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序章：老槐樹下的暮年我叫徐鳳年，活了大半輩子，見過最烈的酒，踏過最險的山，
也挨過最狠的刀。如今老了，守著這棵北涼王府里的老槐樹，看它春發(fā)新芽，秋落黃葉，
就像看自己這跌宕起伏的一生，都在這輪回里了。孩子們總說，爹，
給我們講講你年輕時的故事吧。故事？哪有那么多故事，不過是一個浪蕩子被命運推著走，
走了一輩子，走到了頭，回頭看看，腳印深淺不一，有的被風雪埋了，有的還清晰著，
硌得人心里疼。今天天氣好，陽光透過槐樹葉，灑在石桌上，暖洋洋的。我倒了杯熱茶，
霧氣氤氳，模糊了眼前的景象，卻清晰了腦子里的那些人，那些事。也好，就趁著這暖陽，
絮叨絮叨，權當是給自個兒這輩子，做個了結。2 第一章：紈绔三十年，
不知愁滋味（一）王府里的混世魔王我記事起，就知道自己是北涼王徐驍?shù)膬鹤?。這身份，
好聽，也不好聽。好聽在，整個北涼，乃至整個離陽王朝，誰敢不給我徐鳳年幾分面子？
不好聽在，這“人屠”之子的名號，背后多少人咬牙切齒，唾沫星子能把人淹死。
可我小時候不懂這些，只知道爹常年不在家，不是在打仗，就是在去打仗的路上，
娘呢……娘的印象有些模糊了，只記得她穿著素凈的白衣服，抱著我坐在窗邊，給我講故事，
聲音輕輕的，像羽毛拂過心尖。后來才知道，娘叫吳素，
是江湖上曾經名動一時的“吳王妃”，她為了爹，為了徐家，舍去了江湖，
也舍去了自己的性命。娘走的時候，我還小，不懂什么叫生離死別，
只知道以后再也沒人抱著我講故事了。爹回來的時候，一身的風塵和殺氣，他蹲下來，
想抱我，我卻怕他臉上的疤，躲到了老仆徐忠的身后。爹愣了一下，沒說什么，
只是嘆了口氣。從那以后，他對我似乎總是有些愧疚，也有些放任。于是，
北涼王府里就多了個混世魔王。我徐鳳年，斗蛐蛐，逛勾欄，帶著一群家奴在街上橫沖直撞，
惹是生非。別人見了我，要么點頭哈腰，要么敢怒不敢言。我以為這就是生活，
就是我徐鳳年該過的日子。什么家國天下，什么江湖恩怨，都離我太遠。我只想每天有酒喝，
有架打，有美人看。記得有一次，我?guī)е鴰讉€護衛(wèi)去城外賭坊，輸光了錢還不算，
還把人家場子給砸了。賭坊老板是個地痞頭子，糾集了幾十號人要圍堵我們。
我當時喝得暈乎乎的，拔出護衛(wèi)的刀就想上，結果被人一悶棍敲在頭上，眼冒金星。
眼看就要吃大虧，突然來了個穿著破爛道袍的老道士，手里拎著個酒葫蘆，
醉醺醺地唱著“神仙也要敬我三杯酒”，三兩下就把那些地痞打得哭爹喊娘。
那老道士就是王重樓，后來才知道他是武當山的掌教真人。他看了我一眼，笑了笑，
說：“你這小子，根骨倒是不錯，可惜一身的俗氣。跟我去武當山修道吧？
”我當時腦袋還疼著，沒好氣地說：“修道？能有酒喝嗎？能有姑娘陪嗎？不去不去！
”王重樓哈哈大笑，灌了口酒，飄然而去。現(xiàn)在想想，那時的自己，真是蠢得可以。
3 （二）三年游歷，初嘗人間苦日子就這么渾渾噩噩地過著，直到我十七歲那年。
爹突然把我叫到書房，臉色嚴肅得嚇人。他說：“徐鳳年，你也不小了，不能再這么下去了。
去江湖上走走吧，走三年，別帶護衛(wèi)，別暴露身份，自己去看看這世道，嘗嘗人間疾苦。
”我當時就懵了，讓我一個人去江湖？開什么玩笑！我跟他吵，跟他鬧，說我不去。
可爹的脾氣我知道，他決定的事情，誰也改變不了。他扔給我一個破包袱，
