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我是一個殺手。我的師父也是一個縱橫江湖多年的殺手。他叫“血影人”辛龍子，
是武林中赫赫有名，卻又神秘莫測的暗殺組織－“天殺門”的掌門人。
“天殺門”的成立于何時，由何人所創(chuàng)建，武林中人都是一無所知。
他們唯一知道的就是“天殺門”的宗旨：只要你能負得起代價，對于天殺門而言，
天下人皆可殺。我從八歲起，就被一個路過家門口，形貌古怪的中年道士，從家中帶走。
當時，他默默看著我為了給重病臥床的父親，巧妙布設陷阱，活捉了一只成年的野狼之后。
中年道士哈哈大笑，摸著我的頭，又捏了捏我的手掌和肩頭，
然后給我的父母留下一筆金銀和幾句話：“這孩子根骨不錯。留在這里太浪費了。
我?guī)吡?，你們就當這孩子已經死了吧！”我就這么加入了“天殺門”。然后我才知道，
這個形貌古怪的道士，就是武林中大名鼎鼎的“天殺門”的掌門。此后十年，
我在“血影人”辛龍子師父門下學習各種“殺人”本領。除此之外，
師父也會教導我日后行走江湖的規(guī)矩和處事法則。我私下認為，
師父對我說過的最重要一句話就是：“不切實際的虛名，對一個真正的殺手來說，
非但百無益處，而且絕對有害?！蔽衣牰?，也記下了。
所以當我學成的武技能參加出師考核，經歷師父設下的三大出師考核條件，
也就是單槍匹馬殺死他指定的三個兇名昭著的惡徒和大盜之后，
師父總算是首肯了我可以單獨接任務了。也就是從那一天開始，
開始單飛的我擯棄了自己的一切，包括自己的姓名、出身和來歷，改名叫做無名。人若無名，
便可專心殺人。行走江湖這數年之間，我苦練武功，
精心鉆研各種殺人技巧和匪夷所思的殺人手法。時至今日，終于算是略有成就。
即使是在我成功地狙殺了九位聲名顯赫的大人物，至少引起了十二場流血紛爭，
無數人咬牙切齒地發(fā)誓要將兇手碎尸萬段之際，我依然無名。除了極少數的幾個人之外，
根本沒有人知道我的存在。當然，他們也就更加不知道怎么找到我，
為那些被我殺死的人報仇雪恨。我對自己目前的生活很滿意，也不打算做出什么改變。
而我唯一疏漏的地方，就是我有一位知根知底的紅顏知己。我是殺手，
那么我的紅顏知己當然也是一個殺手。她是我的師姐，也是我長這么大，唯一的紅顏知己。
人們常說，知己難求。紅顏知己更難求。我對此其實持保留意見的。因為這么多年過去了，
我的這位紅顏知己，是真的給我惹來很多麻煩。尤其是這次，
她又為我惹下了一個天大的麻煩！1 1 花旦“化血刀”閻森對自己的這一生很滿意。
他自十七歲出道，以一柄鋼刀獨闖江湖，二十四歲坐上九盤山三當家的位子，
二十九歲設計殺死大當家“青魔手”烏恨天，成為九盤山八百悍匪的首領。這么多年來，
他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四處打家劫舍，縱情美酒女色，何等逍遙快樂？只可惜，
歲月終究不饒人，一眨眼，他已經是五十七歲的高齡。江湖風云急，歲月催人老。
雖然他仗以成名的“化血刀”一經施展，依然急如閃電，
瞬息之間就能夠斬落大廳中團團飛舞的百十燕雀，但閻森還是決定洗手歸隱。
看夠了江湖中的風雨和血腥，閻森深知，急流勇退無疑是最佳的選擇。這些年來，
他燒殺搶掠，無所不為，雖然風光無比，卻也結下仇家無數。夜半醒來，
常常是冷汗?jié)裢竷纫?，往日那些喪生在他刀下的各色人等，似乎都化作陰間厲鬼，
呼喊嚎叫著向他索命?？磥?，打家劫舍的勾當是不能再繼續(xù)做下去了。對此，
閻森并不覺得可惜。反正他已經聚斂了巨額的財富，再也不必為后半生擔憂。
而他的三個兒子也已長大成人，每個人都練成了一身武功，
