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砸在臉上,帶著股陳年老瓦特有的土腥氣,糊了我滿嘴。我縮在破廟漏風的墻角,
背靠著冰冷刺骨的泥塑神像,感覺每一根骨頭縫里都在往外滲著寒意。
衣服濕漉漉地貼在身上,沉甸甸的,活像剛從水里撈出來的破布。外面狂風鬼哭狼嚎,
把廟門那幾塊破木板吹得哐當哐當響,隨時要散架的樣子。這鬼地方!我抹了把臉,
指尖凍得發(fā)麻,哆哆嗦嗦掏出兜里那個唯一熟悉的東西——我的手機。屏幕亮起,
慘白的光映著我狼狽的臉。右上角,那個鮮紅的電池圖標,赫然只剩下一條細細的血線。
1%。我盯著那根細線,心頭一股邪火“噌”地就竄了上來,壓過了冰冷的恐懼。憑什么?
老娘辛辛苦苦熬通宵肝方案,眼看就要升職加薪迎娶高富帥(雖然并沒有)走上人生巔峰了,
結果呢?一杯提神咖啡下去,再睜眼就他媽的在這破地方淋雨等死?連個充電寶都不給配!
這破穿越服務差評!零分!退錢!“打工人的怨氣,比鬼都重啊……”我咬牙切齒,
對著那1%電量惡狠狠地嘀咕,聲音在空曠破敗的廟堂里激起一點微弱的回響,
立刻就被外面的風雨聲吞沒。就在這時,一種奇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濕滑聲音,
從破廟腐朽的地板下滲透上來。咕?!緡!袷菬o數粘稠的泥漿在緩慢地翻涌、聚集。
我渾身的汗毛瞬間倒豎!幾乎在聲音響起的剎那,
一股極其濃烈的、混合著淤泥、腐爛水草和某種難以言喻腥臭的氣味猛地灌入鼻腔,
嗆得我一陣干嘔。我猛地抬頭,心臟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就在我身前幾步遠的地方,
原本只是積著些雨水和灰塵的地面,此刻正詭異地向上隆起。
黑色的、粘稠的泥漿如同沸騰般翻滾著,從地板縫隙里汩汩冒出,迅速匯聚、升高,
眨眼間就凝聚成一個模糊扭曲的人形輪廓。那東西沒有五官,
整個身體就是一團不斷流淌、滴落著腥臭黑泥的爛泥巴,唯有兩只空洞的位置,
閃爍著兩點幽綠、貪婪的光,死死地鎖定了我。泥漿妖!腦子里剛閃過這個詞,那東西動了!
沒有腿,它下半身就是一股涌動的泥流,速度卻快得驚人,帶著一股濃烈的腥風,
猛地朝我撲來!“我靠!”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我怪叫一聲,也顧不上形象了,
連滾帶爬地往旁邊撲倒?!班屠病币还杀鶝稣吵淼哪酀{擦著我的肩膀甩了過去,
狠狠糊在我剛才靠著的泥塑神像上。那原本就風化嚴重的泥像肩膀,瞬間被腐蝕掉一大塊,
泥塊簌簌落下,露出里面發(fā)黑的草筋。肩膀處傳來火辣辣的刺痛,被泥漿擦過的地方,
布料立刻冒起細小的白煙,皮膚像是被強酸潑過一樣灼痛。這玩意兒不光物理攻擊,
還帶腐蝕!泥漿妖一擊不中,
那團不斷流淌的爛泥軀體發(fā)出低沉的、如同沼澤冒泡般的“咕嚕”怪響,兩點綠光猛地暴漲,
再次向我蠕動撲來。腥臭的氣味幾乎令人窒息?!皨尩?!拼了!
