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集團總部頂層，總裁辦公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繁華都市的天際線，鋼鐵森林在午后的陽光下泛著冷硬的光澤。室內(nèi)，冷氣開得很足，空氣里彌漫著烏木沉香和高級皮革混合的、一絲不茍的味道。
秦司理坐在寬大的黑色真皮辦公椅里，背對著門口，面朝著那片冰冷的繁華。他手里拿著一份項目組剛送來的文件，是關(guān)于東南亞一個新收購的港口項目的風(fēng)險評估，紙張翻動的細(xì)微聲響是室內(nèi)唯一的韻律。
助理林峰站在巨大的紅木辦公桌前，垂手肅立，額角卻滲出一層薄汗，眼神里充滿了難以言喻的復(fù)雜和……一絲驚懼。他手里緊緊攥著自己的手機，屏幕剛剛熄滅，仿佛還殘留著剛才通話帶來的灼熱感。
“先生……”林峰的聲音干澀，帶著明顯的不安，打破了室內(nèi)的寂靜。
秦司理翻動文件的動作沒有絲毫停頓，甚至連一絲側(cè)頭的跡象都沒有，只是極其輕微地“嗯”了一聲，算作回應(yīng)。那聲音低沉平穩(wěn)，聽不出任何情緒。
林峰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艱難地吞咽了一口唾沫，才繼續(xù)匯報，語速比平時快了幾分：“剛……剛才接到姜嫵小姐經(jīng)紀(jì)人的電話。Liya 女士說姜小姐同意結(jié)婚的事，但是轉(zhuǎn)達(dá)了姜小姐……關(guān)于領(lǐng)證前的……附加條件?！?/p>
秦司理翻動文件的手指，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指尖壓在紙張邊緣，留下一個微小的凹痕。
“說?！币琅f是一個字，言簡意賅，聽不出喜怒。
林峰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道：“姜小姐要求，作為簽署婚前協(xié)議和……明日領(lǐng)證的前提，秦家必須確保她獲得《長歌未央》的女一號角色。”
說完這句，林峰停頓了一下，偷偷抬眼覷了一下老板的背影。那背影依舊挺拔、冷硬，紋絲不動，仿佛這要求不過是市場部遞上的一份普通預(yù)算申請。
辦公室里陷入一種短暫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中央空調(diào)出風(fēng)口發(fā)出細(xì)微的嗡鳴。
林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甚至能聽到自己太陽穴血管突突跳動的聲音。他在等，等老板那句“知道了”，或者一個“處理掉”的指示。
然而，秦司理沉默了幾秒，那幾秒在林峰感覺里漫長得像一個世紀(jì)。
然后，他開口了，聲音依舊沒什么波瀾，甚至帶著點……意料之中的平靜？
“就這個要求？”
林峰猛地一窒，準(zhǔn)備好的“是”卡在了喉嚨里。老板這反應(yīng)……不對勁！太平靜了！以他對老板的了解，這種平靜往往意味著更深的東西。
“不……不止……”林峰的聲音開始發(fā)顫，他感覺自己的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后面的話，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他舌頭打結(jié)。
秦司理終于有了動作。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將手中的文件合上，放在了寬大的辦公桌一角。動作依舊從容不迫，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讓林峰幾乎喘不過氣。
林峰知道不能再猶豫，他閉了閉眼，豁出去般快速說道：“姜小姐還說……在拿到《長歌未央》女一號之后，必須要……必須要讓下個月開機的《鳳棲梧》項目……消失！項目黃掉、資金鏈斷裂或者……或者直接換東家！她說……她說不管用什么手段，這個組必須炸掉…”
“炸掉”兩個字，林峰幾乎是壓著嗓子說出來的，在空曠冰冷的辦公室里顯得格外沉重。
話音落下的瞬間，辦公室內(nèi)的空氣仿佛徹底凝固了。連空調(diào)的嗡鳴似乎都消失了。
巨大的落地窗玻璃上，映出秦司理的側(cè)影。他依舊坐在椅子里，背對著林峰，面朝著窗外那片冰冷的鋼鐵森林。林峰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那寬闊而冷硬的肩膀輪廓。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一個重錘砸在林峰的心上。
就在林峰覺得自己快要被這無聲的壓力碾碎時，秦司理終于動了。
他緩緩地、轉(zhuǎn)動了身下的辦公椅。
那張冷峻得如同雕塑般的臉，第一次完全呈現(xiàn)在林峰面前。深潭般的眼眸里，不再是全然的麻木死寂，也沒有預(yù)料中的震怒。那里面翻滾著一種極其復(fù)雜的東西——一絲意外？一絲被冒犯的冷意？但更多的，是一種……洞悉一切的、冰冷的興味。