里面只有幾件舊衣服和幾兩碎銀子，說：“明天就走，不然，我打斷你的腿。
”我看著他那不容置疑的眼神，知道再說什么也沒用了。心里憋著一股氣，想著行，走就走，
誰怕誰！不就是三年嗎？我徐鳳年照樣活得瀟灑！第二天一早，我背著那個破包袱，
偷偷溜出了王府?；仡^望了一眼那巍峨的王府大門，心里第一次有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沒有護衛(wèi)前呼后擁，沒有錦衣玉食，我就像一顆被扔進大海的石子，渺小又茫然。第一站，
我去了青州。沒了錢，我只能住最便宜的客棧，吃最難吃的飯菜。有一次，我餓了一天，
看到路邊有賣包子的，想掏錢買，才發(fā)現(xiàn)銀子不知道什么時候被偷了。我站在包子鋪前，
聞著那香噴噴的味道，肚子餓得咕咕叫，卻只能咽口水。包子鋪的老板是個和善的大嬸，
看我可憐，給了我兩個冷包子。我接過包子，狼吞虎咽地吃著，眼淚差點掉下來。長這么大，
第一次知道，餓肚子是這么難受的滋味。后來，我一路南下，遇到過形形色色的人。
有劫道的土匪，我被打得鼻青臉腫，好不容易才逃脫；有好心的農夫，看我可憐，
收留我住了幾天，讓我?guī)兔Ω赊r活，我才知道，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日子，
有多辛苦；也遇到過江湖上的人，三教九流，魚龍混雜，有人拔刀相助，也有人落井下石。
在廣陵城，我遇到了一個叫老黃的老頭。他是個劍匠，背著一口破舊的劍匣，
里面插著十二把銹跡斑斑的劍。老黃話不多，總是嘿嘿地笑，喜歡喝酒，酒量卻很差，
喝幾口就醉醺醺的。我們倆沒錢住店，就在破廟里湊合一晚。老黃見我對他的劍匣好奇，
就打開給我看，說：“這些劍，都有故事呢?！睆哪且院?，我就跟老黃搭伴走了一段路。
他教我識字，給我講江湖上的趣事，也偶爾指點我一些粗淺的功夫。我這才知道，
原來江湖不是只有打打殺殺，還有那么多恩怨情仇，那么多英雄氣短，兒女情長。老黃說，
他要去武帝城，向王仙芝討回一把劍。我當時不懂什么是高手，什么是劍道，
只覺得老黃挺厲害，敢去挑戰(zhàn)天下第一。到了襄樊城，我遇到了一個叫姜泥的小姑娘。
她是楚國的公主，國破家亡后，被爹帶回了北涼，名義上是丫鬟，
其實……我也不知道算什么。她總是板著個臉，不愛說話，看我的眼神里充滿了敵意。
在襄樊城外的破廟里，我們遇到了追殺姜泥的人。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動手殺人，
心里怕得要死，手腳都在抖，但看著姜泥驚恐的眼神，不知怎么的，就豁出去了。
幸好老黃在，不然我和姜泥可能都活不了。三年游歷，吃了不少苦，也長了不少見識。
我不再是那個只會惹是生非的紈绔子弟了。我知道了什么是人情冷暖，什么是世道艱難。
當我拖著一身疲憊，回到北涼王府的時候，爹看著我，眼神里有驚訝，
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欣慰。他沒多說什么，只是讓我去洗個澡，換身衣服?？晌抑溃?/p>
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那三年，像一把刀，在我心上刻下了深深的印記。而老黃，
他去了武帝城，再也沒回來。他留在武帝城墻上的那把劍，成了我心里永遠的痛。
4 第二章：接手北涼，重擔壓雙肩（一）爹的背影，王的責任游歷回來沒幾年，