再加上兩個從青年盜匪中層層選拔出來的女婿，可說是人丁興旺，實力強橫，九盤山的一切，
仍舊牢牢控制在他的手中。在這種情形下退休，應該不必擔心什么了吧！思慮再三，
閻森決定，就選在今年七月十八日這天金盆洗手。這也是當年他藝成下山的日子。有始有終，
也算是一段武林佳話了。為了這個大日子，閻森的三個兒子、兩個女婿都十分熱心，
不但遍發(fā)請柬，廣招親朋，還特意重金禮聘，從京師長安請來十家戲班，要唱足三天三夜。
閻森很高興。雖然他并不是很喜歡看戲，
對手下兒郎們這么興師動眾大搞什么“金盆洗手宴”也沒什么興趣，
但既然是兒女們的一片孝心，他也就笑著答應了。此刻，
在他面前上演的正是長安“玉家班”的名劇“繡屏緣”。
“玉家班”在長安梨園中名氣不算最為響亮，但卻也不算小。熟悉此園的戲迷們都知道，
園中有一位嬌俏可人的花旦――“玉嬌麗”，非但姿容俏麗，而且唱作俱佳。
為了能把這位梨園名角弄上悍匪聚集、周邊百姓聞之色變的九盤山，
閻森的三個兒子可沒少下功夫。一錠金燦燦的五十兩金元寶作為定金，
再加上幾句赤裸裸的威脅，玉嬌麗思前想后，左右為難，
猶豫了兩三天終于還是看在金子的份上，爬山涉水，
提心吊膽地前來為那些粗魯兇暴、殺人不眨眼的悍匪們唱起了戲。一陣急促的鼓點過后，
樂聲頓起，戲開場了。大幕徐徐拉開，在哀傷的音樂聲中，一位渾身縞素，
神態(tài)凄婉的少女曼步而出。
從她那幽怨的目光、哀傷的神情、妖媚的姿態(tài)、輕盈的步伐都可以看出，
她就是“玉家班”的臺柱：玉嬌麗。玉嬌麗美目凄迷，眼波流轉，
似乎含著無限的悲傷走了一個圓場，曼聲清唱起來。對于那些文縐縐的曲調歌賦，
閻森和手下那些慣于打家劫舍的匪徒一樣，根本不知是什么意思。
不過看在是名角玉嬌麗表演的份上，仍然激起臺下一陣陣掌聲和喝采聲，
銅錢碎銀像雪片般飛向舞臺。一折完畢，芳心忐忑不安的玉嬌麗斂妝為禮，答謝采聲。
閻森呵呵大笑道：“好，人好，曲子好，唱得更好，來呀，重賞玉姑娘?！彪S從高聲答應，
立即給下臺去卸妝的玉嬌麗送去一個五十兩的元寶。既蒙客人重賞，玉嬌麗當然要去面謝。
只見從后臺臨時搭起的帳幕中走出一個脫下戲裝，但臉上化妝卻仍未卸下的少女，身形婀娜，
蓮步姍姍，來到閻森面前，盈盈跪倒，嬌聲道：“謝閻大爺賞。”看著面前嬌柔嫵媚的少女，
閻森色心大動，幾乎就想一把將她摟在懷里，恣意愛憐。只是大庭廣眾之下，
當然還得擺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笑道：“玉姑娘不必多禮，快快請起。”說著雙手伸出，
便想扶她起來。就在這時，后臺的帳幕中傳出一聲驚呼：“玉姑娘，你怎么了？
”閻森聽到了這一聲呼叫，微微一怔。玉嬌麗明明就在自己面前，
怎么帳幕中還有一個玉嬌麗不成？他還沒想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面前盈盈跪倒的玉嬌麗削肩一聳，猛然抬頭。她的眼睛亮如黑夜中的寒星，
目光更是尖銳如刀鋒，而在她的手中，也已經多了一柄精光耀目的短劍?！凹橘\，
還我娘的命來！”話音未落，一劍就向閻森的胸腹要害插下。寒芒閃爍，劍光如電。
閻森神色一變，顯然對方此舉完全出乎他的意料。雖然事出倉促，
他無法抽出跟隨他多年的“化血刀”，但多年的江湖經驗，
卻仍然讓他作出了最正確的反應：手中“掌刀”向下急劈的同時，腰肢一扭，避開胸腹要害，
同時身形向后急退。“哧！”的一聲輕響。
被掌風震歪的短劍雖然在閻森的腹部劃開了一道血口子，卻深不過寸許，并非致命重傷。
假冒玉嬌麗的少女立知不妙，受傷后的閻森暴怒如狂，雙目殺機涌現，
冷哼道：“好一個臭婊子，竟敢冒充行刺，看老子怎么收拾你?！遍惿忠欢叮?/p>
