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死亡預告第一集:第七版的死亡預告一、法租界的油墨腥氣六月的上海像塊擰不干的絨布,
法租界霞飛路的梧桐葉上凝著雨珠,把巡捕房的鐵皮屋頂壓得發(fā)沉。
沈墨卿攥著牛皮紙袋穿過警戒線時,
鞋跟在濕漉漉的麻石路上打滑——袋里裝著她剛從申報館資料室偷翻出的《法華字典》,
扉頁用速記符號標著三個死者的姓名首字母。周仲甫的辦公室在惠豐銀行三樓,
雕花銅門把手還殘留著巡捕的指紋粉。沈墨卿剛掀開門簾,
濃烈的油墨味就沖得她皺眉——這味道不對,銀行家的辦公室該飄雪茄香,
不是鉛字房里那種帶著松煙墨和煤油的陳腐氣。尸體仰在皮轉椅上,漿硬的襯衫領口浸著血,
右手死死攥著張報紙角,指縫里滲著暗褐色的痕跡。“沈記者,
死者右手中指第二關節(jié)有油墨結痂,”陳九衢探長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沒點燃的雪茄在嘴角顛了顛,“跟前兩個一樣?!彼f來的牛皮檔案袋邊角磨得發(fā)亮,
里面夾著三張照片:首起死者王伯年趴在賬房桌上,
手邊壓著《申報》“尋犬啟事”;次起的李默庵倒在交易所樓梯間,
懷里掉出半張“座鐘轉讓”廣告。沈墨卿的速記本在膝頭簌簌作響,
鋼筆尖劃過紙面:“周仲甫死亡時間?”“昨夜亥時三刻到子時。
”陳九衢的雪茄突然指向辦公桌,“桌上那版報紙,第七頁‘老刀牌香煙’廣告被紅筆圈了。
”她湊近細看,報紙邊緣被攥得發(fā)皺,油墨在死者汗?jié)竦闹缚p間暈成深灰。
最蹊蹺的是桌角那枚放大鏡懷表,銀質表殼刻著纏枝蓮紋,
跟她掛在旗袍內袋的那枚幾乎一模一樣,可當她用指尖輕觸表蓋內側時,
預想中的“維新”二字暗紋并未凸起——這不是維新派官員該有的信物。
2 第七版的三重謎面申報館的資料室像個塞滿時間的鐵盒,鑄鐵書架從地板摞到穹頂,
舊報紙的霉味混著樟木箱的氣息。沈墨卿跪在地上翻檢1925年六月的合訂本,
速記本上列著三個死者的廣告信息:- 王伯年(5月17日):“尋走失京巴犬,
鼻梁有黑斑,見者請至靜安寺路54號?!? 李默庵(5月29日):“轉讓德國座鐘,
八重齒輪,索價二百大洋。”- 周仲甫(6月10日):“老刀牌香煙今日特供,
購滿十聽贈鎏金煙嘴。”“找第七版的廣告?”虞仲夜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三件套西裝的袖口閃過一點翠綠。他手里端著黃銅咖啡壺,左袖的翡翠袖扣正對著窗口,
螭龍紋在陽光下泛出冰裂紋般的光?!白罱齻€月,第七版固定在角落有個匿名廣告位,
付款用的是墨西哥鷹洋?!彼芽Х缺旁谏蚰涫诌?,杯碟碰撞時,
袖扣上的龍睛恰好映在“老刀牌香煙”的鉛字上。沈墨卿合上合訂本,
尖無意識摩挲著速記本里夾著的1912年報紙碎片——那是她今早從父親舊物箱里找到的,
泛黃的宣紙上印著“瑞蚨祥綢緞莊開業(yè)大吉”,廣告邊框用鉛筆描著半段龍紋,
