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塵埃里的名字多年以后,林溪在舊物箱底翻到那個牛皮紙信封時,
窗外的蟬鳴正聒噪得像極了十七歲那年的夏天。信封邊角磨得發(fā)毛,沒有寄件人,沒有郵票,
只在封口處貼著一截泛黃的透明膠帶,像一道被時光遺忘的傷疤。
她指尖觸到里面硬殼筆記本的剎那,心臟毫無預(yù)兆地一沉,仿佛有什么沉睡已久的東西,
正隨著灰塵的揚起,在記憶深處破土而出。那時她早已與江辰分手,
在大學(xué)的梧桐道上看過無數(shù)場日落,卻總在某個不經(jīng)意的瞬間,
想起高中教室最后一排那個模糊的影子。想起他永遠洗得發(fā)白的校服袖口,
想起他低頭時遮住半張臉的額發(fā),想起他偶爾抬眼望向窗外時,
眼底一閃而過的、她從未讀懂的情緒。人們叫他“陳默”,一個像空氣一樣存在的名字。
貧窮,沉默,坐在角落,是老師點名時需要遲疑兩秒的存在,
是畢業(yè)照上會被自動模糊的背景板。林溪曾以為,自己對他的全部記憶,
不過是童年巷口那個接下她半根冰棍的怯弱男孩,是高中時某次被潑了臟水后,
第二天莫名干凈的儲物柜,是生病時桌角突然出現(xiàn)的感冒藥——她一直以為那是江辰的細心,
就像她以為所有不動聲色的守護,都該屬于陽光下耀眼的少年。直到那本日記攤開在眼前,
字跡潦草卻用力,每一頁都浸著汗?jié)n與隱秘的歡喜,像一場持續(xù)了整個青春的獨白。
她才知道,那個在她被圍堵時砸破窗戶的籃球,那個解出數(shù)學(xué)壓軸題的匿名短信,
那個跑遍全城尋來的絕版漫畫,背后都站著同一個沉默的身影。他像一株長在陰影里的植物,
用盡所有力氣朝著光的方向生長,卻始終不敢讓葉片觸碰那炙熱的溫度。
他把她的名字藏在每一個深夜打工的疲憊里,藏在每一次偷偷擦拭她課桌椅的抹布里,
藏在每一次看到她對別人微笑時,迅速垂下的眼簾里。而她,這個被守護了整個青春的女孩,
卻在他化作塵埃三年后,才從這些泛黃的紙頁間,讀懂那些未說出口的字句,
讀懂那個名字背后,曾有過怎樣一場盛大而無聲的海嘯。日記的最后一頁,
墨跡被水痕暈染得模糊不清,只隱約可見幾個字:“林溪,
再見了……”那年的蟬鳴突然在耳邊炸開,林溪捂住臉,淚水洶涌而出,
滴落在“陳默”兩個字上,像一場遲到了太久的滂沱大雨。她終于明白,有些守護,
從一開始就寫好了結(jié)局,而有些真相,總要等到物是人非后,才以最殘忍的方式,
叩響回憶的門。第一章 陰影里的光夏末的風(fēng),帶著最后一絲燥熱,拂過青藤覆蓋的圍墻。
高三(一)班的窗外,陽光透過葉隙,在課桌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林溪坐在靠窗的位置,
側(cè)臉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柔和,她正微微蹙眉,看著黑板上復(fù)雜的數(shù)學(xué)公式,
指尖無意識地轉(zhuǎn)著筆。陳默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一個幾乎被所有人忽略的角落。他的視線,
卻像被磁石吸引,總是不自覺地飄向前方那個纖細的身影。她蹙起的眉頭,
她輕咬下唇的專注,甚至是她偶爾捋起耳邊碎發(fā)的小動作,都被他盡收眼底,
小心翼翼地珍藏在心底最柔軟的地方。他知道自己像個小偷,偷竊著不屬于自己的目光。
可他控制不住。林溪,這個名字,像一顆投入他沉寂生命的石子,早在很多年前,
就漾開了圈圈漣漪,從未平息。記憶拉回那個同樣炎熱的夏天,他大概七八歲,
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舊T恤,赤著腳,蹲在巷口的墻根下,
手里緊緊攥著一個撿來的、缺了角的橡皮擦。幾個大孩子圍著他,嘲笑他的破舊,
搶奪他的“寶貝”。他瘦小,怯懦,只會死死護著懷里的東西,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卻倔強地不肯落下。就在他快要被推倒的時候,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你們干什么?