亮出了從不離身的“化血刀”。那一柄沾滿無數人鮮血的寶刀，背厚刃薄，刀鋒處寒星閃爍。
在他身后的兒子女婿也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事，一驚之下立刻反應過來，紛紛亮出兵刃，
狂呼大喝：“抓刺客，別讓刺客跑了。”閻森臉帶冷笑，手中寶刀一閃，銀光如雨，
千點萬點遍灑下來。少女心中明白，她苦心安排的刺殺計劃已經失敗，既然復仇失敗，
她也沒打算活著落入仇家之手，她一緊手中短劍，銀牙緊咬，便想撲入那一片燦爛的刀光中。
若能與對方同歸于盡，應該是最好的結局。就在少女想以命搏命的當口，
忽聽身后有人低呼：“不可?！币桓t稠如夭矯游龍，橫空而至，少女只覺腰間一緊，
紅稠已在她身上纏繞一圈，當她騰空而起的同時，兩枚黑忽忽的圓球在閻森面前炸開，
迷漫的黑煙中夾雜著點點金光?！岸眷F金針火焰彈！”閻森脫口疾呼，示意部屬小心。
他雖然不懼這種江南“霹靂堂”獨家研制的奇特暗器，但沾上了畢竟麻煩，只得收刀后退，
鋼刀在身前舞出一道光幕，將金針絞得粉碎，算是暫避鋒芒。這么一緩，當黑煙散去，
再想找適才假扮玉嬌麗行刺的少女，哪還有蹤影？閻森凝視著余燼未滅的縷縷黑煙，
露出深思之色。2 1. 2 指點“駕！駕駕！”隨著少女的嬌喝，兩匹鍵馬四蹄翻飛，
揚起塵煙陣陣。一口氣跑出了十幾二十里，她回頭確認并無追兵，這才放松韁繩，策馬緩行。
“紅姐，這次多虧你出手及時，否則小妹肯定死在閻森那個奸賊的刀下了。”少女說著，
回眸一笑，神態(tài)嬌憨。她身邊的騎士解開蒙面的絲巾，露出一張芙蓉般清麗的面容。
她身著玫瑰紅的衣裙，鳳目修眉，云鬢高挽，身段體態(tài)高雅優(yōu)美，只是眼角隱約有幾絲細紋，
顯然年紀已經不輕。此刻，紅衣女郎搖頭輕嘆道：“唉，羽青，你可知剛才的行為多么魯莽？
如果我遲來一步，那可如何是好？”少女輕咬櫻唇道：“那小妹只能和那奸賊拼命了，
能同歸于盡當然最好?！奔t衣女郎皺眉道：“閻森的‘化血刀’二十年前就是是武林一絕，
憑你的武功去和他拼命，只能是自尋死路。羽青，答應姐姐，以后千萬不能再作這等傻事了。
”少女恨聲道：“紅姐，你說的我都明白，可我也沒辦法。這十二年來，我努力練功，
可不管我怎么練功，都不可能是那些奸賊的對手。除了出其不意的行刺，我還能怎么做？
父母的血海深仇，小妹不能不報呀?！奔t衣女郎沉默片刻，幽幽道：“父母之仇確實要報，
不過我們也許可以想點別的辦法?！鄙倥嘈Φ溃骸澳苡惺裁崔k法？
難道還能找人替我報仇嗎？”紅衣女郎神情一動，失聲道：“這倒也是一個辦法，
我先前為何沒有想到?！鄙倥鎺糟?，遲疑道：“紅姐，你不是認真的吧？
”紅衣女郎笑道：“當然，羽青你倒是提醒了紅姐，很多事情本來就是可以變通的，
報仇雪恨當然也可以。本來以你我姐妹之間的交情，你的血海深仇，姐姐當然不能坐視。
只是那個閻森武功太高，姐姐也不是他的對手，所以我們只有另尋強援了。”少女大感苦惱，
搖頭道：“另尋強援？紅姐，話雖如此，可是我們又到哪里去找這樣的高手呢？你自己也說，
那閻森武功太高，連你也不是他的對手?！奔t衣女郎嫣然笑道：“我倒知道有這么一個人。
如果得他相助，那么你報仇的機會，會從你現在的一成，至少提高到七成。
”少女倒吸一口冷氣，道：“啊，竟然有這樣的人？紅姐，快告訴我，他是誰？
”紅衣女郎輕嘆一聲，眉宇間平添了幾分憂愁，低低道：“他叫無名。
”少女納悶道：“無名？什么無名？”紅衣女郎正色道：“殺手無名。這就是他的名字！
”聽見這個稱呼，少女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道：“殺手無名？好奇怪的名字。