角落小字寫著“第三塊印角藏于‘酉時三刻’”。此刻她突然發(fā)現,
周仲甫廣告里的“特供”二字,鉛字磨損程度異于常版,像是被反復排版又拆卸過。
“虞秘書對廣告位很上心?”她故意把碎片角露在速記本外。
虞仲夜的目光在碎片上停留半秒,忽然笑道:“申報館的油墨都姓‘公’,
只是那位匿名客戶有意思——每次廣告稿都用紅墨水寫,跟血字似的?!彼D身時,
翡翠袖扣擦過書架,碰掉了一本1912年的《申報》合訂本,
掉出的剪報上赫然是“袁世凱解散宗社黨”的舊聞,標題旁用鋼筆劃了道波浪線,
像條未完成的龍。3 1912年的鉛字密碼沈墨卿回到申報館鉛字房時,
林佩瓏正蹲在字架前排廣告版。姑娘耳后那朵五瓣梅花紋身沾了油墨,
隨著哼評彈的節(jié)奏微微顫動:“沈記者又來查‘老刀牌’?今早白世維參謀派人來,
把第七版的活字全收走了?!彼掷锏蔫F鑷子夾著“犬”字鉛塊,突然停在半空,
“上回你問1912年的廣告,可知道那年中秋,申報館地下室淹過水?
”鉛字房的地板漏著三樓資料室的光,鐵格柵縫隙里卡著半片1912年10月的報紙。
沈墨卿借著斜射的陽光細看,“綢緞莊開業(yè)”廣告的“酉”字右上角缺了個角,
像被利器削過。她突然想起父親說過,
維新派曾用《康熙字典》檢字法傳遞密信——“酉時三刻”若按筆畫查,
對應“國”字的第17畫,而周仲甫廣告里的“特”字,恰好是17畫?!傲中〗?,
”她突然抓住對方的手腕,“1912年有沒有人在廣告里藏過……”話沒說完,
鉛字房的天窗突然墜下塊磚頭,砸在“犬”字架上,嘩啦啦的活字如瀑布傾瀉。
林佩瓏尖叫著躲進字架陰影,沈墨卿卻瞥見黑影袖口閃過的青銅光——不是虞仲夜的翡翠,
是枚刻著齒輪紋的袖扣。她摸出放大鏡懷表砸向黑影,表蓋彈開的瞬間,
鏡面上映出對方手腕的蛇形紋身。追逐在鉛字迷宮里展開,沈墨卿踢翻“金”字架,
沉甸甸的鉛塊在地上堆成小山。當黑影的匕首刺向她咽喉時,她抓起旁邊的油墨滾筒橫掃,
滾筒碾過對方手掌的剎那,她聽見布料撕裂聲——對方西裝內袋掉出半張《申報》,
正是周仲甫死亡廣告的那版,紅筆圈著的“老刀牌”三字邊緣,
用鉛筆描著跟1912年碎片相同的龍紋。沈墨卿逃回記者部時,領口還沾著油墨。
她鎖好門,從速記本里抽出那張從黑影身上撿到的報紙碎片,
在臺燈下細看——紅筆圈外的空白處,有人用極小的字寫著:“第六枚在鐘樓第三塊磚下”。
而桌角的放大鏡懷表突然發(fā)出咔嗒聲,表蓋內側的“維新”暗紋竟緩緩轉動,
露出夾層里半枚青銅袖扣,扣面上的齒輪紋正與黑影那枚嚴絲合縫。
4 鉛字架下的掌紋窗外,申報館的鐘樓敲響子時。
第七版的“老刀牌香煙”廣告此刻正在印刷機上滾動,油墨里混著周仲甫指縫間的血,
在報紙邊緣暈開個模糊的“酉”字。
二集:鉛字架下的掌紋【倒計時線:1905年的隱形密語】六月的上海像塊擰不干的濕巾,
黃梅雨季的潮氣滲進申報館的每道磚縫。
沈墨卿把1905年6月22日的《申報》殘頁鋪在臺燈下,