不準(zhǔn)欺負人!”他抬起頭,看到一個扎著羊角辮的小女孩,穿著漂亮的公主裙,
手里拿著一根剛買的冰棍,正鼓起腮幫子,勇敢地瞪著那幾個大孩子。
那幾個孩子大概是覺得欺負一個小女孩沒面子,罵罵咧咧地走了。小女孩走到他面前,
蹲下來,把手里的冰棍遞給他,臉上帶著甜甜的笑:“給你,這個給你吃,
他們就不敢欺負你了?!蹦鞘撬谝淮纬缘侥敲刺鸬谋?,冰涼的甜意順著喉嚨滑下,
驅(qū)散了夏日的炎熱和被欺負的委屈。他看著小女孩亮晶晶的眼睛,像看到了天上的星星。
他小聲地說了句“謝謝”,聲音細若蚊蚋。小女孩卻笑了,
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不用謝,我叫林溪,你叫什么呀?”“陳……陳默?!薄瓣惸?,
”她歪著頭念了一遍,“很好聽的名字呢。以后他們再欺負你,你就告訴我,我?guī)湍愦蛩麄儯?/p>
”那時的林溪,像一道光,猝不及防地照進了他灰暗的童年。他知道,
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住在明亮寬敞的樓房里,穿著嶄新漂亮的衣服,
而他跟著打零工的母親,擠在狹小潮濕的出租屋里,常常食不果腹。但那道光,
卻一直留在了他的心里。后來,他們上了同一所小學(xué),同一所初中,現(xiàn)在又是同一所高中。
他總是遠遠地看著她,看著她從扎羊角辮的小女孩,長成亭亭玉立的少女,
身邊總是圍繞著朋友,臉上總是帶著溫暖的笑容。而他,陳默,
依舊是那個沉默寡言、穿著洗得發(fā)白的校服、永遠坐在角落的男生。他的世界里,
除了繁重的學(xué)業(yè),就是打工賺錢,為了貼補家用,也為了攢下那少得可憐的、未來的希望。
自卑像一層厚厚的繭,將他包裹得嚴嚴實實。他不敢靠近那道光,
生怕自己的陰影會玷污了她的明亮。他只能在陰影里,默默地看著她,守護著她,
以他自己的方式。第二章 暗流涌動高二下學(xué)期,不知從何時起,
林溪成了一些人眼中的“靶子”。起因大概是她和班長兼?;@球隊隊長的江辰走得比較近。
江辰家境優(yōu)渥,長相帥氣,是學(xué)校里的風(fēng)云人物,喜歡他的女生能從教學(xué)樓排到操場。
林溪性格溫和,長相清秀,雖然不是最耀眼的,但身上有種寧靜的氣質(zhì),吸引了江辰的注意。
他們經(jīng)常一起討論功課,江辰也會在體育課上“順便”給她遞水。這一切,
落在某些人的眼里,便成了“不自量力”、“勾引”。最先開始的是流言蜚語。走廊里,
廁所隔間的門板上,開始出現(xiàn)一些不堪入目的涂鴉和文字,影射林溪“裝純”、“攀高枝”。
林溪起初并未在意,直到那些惡意開始具象化。她的課本會莫名其妙地被涂鴉,
水杯里被倒進不明液體,儲物柜里塞滿垃圾。有一次,她走在放學(xué)路上,
突然被人從背后潑了一身臟水,然后是一陣哄笑和迅速跑開的腳步聲。林溪站在原地,
難堪又委屈,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為什么會遭到這樣的對待。
躲在不遠處拐角的陳默,拳頭緊緊攥著,指甲幾乎嵌進肉里。
他看到了那幾個女生囂張的嘴臉,看到了林溪眼里的淚水。他很想沖出去,
把那些人狠狠教訓(xùn)一頓,但他不能。他知道,如果他出面,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甚至可能連累林溪,讓她遭受更多的非議——和他這樣的“窮小子”扯上關(guān)系,
只會讓那些人有更多的理由嘲笑她。他只能壓下心頭的怒火,等那幾個女生走遠后,
才悄悄走出來。他沒有上前安慰,只是快速地走到附近的便利店,