如果他真的這么厲害，為何江湖上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
”紅衣女郎微笑道：“這就是他的可怕之處了?！鄙倥櫭嫉溃骸凹t姐，我不明白！
”紅衣女郎仰首望天，神情落寞，好一會才輕輕道：“當你真正見到他的時候，你就會明白。
”少女羽青乖巧地點點頭。其實她仍然有些不太明白，但她卻并未知道一件事，
既然自己最信賴的紅姐這么說，那么她就一定要請這個人出手相助。為此，
她愿意付出任何代價。紅衣女郎沉吟片刻，輕聲道：“無名是一個殺手。確切的說，
他是一個極其出色的殺手。如果殺手這個行業(yè)也能排定名次的話，
無名一定能排在前十名以內。”少女雙目圓睜，輕咬櫻唇：“這個無名真的這么厲害？
”紅衣女郎微微一笑，幽幽道：“他是否真的這么厲害，事實勝于雄辯。據我所知，
無名自從十八歲正式出道江湖以來，至今已經整整八年。在這八年中，
他做下許多轟動一時的大案，令黑白兩道無不為之側目，可他依然是籍藉無名。
你可知道為什么？”少女茫然道：“那為什么？
”紅衣女郎嫣然一笑：“因為江湖虛名對于一個殺手來說，不但毫無益處，而且絕對有害。
在這一點上，無名比所有人做得都出色。他的師父對此也很滿意。
”少女奇道：“他的師父是誰？為何會對籍籍無名滿意？”紅衣女郎淡淡一笑，
卻并沒再作任何解釋。只因她深知，隱藏在無名身后的那許多武林秘辛，隨意說出一件，
都足以引發(fā)江湖上的軒然大波。無名的師父――“血影人”辛龍子一生收了四名弟子。
大弟子雷方浩，綽號“魂斷雙殺”，擅長使用吳鉤劍和斬馬刀，為人精明干練，出道十年，
一手創(chuàng)立專接暗殺行刺業(yè)務的“天殺門”，將殺手這一最古老的職業(yè)公然亮相于江湖，
曾在武林中引起軒然大波。二弟子樸天鷹，綽號“鐵翼飛鷹”，出道后以獨行殺手的身份，
連接十三樁“大買賣”，竟然無一次失手。后為權傾一時的當朝宰相傅鐘書看中，
任職刑部三司之中最神秘的“慎刑司”，成為主管朝廷偵緝、暗殺行動的首腦人物之一。
三弟子花紅艷，人如其名，美艷如花，綽號“百毒仙子”，擅長毒功和暗器，
殺人于黯然銷魂之間，令人防不勝防。武林中人一聽“花紅艷”之名，無不變色。照理說，
這樣三位弟子都算得上是人中龍鳳，但辛龍子對他這三位高徒很不滿意。他始終認為，
他們都算不上是真正的殺手。因為他們都太有名了。越是有名的殺手，
也就越不像真正的殺手。所以辛龍子對他的關門弟子說：“不切實際的虛名，
對一個真正的殺手來說，非但百無益處，而且絕對有害。”無名聽懂了，也記下了。
所以他叫無名。即使是在他成功地狙殺了九位聲名顯赫的大人物，
至少引起了十二場流血紛爭，數百人咬牙切齒地發(fā)誓要將兇手碎尸萬段之際，他依然無名。
除了極少數的幾個人之外，根本沒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就算是那些居住在附近小鎮(zhèn)、對他極其熟悉的居民來說，
他的存在也絲毫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在許多人的眼中，他不過是一個平凡而普通的獵人，
因為家貧無法娶妻，只能以打獵和砍柴為生，如此而已。3 1. 3 人情“嚓！
”我手起斧落，隨手放在木墩上的半截粗壯的圓木中分而倒。我看也不看，
隨手拿起另半截圓木，又是一斧劈下。圓木的中央，用炭筆畫著一條黑線。我的每一斧，
都精確地落在那條黑線上，不差毫厘。今天是一個好天，晴空萬里，艷陽高照，
無名的心情也像這天氣一樣好。一大早，我就開始了每日的劈柴活動。
這些整整齊齊被劈好的干柴，我自己當然用不掉。