忙腳亂地從濕透的袖袋里摸出唯一一張符箓——一張皺巴巴、畫著歪歪扭扭朱砂線條的黃紙。
這是這身體原主留下的全部家當,一張最基礎的“爆炎符”。指尖冰涼,抖得厲害。
我集中全部精神,試圖調動體內那絲微薄得幾乎感覺不到的氣流去激發(fā)符箓。
那點可憐的法力,像生銹的水龍頭里流出的最后一滴水,斷斷續(xù)續(xù),極其艱難地注入符紙。
符紙上的朱砂線條艱難地亮起一絲微弱的紅光,忽明忽滅,仿佛下一秒就要熄滅。
泥漿妖那流淌著惡臭泥漿的、如同爛泥捏成的巨爪,帶著令人作嘔的粘稠破空聲,
兜頭蓋臉地朝我抓了下來!綠色的眼窩里滿是殘忍的興奮。完了!我心一沉,
絕望地閉上了眼。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瞬間——【滴!檢測到高能量妖魔反應!
】【用戶:宋欣?!俊痉稀拔餍腥〗洝备北咀畹蜏嗜霕藴?。】【恭喜!
您已獲得“西游副本”臨時體驗資格!
】【新手引導任務:在泥漿妖(低階)攻擊下存活30秒。
任務獎勵:新手大禮包(內含基礎法器、丹藥、仙緣點數)。
倒計時開始:29…28…】一個冰冷、毫無感情波動的電子合成音,
突兀地在我腦子里炸響!什么玩意兒?!副本?任務?新手大禮包?!
我他媽是在玩VR游戲嗎?!這破系統(tǒng)早干嘛去了?非得等老娘要被糊成泥墻才吱聲?!
還有這新手任務是認真的嗎?在這么個惡心玩意兒手下活三十秒?!我連三秒都夠嗆!
巨大的荒謬感和被戲耍的憤怒瞬間沖垮了恐懼。我猛地睜開眼,
死死瞪著那張符箓上掙扎跳躍、隨時要熄滅的微弱紅光,把牙咬得咯咯響。去他媽的倒計時!
去他媽的新手任務!“給老娘——爆啊!”我發(fā)出困獸般的嘶吼,
榨干了身體里最后一絲力氣,連同著穿越以來所有的憋屈、憤怒和打工人的怨念,
一股腦地狠狠灌進那張皺巴巴的符紙里!“嗡——嗤啦!”符紙上的紅光猛地一熾,
終于不再是風中殘燭般的微光,而是爆發(fā)出刺目的紅光!
一道只有手指粗細、歪歪扭扭、隨時可能潰散的不穩(wěn)定火線,如同垂死掙扎的毒蛇,
猛地從符紙前端噴吐而出,狠狠撞在泥漿妖抓來的那只爛泥巨爪上!“噗嗤!
”效果……不能說沒有。灼熱的火焰與冰冷粘稠的泥漿接觸,瞬間騰起大片腥臭刺鼻的白煙。
泥漿妖的巨爪猛地一縮,前端被燒掉了一小團粘液,發(fā)出“咕嚕?!钡耐纯嗨圾Q,
綠色的眼窩兇光更盛!但這點傷害,對它龐大的爛泥軀體來說,連皮外傷都算不上,
反而徹底激怒了它!“吼——!
”一聲更加狂暴、如同泥石流翻滾的咆哮從它那沒有嘴的爛泥身體里發(fā)出。
它整個身體猛地膨脹了一圈,無數粘稠腥臭的泥漿觸手從它軀干上爆射而出,
如同無數條狂舞的黑色毒蛇,鋪天蓋地,帶著要將我徹底淹沒、腐蝕、同化的惡意,
從四面八方絞殺過來!避無可避!狹窄的廟堂空間,瞬間被惡臭的泥漿觸手填滿!
【新手任務倒計時:15…14…】那該死的系統(tǒng)提示還在腦子里冷靜地報數。
我絕望地揮舞著手里那張已經耗盡靈力、重新變得黯淡無光的廢符箓,徒勞地想要格擋。
冰冷的、帶著強烈腐蝕性的泥腥氣撲面而來,熏得我?guī)缀踔舷?。要死了!真的要死了?/p>
死在一個黏糊糊、臭烘烘的爛泥怪手里!這穿越體驗也太他媽差評了!