買了一條干凈的毛巾和一瓶水,然后遠遠地跟在林溪身后,看著她失魂落魄地走進家門,
才默默離開。第二天,林溪的儲物柜被清理干凈了,那些涂鴉的課本上,
有人用修正液仔細地涂抹掉了污言穢語,雖然痕跡明顯,但至少不再刺眼。林溪有些疑惑,
問了周圍的朋友,大家都搖頭說不知道。她心里隱隱覺得是江辰做的,因為昨天放學(xué)時,
江辰得知了她被欺負的事情,很生氣地說要去查。其實,那是陳默在晚自習(xí)后,
趁著沒人的時候,偷偷做的。他動作笨拙,花了很長時間才把那些污漬處理得稍微像樣一點。
做完這些,他累得滿頭大汗,心里卻有一絲苦澀的滿足。只要她能好過一點,就好。
校園暴力像躲在暗處的毒蛇,一旦開始,就不會輕易停止。那些女生見林溪沒有太大的反應(yīng),
反而變本加厲。一次體育課,自由活動時,幾個女生故意把排球打到林溪身上,力道很大,
林溪被砸得一個趔趄,摔倒在地。她們卻假裝道歉,語氣里滿是譏諷?!鞍パ剑?/p>
對不起啊林溪,手滑了?!薄熬褪牵l讓你站在那里不動呢?!绷窒嘀辉姨鄣母觳?,
剛想站起來,就看到江辰快步走了過來,皺著眉頭對那幾個女生說:“你們干什么呢?
沒看到砸到人了嗎?”那幾個女生看到江辰,立刻收斂了氣焰,訕訕地說:“江辰哥,
我們不是故意的……”江辰?jīng)]理會她們,伸手去扶林溪:“沒事吧?有沒有砸傷?
”林溪搖搖頭,心里有些委屈,卻也因為江辰的維護而感到一絲溫暖。
她看著江辰關(guān)切的眼神,小聲說了句“謝謝”。躲在操場邊單杠后面的陳默,
將這一切看在眼里。他看到江辰溫柔地扶著林溪,看到林溪對江辰露出感激的笑容。
心里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揪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他知道,
江辰才是那個能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邊,保護她的人。而他,只能像個影子,
躲在不為人知的角落。但他沒有離開。他看到那幾個女生雖然被江辰趕走了,
但眼神里的怨毒卻更深了。他知道,事情不會結(jié)束。果然,幾天后的一個傍晚,
林溪留下來做值日,教室只剩下她一個人。那幾個女生帶著更多的人,堵住了教室的門。
“林溪,你挺能耐啊,居然敢讓江辰哥為你出頭?”領(lǐng)頭的女生叉著腰,語氣兇狠。
“我們警告你,離江辰哥遠點,別以為你有點姿色就可以勾引他!”“今天不給你點教訓(xùn),
你不知道馬王爺有幾只眼!”她們推搡著林溪,把她的書包扔在地上,里面的東西散落一地。
林溪嚇得臉色發(fā)白,背靠著墻壁,渾身發(fā)抖。她想呼救,卻發(fā)現(xiàn)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樣,
發(fā)不出聲音。就在這時,教室的窗戶“砰”地一聲被撞開,一個籃球狠狠地砸了進來,
正好落在領(lǐng)頭女生的腳邊,嚇了她一跳?!罢l?!”她們驚恐地看向窗外。窗外沒有人,
只有風(fēng)吹動樹葉的聲音。但她們心里卻莫名地感到一陣害怕。就在她們猶豫的時候,
走廊里傳來了腳步聲和說話聲:“老師,這邊好像有動靜……”那幾個女生臉色一變,
不敢再逗留,罵罵咧咧地趕緊從后門溜走了。林溪癱坐在地上,驚魂未定。過了一會兒,
江辰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林溪?你沒事吧?我剛才路過,
好像看到有人從這里跑出去……”林溪抬起頭,看到江辰,像是看到了救星,
眼淚再也忍不住流了下來?!敖健苯节s緊進來,看到地上的狼藉,
臉色沉了下來:“又是她們?你別怕,我送你回家?!绷窒c點頭,心里充滿了感激。