而在相距我這個農家小院30里外的鄉(xiāng)鎮(zhèn)集市上，倒是搶手貨。我需要用這些干柴賣掉之后，
換取集市內出售的鹽巴和衣物等生活必需品。雖說我并不缺錢。
我在全國各地設置的十余個“安全屋”內，都分別藏有數量和價值不菲的金銀財物，
但是當我回到這個偏僻山村的農家小院，我的身份就是一個普通農夫，
最多有時也會兼職當幾天獵人的貧窮農夫，父母早亡，因家貧無力娶親，
也沒有妻兒牽絆的老實山民。沒有接到任務的時間里，我喜歡農夫這個身份。
因為當一個簡簡單單的農夫，就用不著想太多，也用不著顧忌太多條條框框，
簡簡單單地活著，未嘗不是一種幸福。不過，
當我看到從山腰小徑緩緩走來的一個身著翠綠衣衫、體態(tài)婀娜的少女時，我微微皺了皺眉。
縱然相隔還有百步之遙，我已經從少女腰間佩掛的短劍和走路的婀娜姿態(tài)，
判斷出來者是習武之人。而在這與世無爭的小山村，突然出現這樣一個習武之人，
那么多半是要發(fā)生某些與自己有關的麻煩事，甚至還可能讓我被迫遠離此地，另尋犧身之所。
我實在不想在自己的“小家”附近，惹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從而破壞了我在附近這些善良淳樸的山民心目中好不容易才樹立起來的良好印象。
為了留下一個家貧無依、老實本分、但卻擅長狩獵的青年農夫的形象，
我可沒少花心血和精力。自從我打定主意在這里住下，我就特別在乎周邊小村鄰居們的看法。
古語說，狡兔有三窟，方能高枕無憂。對于一個時刻生活在死亡陰影下的殺手來說，
三窟是遠遠不夠的。自從我出道以來，為了以防不測，我在很多地方都預先留下了藏身之處。
不過我對目前棲身的住處最滿意。一來此地民風淳樸，左鄰右舍均是一些與世無爭的鄉(xiāng)民，
我不必擔心有身份泄漏之虞。二來此處地形險要，我依山而建的兩座茅屋，外表雖然殘破，
卻很實用。我挑選此處作為落腳點時，可花了不少心思。兩座茅屋建于半山腰的隱秘處，
背靠陡壁，下臨深潭。無論發(fā)生何事，首先可以免去后顧之憂。且此處林木茂密，人跡罕至，
只有一條蜿蜒曲折的羊腸小徑直通山腳的小鎮(zhèn)，無論什么人上山，在小茅屋中都可一目了然。
時近晌午，山腳下的小鎮(zhèn)燃起道道炊煙。我本打算劈完這些木柴之后，回屋生火做飯，
如今既然有遠客前來，我決定先等等、再看看。在我砍柴的柴垛下，
設有一個極其巧妙的機關，只要用力一扳，小徑兩側的竹林樹叢中，
就會彈射出數十枝尖銳的竹槍，將那個正在東張西望、貪看風景山色的少女射成刺猬。
我不認為這個看上去嬌弱柔美的少女能避開我苦心布下的竹槍陣。不過她也不必為此難過，
縱然是以輕功稱雄的江南大盜“燕子飛”，也未必能躲過。我有這個信心。當然，
從目前的情形看，完全沒有這個必要。這個少女是誰，她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我在心中沉吟著。但砍柴的動作卻沒有停止。仍然一板一眼地劈著那些做了記號的木柴。
“請問，這里是青龍山嗎？”綠衣少女的聲音清脆如銀鈴。我抬起頭，
就看見一雙幽深如古井、明亮如寶石的美眸。在我已經28歲的人生之中，
我還從未看見過如此美麗的眼睛。那彎彎的兩道柳眉下，她的雙眸光華燦若晨星，
白皙的面容上帶著一種純潔無瑕的秀麗氣質，眉目清麗，如描如畫，再配上優(yōu)美勻稱的體態(tài)，
無論從哪一方面來看，面前這個綠衣少女都可以說是人間絕色。我微微遲疑了一下，
這是一個老實農夫面對絕色少女的本能反應。然后，我才點點頭，道：“是。姑娘，
這里正是青龍山?！本G衣少女四下掃了一眼，似乎有些遲疑，
