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點，小城還沉浸在酣睡之中，夜色如濃稠的墨汁，將一切都包裹其中。
只有街角的包子鋪，早早亮起了暖黃色的燈光，像是黑夜里唯一跳動的音符，劃破了寂靜。
我輕手輕腳地推開那扇有些斑駁的木門，“吱呀”一聲，驚醒了沉睡的夜色。
蒸騰的熱氣撲面而來，裹挾著熟悉的面香與肉香，瞬間將我籠罩。這味道，我再熟悉不過，
二十年了，從未變過。包子鋪里，老板娘正忙碌地穿梭在蒸籠與案板之間。
她身著淺藍碎花圍裙，盤起的黑發(fā)間別著一支木質(zhì)簪子，動作利落而優(yōu)雅。
二十年前初見她時，她也是這般模樣，歲月似乎在她身上格外留情，沒有留下太多痕跡，
依舊是記憶中那個溫婉動人的女子。還記得第一次來這家包子鋪，是我十歲那年。
那時我剛搬來這個小城，清晨跟著父親出門吃早餐，便走進了這家包子鋪。一進門，
我就被正在包包子的老板娘吸引住了。她低著頭，眼神專注，纖細的手指靈巧地捏著面皮，
三兩下就包出一個漂亮的褶子，如同變魔術(shù)一般。當她抬起頭，對著我們露出溫柔的笑容時，
我感覺整個世界都亮了起來。從那以后，每天清晨，我都盼著能來這里吃包子，
其實哪里是為了包子，不過是想見她罷了。起初，我只是個羞澀的小男孩，每次來買包子，
都不敢與她對視，匆匆付了錢，拿了包子就跑。后來漸漸長大，
我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她聊天?！袄习迥?，今天生意怎么樣？”“老板娘，
這個包子是什么餡的？”她總是耐心地回答我，笑容依舊那么溫暖，讓我如沐春風。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從小學升到初中，再到高中、大學。每次放假回家，
第一件事就是來包子鋪?？粗跓釟怛v騰的廚房里忙碌，聽著她輕聲細語的問候，
仿佛所有的疲憊都能一掃而空。在我心里，這里不僅僅是一家包子鋪，更是我心靈的避風港，
而她，就是我心中最柔軟的存在。二十年的時光，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這期間，
我也談過幾次戀愛，但每次都無疾而終。朋友們都說我太挑剔，只有我自己知道，在我心里，
始終有一個人無可替代。我看著她日復(fù)一日地在包子鋪里忙碌，記憶里的她一直單身，
從未見她身邊有過那個他。我曾無數(shù)次想問她為什么不結(jié)婚，話到嘴邊卻又咽下。
我怕我的問題唐突，更怕聽到那個不想聽到的答案。有一次，我大學畢業(yè)后，
在外地工作了一段時間，再次回到小城。推開包子鋪的門，看到她的那一刻，
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沖動。我鼓起勇氣對她說：“老板娘，這么多年了，
你怎么還不找個人照顧你？”她微微一愣，隨即笑了笑，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落寞，
“習慣了一個人，挺好的?！蹦且豢?，我多想告訴她，我愿意照顧她，可話到嘴邊，
又變成了一句“也是，一個人自由自在的”。此后的日子里，我依舊每天凌晨四點來包子鋪。
看著她揉面、調(diào)餡、包包子，看著她招呼客人，聽著她與熟客們的家長里短。我知道，
我對她的感情早已融入了這二十年的時光里，成為了一種習慣，一種戒不掉的癮。有時，
我會坐在角落里，靜靜地看著她。她忙碌的身影在暖黃色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動人，
額頭沁出的汗珠在燈光下閃爍，如同晶瑩的珍珠。我會想，如果有一天，我能站在她身邊，
和她一起經(jīng)營這家包子鋪，該有多好。我們可以一起在凌晨起床，一起準備食材，
一起迎接每一位客人。我們可以在閑暇時，坐在包子鋪里，分享彼此的喜怒哀樂。然而，
我始終沒有勇氣說出心中的愛。我怕一旦說出口，連現(xiàn)在這樣默默守護的機會都沒有了。
我只能將這份愛深深埋藏在心底，用二十年的時間，將它釀成一杯苦澀而又甜蜜的酒，
獨自品嘗。又一個清晨，我如往常一樣來到包子鋪。她依舊在忙碌，看到我，
笑著問：“還是老樣子？”我點點頭，心中突然涌起一陣酸楚。二十年了，
我從一個懵懂的少年變成了一個成熟的男人，而她，依舊是那個讓我心動的老板娘。我知道，
也許這輩子，我都只能以這樣的方式愛著她，但我不后悔。只要能每天看到她，
只要能聞到這熟悉的包子香，對我來說，就已經(jīng)足夠了。在這凌晨四點的包子鋪里，
時光仿佛靜止了。這里承載著我二十年的青春與愛戀，而她，就是我青春里最美的風景，
是我心中永遠的牽掛。無論未來的路如何，我都會繼續(xù)守護著這份愛，守護著這家包子鋪，
守護著我心中的那個她。蒸籠里的水汽突然劇烈翻涌，老板娘手忙腳亂地掀開木蓋，
白霧霎時漫過她泛紅的臉頰。我慌忙起身幫忙，手肘卻不慎碰倒了桌上的醋壺，