放大鏡的圓暈在“補血圣藥‘海狗丸’”字樣上移動。
藥名首字母“H-G-W”在油印紙背透出淺黃,她呵了口氣,
玻璃片上凝出的水霧讓紙面突然浮現淡藍色的墨跡——不是毛筆寫的,
倒像是鋼筆劃出的“HSBC”,正是匯豐銀行的英文縮寫。
這已經是她第三次從舊廣告里找到這種暗號。第一次是周仲甫尸體旁的“老刀牌香煙”,
煙盒圖案里藏著租界地圖的等高線;第二次是死者辦公桌上壓著的“德國座鐘”廣告,
鐘面刻度對應著法租界某條弄堂的門牌號。而此刻這行“海狗丸”密碼,
正指向最新一起兇案的潛在目標——匯豐銀行買辦吳宗濂。墻上的掛鐘敲了十一下。
沈墨卿合上放大鏡懷表,表蓋內側父親刻的“墨卿”二字在燈光下泛著銅綠。
她將速記本塞進裙撐夾層,
本子里用 shorthand 符號記錄著關鍵線索:“第七版廣告=死亡預告,
排版特征?鉛字磨損度?”最下方畫著個歪扭的“酉”字,
那是從1912年舊報碎片里拓下的符號,像條被斬斷的龍尾。
5 鉛字房:夜貓子與黑影申報館三樓的鉛字房像座倒置的金字塔,
上千個鉛字架按部首排列,從地面摞到天花板。沈墨卿摸黑避開“彳”部的架子,
皮鞋踩在木地板上發(fā)出“吱呀”聲。空氣中彌漫著油墨、煤油和金屬氧化的混合氣味,
這味道讓她想起父親書房里的活字印版——維新派當年就是用這樣的鉛字,
把《時務報》的激進文章傳遍上海。她蹲在“日”部鉛字架前,
抽出周仲甫刊登廣告的“香”字鉛塊。指尖劃過字模凹陷處,
突然頓住——這個“香”字的“日”部末筆有個微小缺角,像被利器磕掉的。
她又翻出前兩位死者廣告里的“犬”和“鐘”字,果然,
“犬”的撇捺交匯處、“鐘”的金字旁都有類似的磨損痕跡。“同一個排版工人?
”她喃喃自語,掏出速記本準備畫下特征。就在這時,身后傳來布料摩擦的輕響。
沈墨卿猛地轉身,手電筒光束刺破黑暗,照見一個戴黑色面罩的人影。
對方手里的匕首反射冷光,刺向她握筆的手腕。她本能地側身翻滾,匕首扎進鉛字架,
木屑飛濺。黑影抽刀再刺,動作快得像道閃電。沈墨卿退到“言”部架子旁,
余光瞥見架頂的油墨滾筒——那是個近半米長的金屬圓筒,裹著厚厚的油墨氈。
她抓起滾筒橫掃過去,卻被黑影用小臂格擋,發(fā)出“當”的一聲脆響?!澳闶钦l?
”沈墨卿喘著氣,滾筒在掌心打滑。黑影不答,欺身上前,膝蓋頂向她小腹。她被逼到墻角,
眼看匕首就要及身,突然狠命推倒身旁的鉛字架。“嘩啦——”整排金屬活字如瀑布傾瀉,
“亻”“氵”“木”部的鉛字砸在木地板上,迸出密集的脆響。黑影猝不及防,
腳踝被滾落的鉛字塊砸中,踉蹌半步。沈墨卿趁機將滾筒砸向對方手腕,
氈布上頓時印出個清晰的掌紋——五指張開,掌心有塊月牙形的老繭。黑影吃痛,
匕首掉在地上,他轉身就跑,路過“金”部架子時,一枚青銅袖扣從袖口滑落,
滾進鉛字堆里。沈墨卿想追,卻被滿地活字絆得險些摔倒,
只能眼睜睜看著黑影消失在樓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