她覺得一定是江辰及時趕到,才嚇跑了那些人。她不知道,那個砸破窗戶的籃球,
是陳默從操場邊撿來的,他一直躲在教學(xué)樓的陰影里,看到情況不對,才冒險砸了窗戶,
又飛快地跑到辦公室附近,故意弄出聲音,引來了巡查的老師和剛好路過的江辰。
他做這一切,都在黑暗中,沒有任何人看見。他只是想讓她安全。
第三章 沉默的代價日子在林溪對江辰的感激和依賴,以及陳默無聲的守護中一天天過去。
林溪漸漸走出了被欺負的陰影,她和江辰的關(guān)系也越來越近,雖然沒有明確表白,
但在別人眼里,他們已經(jīng)是一對了。陳默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像一個虔誠的信徒,
每天默默地注視著他的女神,看著她因為另一個男人而笑,因為另一個男人而煩惱。
他的世界里,似乎只剩下了林溪的喜怒哀樂,以及自己卑微的暗戀。為了維持生計,
陳默除了學(xué)習(xí),還要打兩份工。放學(xué)后去快餐店做兼職,周末去工地搬磚。
繁重的勞動讓他本就不算強壯的身體更加消瘦,眼底總是帶著揮之不去的疲憊。
同學(xué)們很少注意到他,偶爾有人提起,也只是說“那個總在打工的窮小子”。自卑像毒藤,
纏繞著他的心臟。他看著江辰穿著名牌球鞋,開著私家車來接林溪,
看著他們一起去高級餐廳吃飯,去看最新的電影。而他,連請林溪喝一杯奶茶的錢,
都要省很久。他拿什么去和江辰比?拿什么去站在林溪身邊?
他只能把這份感情深深埋藏在心底,用行動來表達。林溪的自行車壞了,
第二天她會發(fā)現(xiàn)車籃里放著一個新的零件,旁邊還有一張字跡潦草的紙條:“修好了。
”她以為是熱心的同學(xué),卻不知道是陳默昨晚打完工后,用自己攢了很久的錢買了零件,
偷偷幫她修好的。林溪感冒了,趴在桌子上咳嗽,
下課后她的桌子上會多一杯溫?zé)岬母忻办`和一張紙巾,沒有署名。她以為是同桌幫她買的,
卻不知道是陳默在打工的便利店,用自己的飯錢給她買的,他甚至不敢親自遞給她,
只能趁她不注意的時候放下。林溪喜歡看某本絕版的漫畫書,找了很久都沒找到,
有一天她卻在儲物柜里發(fā)現(xiàn)了那本書,嶄新的,上面還貼著一張小紙條:“聽說你在找這個,
借你看?!彼@喜地以為是江辰幫她找到的,開心地去向江辰道謝,
卻沒看到不遠處陳默落寞的眼神。那本書,是他跑遍了整個城市的舊書市場,
用打工賺來的錢,幾乎是求著一個老書商才買到的。他做的這一切,都隱藏在暗處,
像一場無人知曉的獨角戲。他甘之如飴,又痛徹心扉。高三的學(xué)業(yè)壓力很大,林溪也不例外。
她常常為了一道難題而愁眉不展,有時甚至?xí)疽沟胶芡怼j惸丛谘劾?,急在心里?/p>
他的成績其實很好,尤其是理科,思維縝密,邏輯清晰。但他從不張揚,
總是默默地坐在角落,埋頭做題。有一次,林溪被一道數(shù)學(xué)壓軸題難住了,
愁得晚飯都沒吃好。晚上回宿舍后,她打開手機,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
里面是那道題詳細的解題步驟和思路,寫得非常清晰明了。林溪愣住了,她問了身邊的朋友,
都說沒給她發(fā)過。她第一個想到的還是江辰,便發(fā)信息問他。江辰回復(fù)說:“不是我啊,
我也剛解出來,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呢,你怎么知道的?”林溪更加疑惑了,但能解開難題,
她還是很高興。她不知道,這條短信,是陳默在打工的間隙,用那部老舊的二手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