老娘連個新手村都沒出?。【驮谀菙禇l黏膩的泥漿觸手即將徹底纏上我的脖頸,
將我拖入那無盡的腥臭泥潭的最后一剎——“嗚——嗡?。。?/p>
”一聲撕裂空氣的、仿佛來自亙古洪荒的恐怖尖嘯,毫無征兆地壓過了廟外的狂風暴雨,
壓過了泥漿妖的嘶吼,甚至壓過了我腦子里那該死的系統(tǒng)倒計時!
一道熾烈的、純粹到刺目的金光,如同開天辟地的第一縷光,悍然刺穿了破廟腐朽的屋頂!
瓦片、朽木如同紙屑般被狂暴的力量瞬間汽化!
那道金光帶著一種粉碎一切、蕩盡妖邪的無上威勢,以無可匹敵的速度,
精準無比地轟然砸下!目標,正是那團膨脹蠕動的腥臭爛泥!時間,
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凝固。我驚恐地睜大眼睛,瞳孔被那霸道的金光完全占據。
泥漿妖那兩點貪婪兇殘的綠光,瞬間被極致的驚懼和絕望覆蓋。它所有狂舞的泥漿觸手,
在那金光降臨的恐怖威壓下,如同被凍結般僵在半空,
然后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寸寸崩解、汽化!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
只有一種沉悶到令人心臟驟停的、如同巨錘砸入深潭的“噗”聲。金光落地。
泥漿妖那龐大的、不斷流淌的爛泥軀體,連一聲完整的慘叫都沒能發(fā)出,
就在那純粹而狂暴的毀滅性力量下,如同烈日下的積雪,無聲無息地崩解、消融、湮滅!
原地只留下一個巨大的、邊緣冒著絲絲青煙的深坑,
以及空氣中彌漫的、令人作嘔的焦糊淤泥味和殘留的、尚未散盡的恐怖能量波動。
狂風裹挾著冰冷的雨水,從那被金光洞穿的巨大破洞瘋狂灌入,吹得我?guī)缀跽玖⒉环€(wěn)。
破廟里死寂一片,只剩下雨點砸在坑底和殘破地面的噼啪聲,
以及我粗重得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結束了?那個差點把我變成墻畫的泥漿怪…沒了?
被一道光…秒了?我僵在原地,渾身濕透冰冷,大腦一片空白,只有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
震得耳膜嗡嗡作響。剛才那毀滅性的一幕,太過震撼,太過不真實。然后,一個身影,
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那巨大坑洞的邊緣。他很高,但并不算特別魁梧。
一身陳舊得看不出原本顏色的粗布僧衣,裹著略顯單薄的身形,被狂風吹得緊貼在身上。
赤著一雙腳,穩(wěn)穩(wěn)地踩在滿是碎石瓦礫的地上。
最扎眼的是他頭上那頂金色的、形似緊箍的金屬頭環(huán),
在廟宇殘存的幽暗光線和坑洞邊緣尚未熄滅的金光余燼映照下,
閃爍著冰冷而沉重的金屬光澤。他微微低著頭,大半張臉隱藏在陰影里,
只能看到一個略顯瘦削的下頜輪廓。一根暗金色的、兩頭箍著金箍的棍子,
被他隨意地拖在身后,棍梢刮過地面,發(fā)出輕微卻令人心悸的“沙沙”聲。那棍子看似普通,
卻隱隱散發(fā)著一種令人靈魂都感到壓抑的沉重感。他一步步朝我走來,步伐不快,
甚至有些隨意。但每一步落下,都像踩在某種無形的韻律上,敲打著我的心跳。
廟堂里彌漫的妖氣殘留和焦糊味,