他的視線落在林峰臉上，那目光銳利得像手術(shù)刀，仿佛能直接剖開皮囊看到林峰內(nèi)心深處的恐懼和荒謬感。
林峰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感覺老板的目光像冰錐一樣刺穿了他。
秦司理的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勾起一個弧度。
那絕對不是笑容。
那是一種……冰冷的、帶著殘酷玩味的弧度。像獵人看到獵物主動跳進(jìn)了精心設(shè)計的陷阱，并且還試圖用陷阱的機關(guān)去攻擊另一個目標(biāo)。
“炸了《鳳棲梧》？”秦司理的聲音低沉地響起，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敲打在林峰的耳膜上，帶著一種奇異的重量，“老三剛接手，正想靠這個項目在老頭子面前露臉的那個？”
林峰僵硬地點頭，大氣不敢出。
秦司理身體微微前傾，手肘撐在冰冷的辦公桌面上，十指交叉，姿態(tài)看似放松，卻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壓迫感。他的目光越過林峰，仿佛穿透了墻壁，看到了某個正在咖啡館里丟下炸彈、或者正走向民政局的身影。
“呵?！币宦晿O輕的、意味不明的氣音從他鼻腔里溢出。
那聲音很輕，卻讓林峰渾身汗毛倒豎。
“她倒是會挑刀?！鼻厮纠淼穆曇艋謴?fù)了平日的淡漠，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欣賞？
“知道哪把刀最鋒利，捅哪里……最疼?！?/p>
林峰徹底懵了。先生這反應(yīng)……是怒？是嘲？還是……贊許？
“先生……這……這條件太……”林峰試圖提醒這背后牽扯的家族內(nèi)斗和巨大風(fēng)險。
“告訴她經(jīng)紀(jì)人”秦司理直接打斷了他，聲音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猶豫，“條件，應(yīng)了?！?/p>
林峰猛地抬頭，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應(yīng)……應(yīng)了？！”
“《鳳棲梧》的事，我會處理。”秦司理的語氣平淡得像在吩咐訂一份午餐，“老三劇組的那塊地皮是我們手上的吧？通知下面的人，明天開始施工，無限期?！?/p>
林峰倒抽一口冷氣。無限期放假？這跟直接宣判項目死刑有什么區(qū)別？！三少秦宥銘怕是要瘋了！
“至于《長歌未央》的女一號，”秦司理的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輕輕敲擊了一下，發(fā)出清脆的“篤”聲，“讓她經(jīng)紀(jì)人準(zhǔn)備好合同，明天領(lǐng)完證，直接簽。”
“可是先生！耀世那邊……”林峰還想掙扎，那可是秦家老三的勢力范圍！
“沒有可是?！鼻厮纠淼难凵袼查g沉了下來，那目光冰冷刺骨，帶著不容置疑的絕對權(quán)威，“按我說的做?！?/p>
林峰所有的話都被堵死在喉嚨里。他只能低下頭，艱難地應(yīng)道：“……是?！?/p>
“還有事？”秦司理已經(jīng)重新拿起了剛才那份港口文件，目光重新落回密密麻麻的文字上，仿佛剛才那場足以在秦家掀起滔天巨浪的交易，不過是翻過了一頁無關(guān)緊要的紙。
“沒……沒有了?！绷址宓穆曇舭l(fā)虛。
“明天九點，”秦司理頭也沒抬，聲音淡漠如初，“民政局。帶她準(zhǔn)時到?！?/p>
“……是?！绷址鍘缀跏峭滞_地退出了那間氣壓低得可怕的辦公室，輕輕帶上門?？吭诒涞慕饘匍T板上，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后背的衣服已經(jīng)完全濕透，貼在皮膚上，一片冰涼。
辦公室里，重新恢復(fù)了死寂。
秦司理維持著看文件的姿勢，目光卻并未聚焦在紙頁上。
落地窗巨大的玻璃上，清晰地映出他冷峻的側(cè)臉，和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那眼底深處，方才那抹冰冷的興味并未消散，反而如同投入石子的深潭，漾開一圈圈更深沉的漣漪。
炸掉老三的項目……以及換取一個女一號？
姜嫵。
這個女人，比他想象的……有意思得多。
她哪里是來當(dāng)工具人的？
她是來撕劇本的。
而且，第一把火，就精準(zhǔn)地?zé)蛄饲丶覂?nèi)部最敏感、最脆弱的那根神經(jīng)——兄弟之間的明爭暗斗。
秦司理緩緩放下文件，身體靠向椅背，目光投向窗外那片繁華卻冰冷的天際線。他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瞬。
很好。
既然她要撕劇本，他就給她舞臺，給她刀。
看看這把借來的刀，最后會捅向誰的心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