琥珀色的液體在青磚地上蜿蜒成河。"當心滑！"她扯過圍裙下擺蹲下身擦拭，
發(fā)梢掃過我的手背，帶著若有若無的茉莉花香。這個瞬間太過熟悉，
二十年來無數(shù)次我都在心底演練過如何伸手將她散落的發(fā)絲別到耳后，此刻指尖卻僵在半空，
眼睜睜看著她利落地收拾干凈，重新回到案板前揉面。面團在她掌心翻滾，
漸漸變得光滑柔韌。"最近總忘事。"她忽然開口，聲音混著面杖敲打案板的節(jié)奏，
"上周把白糖當成鹽放進餡里，好幾個老客都笑我糊涂。"我想說在我眼里她永遠那么利落，
話到嘴邊卻變成："要不要請個幫工？"她手下的動作頓了頓，
面團被捏出深深的指痕："以前也想過，可總覺得外人做的味道不對。
"蒸汽模糊了她的側(cè)臉，我看見她耳后那顆朱砂痣，和二十年前我第一次見到時一樣鮮艷。
那年我攥著皺巴巴的紙幣買包子，她彎腰遞給我時，這顆痣就在晨光里輕輕晃動。打烊時分，
我主動留下來幫忙收拾。月光從雕花窗欞漏進來，在蒸籠上鍍了層銀邊。
她將最后一摞碗碟放進消毒柜，突然從圍裙口袋掏出個油紙包："嘗嘗新做的桂花糕，
多做了些。"溫熱的糕點咬下去，桂花的甜香混著糯米的軟糯在舌尖散開。"真好吃。
"我由衷贊嘆，余光瞥見她耳尖微微泛紅。沉默片刻，
她忽然說："其實...我知道你這些年的心思。"瓷碗在我手中發(fā)出細微的震顫。
二十年的暗戀被一語道破，我竟不知該如何回應(yīng)。她背對著我整理調(diào)料罐，
聲音輕得像怕驚飛檐下的燕："第一次見你，你躲在父親身后，
眼睛卻直勾勾盯著我手里的面團。后來每天都來，就算考試周也不例外。"我喉嚨發(fā)緊，
二十年來精心維持的偽裝在這一刻土崩瓦解。原來她什么都知道，知道我笨拙的靠近，
知道我欲言又止的眼神。"為什么..."我艱難開口，
"為什么一直...""因為..."她轉(zhuǎn)過身，月光照亮她眼底的溫柔與惆悵，
"因為我也曾等過一個人。"她從屜柜深處取出個褪色的信封，
泛黃的信紙上字跡洇著水漬："他是知青，走的時候說等安頓好就來接我，
可這一等..."窗外的老槐樹沙沙作響，幾片葉子飄落在未關(guān)嚴的窗臺上。
我忽然明白那些年她獨自守著包子鋪的寂寞，明白她為何總在傍晚對著街道盡頭發(fā)呆。
"其實這些年，"她輕笑一聲，將信封重新收好，"有你在，倒也不覺得日子難熬。
"晨光開始刺破夜幕時，我推著裝滿蒸籠的推車走向店門。
她在身后突然叫住我："明天...要不要試試自己包包子？"我回頭，
看見她站在暖黃的燈光里，
圍裙口袋露出半截嶄新的搟面杖——那是我上周偷偷放在她案板上的生日禮物。
第一縷陽光爬上蒸籠的竹屜，蒸騰的熱氣里，我終于握住了她遞來的面團。指尖相觸的瞬間，
二十年的時光悄然流淌，在面粉紛飛中化作嶄新的晨光。或許愛情最好的模樣，
不是乍見之歡的熾熱，而是細水長流的陪伴，就像這家凌晨四點的包子鋪，
永遠有溫暖的燈火，等待著故事繼續(xù)。案板上的面粉沾在我們相觸的指尖，老板娘耳尖泛紅，
慌忙抽回手去。她低頭整理圍裙，發(fā)梢隨著動作輕輕晃動，"先從揉面學起吧。
"聲音里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意。我學著她的樣子將面團反復(fù)折疊按壓，卻總不得要領(lǐng)。
她輕嘆一聲，繞到我身后，雙手覆上我的手。溫熱的掌心透過面粉傳來，帶著獨特的溫度。
"要順著筋道的方向，"她的氣息拂過耳畔，"就像..."話音戛然而止，
我們同時意識到這個姿勢太過親昵。正在這時，門被猛地推開，清晨的第一撥客人闖了進來。
是隔壁五金店的王伯，他揉著惺忪的睡眼嚷嚷："小李啊，老規(guī)矩，兩籠鮮肉包！
"看到我們并肩站在案板前，他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喲，這是收徒弟啦？
"老板娘像是被燙到般迅速退開，耳尖紅得幾乎要滴血："不是...他...幫忙而已！
"我慌忙低頭繼續(xù)揉面，卻聽見王伯爽朗的笑聲："好啊好啊，年輕人多學點手藝是好事！
"接下來的日子，我開始真正參與到包子鋪的經(jīng)營中。凌晨三點，鬧鐘準時響起，
我輕車熟路地來到包子鋪。老板娘已經(jīng)在熬煮骨湯，氤氳的熱氣中，她正在調(diào)配今天的餡料。
見我進來，她遞來圍裙："試試調(diào)香菇肉餡，配方在本子上。"本子邊角已經(jīng)卷起，
里面密密麻麻記錄著各種配方，還有不少用紅筆標注的改良建議。翻到最新一頁，
赫然寫著"給小林的專屬配方"，字跡工整秀麗。我心頭一暖，抬頭看向正在包包子的她，
她裝作若無其事地別開臉，卻藏不住微微上揚的嘴角。漸漸地，
街坊鄰居都知道包子鋪來了個幫手。有好事的阿姨開始打趣："小李啊，小林這小伙子不錯，
踏實又勤快！"老板娘總是笑著不接話，手上包包子的速度卻快了幾分。這天收攤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