問道：“那么你可認識一個叫無名的人？”我的心中更奇，同時，
腦海中的警戒等級迅速提升。附近的鄉(xiāng)民是不知我這個名字的。這個少女究竟是從何處得知？
也許是發(fā)現我的神情微微有些異樣，少女心念一動，失聲道：“難道……你就是無名？
”我的腦海中迅速掠過幾個念頭，對方既然能找到這里，那就是有所倚仗，
否則是沒有意義的。我深吸了一口氣，淡淡道：“怎么，有很多人叫這個名字嗎？
”綠衣少女眼中閃爍著疑惑的目光，遲疑道：“如果你是無名，那么你就是我要找的人。
”她又上下打量了我一會，點頭笑道：“對了，你一定是無名。”我笑了笑，
搖頭道：“姑娘，我確實是無名。但我并認為自己就是你要找的人?！本G衣少女語氣堅定，
道：“你是。”我嘆了口氣，道：“姑娘，你一定弄錯了。
無名只是本地一個依靠打獵砍柴為生的鄉(xiāng)民，怎么會是你要尋找的人？
”綠衣少女似乎也在為這個問題困擾，但她仍然道：“我也不知道這其中的緣故。
但如果你是無名，那么你就是我要找的人。”我苦笑著搖搖頭：“既然姑娘這么說，
那么在下有一個問題就不得不問了。”綠衣少女舒了口氣，道：“你問?！蔽页烈髌蹋?/p>
輕聲道：“是誰讓你來找我的？”綠衣少女嫣然笑道：“你可曾聽說過花紅艷這個名字？
就是她讓我來找你的?！币宦犨@個名字，我就不由苦笑。既然是師姐花紅艷的介紹，
再隱瞞身份或者掩飾行跡就是一件很多余的事了。因為師姐對我太了解了，她總是說，
她是我的紅顏知己。除了師父辛龍子，她就是最了解我的人。我嘆了口氣，
道：“她為什么要你來找我？”綠衣少女笑顏如花，道：“因為我托她的一件事，
她說做不了，只有你能做到?！蔽野櫭嫉溃骸八沁@么說的？那她也未免太高看我了。
”綠衣少女道：“我也不明白花大姐為什么要這么說，但她確實是這么說了。
”我皺眉道：“既然是花大姐讓你來的，那么你的花大姐有沒有告訴你，無論什么事，
我都會拒絕？”綠衣少女點點頭，道：“她說了。但她說，你還欠她一個人情。
”我的臉色變了。我上下打量了綠衣少女幾眼，詫異道：“她把這個人情送給了你？
”綠衣少女神情輕松，道：“是。這有什么不對？
”我冷笑道：“你可知這個人情對她意味著什么？”綠衣少女大概也察覺了一些，柳眉輕鎖，
低聲道：“什么？”我冷冷道：“就是她的命?！币宦牬搜裕G衣少女臉色也變了，
她茫然道：“我不明白?！痹疚也⒉幌虢忉?，但是轉念一想，
既然師姐花紅艷讓這個女子來找我，那么她應該不介意我把這件事告訴對方。于是，
我淡淡道：“花紅艷有一個極厲害的對頭，名叫‘毒尊’烈天，一心想找她報殺子之仇。
無論是武功還是毒術，此人都遠在花紅艷之上，正因為毫無取勝把握，她才留下的這個人情，
想讓我和她一同去對付‘毒尊’烈天?，F在她既然把這個人情給了你，那么，
當她面對烈天的時候，我絕不會出手。她的死活，也與我再不相干，現在你明白了？
”綠衣少女輕咬著櫻唇，陷入了沉思。顯然她也沒有想到，為了幫助自己，
花紅艷竟然付出這樣的代價……她思量未定，
我已經追問道：“既然花紅艷把這個人情給了你，那么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為什么來找我？
”4 1. 4 慘案綠衣少女咬了咬牙。事到如今，只有先顧一頭再說，
真到了花紅艷有難，再想辦法不遲。她略微沉吟了一下，清澈的目光又掃了無名一眼，
心中忽然一動。面前這個青年男人，雖然身形健碩，濃眉大眼，面目還算英俊，但神情忠厚，
目光暗淡，一副老實本份的鄉(xiāng)下人模樣，這樣的人，難道真如花紅艷所說，
是一個深藏不露的高手，一個頭腦劍術都可位列一流的冷血殺手？綠衣少女實在有些懷疑。
