懵懂:"我一個雜役,哪能跟學長比......"
"怕了?"王烈抽劍出鞘,寒光映得他眉梢高挑,"玄清書院可容不得縮頭烏龜。"
"比就比。"林川把木劍往掌心一送,系統(tǒng)在識海炸響"復制完成"的提示。
他想起那日在秘境,魔宗刺客臨死前泄露的《玄清劍訣》殘本,此刻那些晦澀的劍招突然在腦海里清晰起來——原來王烈的"寒江落雪""云斷秦嶺",都是這劍訣里的基礎招式。
演武場的擂臺很快圍滿人。
蘇晚晴站在最前排,手指無意識攥緊了袖口。
林川注意到她耳后的紅痣隨著呼吸輕顫,像團要燒起來的火。
"第一招,寒江落雪。"王烈劍尖斜指地面,靈氣順著劍身凝成霜花。
他腳步輕點,劍勢如暮秋寒江,帶著細碎的冰碴子刺向林川咽喉。
林川望著那抹冷光,突然想起青牛山冬日的山澗,雪落進溪里,也是這樣細碎的聲響。
他腳尖在地上畫出半道弧,木劍輕輕一挑,竟用相同的劍勢將王烈的攻擊引向右側。
王烈瞳孔驟縮。
第二劍"云斷秦嶺"緊跟著劈下,劍風卷得林川額前碎發(fā)亂飛。
這一劍比前一招更狠,分明是要把他劈成兩截。
林川卻不閃不避,木劍揮出的軌跡與王烈分毫不差,兩把劍"當"地相擊,震得王烈虎口發(fā)麻。
全場嘩然。
有學子揉著眼睛:"這傻子的劍式......怎么和王學長一模一樣?"
"第三招,霜刃千重!"王烈咬著牙,周身靈氣暴漲。
這是《玄清劍訣》里的殺招,三式連出如千刃齊落,就算是煉氣九重的修者也未必能接下。
林川望著撲面而來的劍影,識海里突然跳出兩段記憶:一段是山澗里被他斬殺的疾風狼,速度快得像道黑電;另一段是前日復制的獵戶裂石斧法,劈柴時能震碎碗口粗的樹。
他嘴角揚起一抹笑,木劍突然變招——狼妖的速度讓他身形一閃,裂石斧的剛猛融進劍勢,一記"疾風裂石斬"橫掃而出。
"砰!"
王烈被劈得倒飛出去,重重砸在擂臺邊緣。
他的玄色錦袍裂開道口子,臉上沾著草屑,不敢置信地望著林川:"你......你怎么會......"
"承讓了。"林川把木劍往地上一插,笑得像個剛偷到糖的孩子。
人群突然安靜下來。
不知何時,白須黑袍的玄清院長站在擂臺邊,目光像兩把淬了靈的劍,掃過林川腰間那把沾著草屑的柴刀:"這位學子,可愿正式拜入書院?"
"我......我真的可以嗎?"林川眨著眼睛,活像個被嚇到的山民。
院長撫須輕笑:"你的劍意雖雜,卻自有鋒芒。"他轉頭看向蘇晚晴,"蘇硯,你帶他去登記處。"
蘇晚晴望著林川裝傻的模樣,輕輕嘆了口氣,這貨,又開始裝了。
她轉身時,瞥見林川沖她擠了擠眼睛,嘴角的笑怎么都壓不住。
登記處的老修士摸著胡子翻簿子:"雜役入籍需更名,你原來的名字是?"
林川望著窗外晃動的樹影,突然想起穿越前看過的話本。
他清了清嗓子:"林辰,星辰的辰。"
老修士筆尖一頓:"林辰?好名字。"
蘇晚晴站在廊下,望著登記處的紙窗被風掀起一角。
晨光里,林川的影子落在案幾上,像株剛抽芽的竹,終有一日,要刺破云霄。
她摸了摸腰間斷弦的琴,耳后的紅痣在風里輕輕跳著。
有些事,該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