似乎都被他身上那股無形的、帶著點野性與滄?;旌系钠娈悮庀⑺鶋褐?。終于,
他在距離我?guī)撞竭h的地方站定。陰影褪去些許,露出他的臉。那是一張…很難形容的臉。
輪廓分明,帶著一種巖石般的堅硬感,
偏偏又嵌著一雙極其靈動、此刻卻毫無溫度的金色眼眸。那雙眼眸銳利得如同實質的刀鋒,
穿透風雨和黑暗,精準地落在我身上,帶著一種毫不掩飾的審視,
還有一種……深不見底的、仿佛積壓了萬載寒冰的疲憊與失望。他微微歪了歪頭,
金色的瞳孔里沒有半點波瀾。然后,一個帶著濃重鼻音、沙啞卻又異常清晰的嗤笑聲,
清晰地穿透了雨幕,砸進我的耳朵里,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石子:“呵。
”他掂了掂手中那根暗金長棍,動作隨意得如同在掂量一根柴火,
棍梢?guī)鸬娘L聲卻讓人頭皮發(fā)麻。他上下打量著我,眼神里的譏誚濃得化不開,
嘴角扯出一個極其刻薄的弧度,露出一點點森白的牙尖:“五百年?!薄鞍忱蠈O等了五百年。
”“就等來你這么個玩意兒?”他的聲音不高,甚至有些懶洋洋的,
但那股子被漫長時光磨礪出的桀驁和此刻毫不掩飾的鄙夷,像無數根冰冷的針,
狠狠扎進我的皮膚,刺得我渾身發(fā)冷,血液都似乎要凝固。
他……他是……齊天大圣……孫悟空?!我腦子里嗡的一聲,像是被重錘砸過。
震驚、荒謬、一絲絲難以言喻的恐懼,還有被當面指著鼻子罵“玩意兒”的巨大屈辱感,
如同沸騰的泥漿,瞬間在我胸腔里炸開!可還沒等我從這巨大的沖擊和屈辱中喘過氣來,
甚至沒等我組織好一句哪怕是“臥槽”的回應——【警告!警告!】【檢測到非法介入!
檢測到高權限非法操作!】【用戶:宋欣?!俊疚餍腥〗浉北竞诵漠惓?!
】【緊急通告:西天極樂項目組因經營不善,資金鏈斷裂,
已于三界歷丙申年亥月正式宣布破產清算!
】【核心項目“西行取經”副本所有關聯任務、資格、獎勵系統(tǒng)…永久性關閉!
】【重復:西行取經副本永久關閉!】【非法行為記錄:】【檢測到斗戰(zhàn)勝佛編號9527,
非法啟動戰(zhàn)斗形態(tài),非法調用金箍棒(管制類先天靈寶),非法執(zhí)行降妖程序!
】【嚴重違反《天道維穩(wěn)條例》第叁仟柒佰玖拾貳條!】【強制指令:編號9527,
立即停止一切非法降妖行為!立即解除戰(zhàn)斗形態(tài)!原地待命,等候天道維穩(wěn)司進一步處置!
】那冰冷、毫無起伏的電子合成音,帶著刺耳的警報蜂鳴,如同最惡毒的詛咒,
再次在我腦海里瘋狂刷屏!猩紅的警告文字,在我視界的邊緣瘋狂閃爍跳動,
每一個字都透著不容置疑的、冰冷的規(guī)則之力!時間,仿佛被徹底凍住了。
破廟里只剩下狂風卷著冰冷的雨水,從那個巨大的破洞灌進來,發(fā)出嗚嗚的悲鳴。
泥漿妖湮滅的深坑邊緣,還殘留著幾縷裊裊的青煙,散發(fā)著焦臭。
我像一尊被雨水打濕的泥塑,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腦子里那猩紅的警告還在瘋狂閃爍:【非法介入!】【項目組破產!】【副本永久關閉!
】【斗戰(zhàn)勝佛編號9527…停止非法行為…原地待命…】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