爹的身體就越來越差了。那個在戰(zhàn)場上殺人如麻的“人屠”，終究抵不過歲月的侵蝕。
他躺在病床上，臉色蠟黃，曾經銳利如鷹的眼睛，也變得渾濁了。我守在他床邊，
心里空落落的。從小到大，我好像一直跟他對著干，嫌他嚴厲，嫌他不懂溫情，
可當他真的要倒下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我是那么依賴他。爹把我叫到床邊，拉著我的手，
那只曾經握著北涼刀，斬過無數(shù)敵人的手，此刻卻虛弱無力。他說：“鳳年啊，爹知道，
你不想當這個北涼王。這擔子太重了，重得能壓垮一個人?？墒?，徐家世代鎮(zhèn)守北涼，
為的是什么？不是為了榮華富貴，是為了這北涼三百萬百姓，是為了離陽王朝的北境安寧。
”他頓了頓，喘了幾口氣，接著說：“爹把北涼交給你，不是讓你像爹一樣去殺人，
是讓你守住它。江湖路遠，朝堂險惡，你要學會忍，學會狠，更要學會擔當。記住，
你是徐鳳年，你是徐家的子孫，你是北涼王！”我看著爹的眼睛，那里面有期望，有擔憂，
還有一絲解脫。我重重地點了點頭，說：“爹，你放心，兒子記住了。兒子會守住北涼的。
”爹笑了，那是我記憶里，他笑得最輕松的一次。沒過多久，他就走了。送葬那天，
北涼三十萬鐵騎，還有無數(shù)的百姓，都來為他送行。漫天的紙錢，
像雪一樣飄落在北涼的土地上。我穿著孝服，站在靈柩前，看著那黑壓壓的人群，
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北涼王”這三個字的分量。爹走了，留下的是一個內憂外患的北涼。
內部，有一些老臣不服我，覺得我年輕，又是個曾經的紈绔子弟，擔不起大任；外部，
離陽朝廷對北涼始終猜忌，視我們?yōu)樾母勾蠡?，而北方的莽莽草原上?/p>
北莽的鐵騎也蠢蠢欲動，時刻威脅著北涼的安危。我知道，從接過北涼王印的那一刻起，
我就再也不能回頭了。以前的徐鳳年，可以浪跡江湖，可以肆意妄為，但現(xiàn)在的徐鳳年，
只能是北涼的屏障，是三十萬鐵騎的主心骨。5 （二）整頓軍務，初露鋒芒接手北涼后，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整頓軍務。北涼鐵騎雖然勇猛，但多年的和平，
也讓一些軍隊滋生了懈怠之氣。我記得爹說過，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
要想讓北涼鐵騎保持戰(zhàn)斗力，首先要從將領抓起。當時，軍中最有威望的除了我，
就是陳芝豹了。陳芝豹是爹的義子，也是我的大哥，他文武雙全，戰(zhàn)功赫赫，
在軍中的聲望甚至超過了我。很多人都覺得，北涼王應該由陳芝豹來當。
我知道陳芝豹心里也有想法，但他表面上對我還是恭敬的。我找陳芝豹談過一次。
在王府的演武場上，夕陽西下，映照著我們兩人的身影。我說：“大哥，爹走了，
北涼需要我們同心協(xié)力。你我兄弟，不該有隔閡?！标愔ケ粗?，眼神復雜，說：“二弟，
我知道你有你的想法。但你要記住，北涼的未來，不能交給一個只會逛勾欄的公子哥。
”我笑了笑，說：“大哥，以前的徐鳳年或許是那樣，但現(xiàn)在的徐鳳年，是北涼王。
我不敢說我能做得比爹好，但我會盡力。至于這北涼王的位置，我坐得穩(wěn)坐不穩(wěn)，
不是靠嘴巴說的，是靠實力?！睆哪且院?，我開始親自巡視軍營，和士兵們一起訓練，
一起吃飯。我知道自己的武功底子差，就請了軍中的高手教我，每天揮刀上千次，
手上磨出了厚厚的繭子。士兵們看我的眼神，也從最初的懷疑，慢慢變成了認可。
我還提拔了一些年輕有為的將領，比如寧峨眉、褚祿山。褚祿山這個人，名聲不好，
貪財好色，但他對徐家忠心耿耿，而且有真本事。很多人反對我用他，
我卻說：“只要他對北涼忠心，能打勝仗，貪點財算什么？”整頓軍務的同時，
我也在處理和離陽朝廷的關系。朝廷派來的使者，表面上客客氣氣，實則處處試探，
甚至想安插眼線進北涼軍。我一邊虛與委蛇，一邊加緊訓練軍隊，囤積糧草。我知道，
朝廷和北涼之間，遲早會有一場較量。有一次，朝廷使者帶來了皇帝的旨意，
要削減北涼的軍費。我當著使者的面，把圣旨扔在了地上，說：“告訴你們皇帝，
想要削減北涼軍費，除非我徐鳳年死了！北涼三十萬鐵騎的刀，可不是吃素的！
”使者嚇得臉色慘白，灰溜溜地走了。這件事傳到京城，震動不小。
很多人都說我徐鳳年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但我知道，對離陽朝廷，退讓就是軟弱，
軟弱就會被欺負。北涼不能退，也退不起。那段時間，我每天都很忙，忙得像個陀螺。
處理軍務，應付朝廷，還要安撫百姓。有時候夜深人靜，我一個人站在王府的城樓上，
看著北涼城的萬家燈火，心里會感到一絲疲憊，也會感到一絲欣慰。我知道，
我正在做的事情，是值得的。為了爹的囑托，為了北涼的百姓，我徐鳳年，就算再苦再累，
也得扛下去。而在這個過程中，姜泥一直陪在我身邊。她不再是那個只會板著臉的小姑娘了，
她學會了處理王府的事務，學會了為我分憂。我們之間的關系，也變得微妙起來。有時候，
我看著她忙碌的身影，會想起襄樊城外破廟里的那個夜晚，想起她驚恐又倔強的眼神?；蛟S，
在不知不覺中，這個楚國的公主，已經走進了我的心里。6 第三章：江湖路遠，
劍道問長生（一）再入江湖，偶遇老劍神北涼的事務稍微穩(wěn)定了一些，
我心里那點對江湖的向往，又開始蠢蠢欲動了。爹走了，北涼的擔子我扛起來了，
但我總覺得，自己身上還缺了點什么。或許是武功，或許是那份在江湖中歷練出的心境。
于是，我做了一個讓很多人驚訝的決定：第二次游歷江湖。這一次，我沒有隱瞞身份，
但也沒有帶太多護衛(wèi)，只帶了姜泥和幾個貼身的親衛(wèi)。我想以“北涼王徐鳳年”的身份，
再去看看那個曾經讓我吃過苦頭，也讓我成長的江湖。我們從北涼出發(fā)，一路向東。
江湖還是那個江湖，但似乎又有些不一樣了。我不再是那個懵懂無知的少年，
江湖上的人看我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敬畏，幾分好奇。在路過徽山的時候，我們遇到了麻煩。
徽山大雪坪的軒轅家，仗著自家是武林世家，橫行霸道，竟然想搶奪我們的馬匹。
我本不想惹事，但他們欺人太甚，我身邊的親衛(wèi)忍不住出手了。誰知軒轅家高手輩出，
我們一時之間竟落了下風。就在這時，一個穿著破舊羊皮襖的老頭，拄著一根木杖，
慢悠悠地走了過來。他頭發(fā)和胡子都白了，臉上布滿了皺紋，看起來像個普通的老牧民。
他看了看場上的打斗，搖了搖頭，說：“一群小娃娃，打打殺殺像什么樣子。
”那軒轅家的高手見來了個老頭，不屑一顧，罵道：“哪里來的老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