但她又不能不信，因為她完全信任花紅艷。不過，自己要做的這件事關系太重大，
她必須謹慎。想了想，她決定先考考我，看看他是否夠資格聽自己的故事。青光一閃。
綠衣少女手中已經多了一柄精光閃耀的短劍，連環(huán)三劍，刺向我的胸前要害。劍光初展，
寒芒已生。綠衣少女對自己的這一招很滿意。她幾乎就是在一眨眼的功夫亮劍、出手，
刺出這方位、角度都極其刁鉆的三劍。我沒有動，神情也沒有什么變化，
只是兩道濃黑的眉毛輕輕挑了挑。綠衣少女一看他這樣，微吃一驚，
忽然想起一個極嚴重的問題。如果對方真是一個不會武功之人，
自己這三劍豈不送了他的小命？自己與他無怨無仇，怎能下此毒手？想到這里，
出劍的力道頓時減了三分。就在這時，我動了。綠衣少女只覺眼前一花，
面前的無名竟然失去了蹤影，她還沒弄明白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一股形如實物的強大殺氣從背后撲來。綠衣少女大驚失色，急速轉身，
手中短劍劃出幾道優(yōu)美的弧線，意圖抵擋對方的可能攻擊?？伤虅]出，忽然又停了下來。
劍光弧線頓時消散。綠衣少女目光下垂，一個堅硬冰涼的東西抵在她線條優(yōu)美的下顎處。
在這個位置，只要那東西輕輕往前一送，便可送了她的性命。那是一段枯材。
無名竟然在她引以為豪的連環(huán)三劍中，不光以絕世輕功從劍網中脫身離去，
還撿拾起旁邊放置的一段枯材，再將自己制住。這份功力，委實令人驚駭。
綠衣少女笑容綻放如春花，歡聲道：“花大姐果然沒有騙我。”我也苦笑著搖搖頭。
若非綠衣少女剛才出劍后忽然收回了三分力道，我立刻確認了這眼前少女出劍只是純粹試探，
根本沒有殺人之心。我才手下留情，否則她現在已經是個死人。
綠衣少女似乎還不明白自己剛才的魯莽舉動讓自己在生死之間走了一個來回，
她若無其事地撥開枯材，輕撫一下玉頸，嫣然道：“現在我可以將一切都告訴你了。不過，
我不習慣站在外面說話，我們能否進屋坐下再談？”我只有點頭，道：“當然可以。
”茅屋內十分整潔。桌椅板凳均是粗木所制，顯然是就近取材，
農具和家什的擺放也是井井有條。綠衣少女粗粗瀏覽了一眼，待無名端上一杯熱茶，
她微微抿了一口，幽幽道：“十二年前，在大名府曾經發(fā)生過一起慘絕人寰的慘案。
”我一聽，立即明白她話中所指。對于這個慘案，我倒是曾經有所耳聞。
府‘金谷園’的主人‘隨云居士’孟青山一家滿門四十九口在一夜之間被殺得雞犬不留的事？
”綠衣少女澀然道：“不錯?？磥砟愕囊娐劦挂矎V博?！蔽业恍Γ骸凹热皇墙?，
當然要留心江湖中發(fā)生的事，何況還是轟動一時的‘金谷園’慘案？
聽說‘金谷園’在一夜之間慘遭洗劫，不但金銀珠寶被洗劫一空，現場更是慘不忍睹，
這樣滿門遭劫的慘案在江湖中也不多見，確實可以說是慘絕人寰了?！本G衣少女臉色蒼白，
沒有說話。我瞥了她一眼，道：“不過我不明白，此事已經過去了十二年，
姑娘找我重提這些舊事，又是為了什么？”綠衣少女抬起頭，美眸中珠淚盈盈欲滴。
“因為我就是孟家唯一的生還者?！鳖D了頓，綠衣少女幽幽續(xù)道：“十二年前，
我還只有七歲，不過那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我至死也不會忘記。”我微微一驚，目光灼灼，
又細細打量了綠衣少女一會，道：“請問姑娘和‘隨云居士’孟青山如何稱呼？
”綠衣少女道：“我叫孟羽青，孟青山是家父。”我點點頭，
道：“那天晚上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姑娘可否詳細說說？”孟羽青輕輕咬了一下櫻唇，
緩緩道：“當時因為我還太小，所以對發(fā)生的一切都不是很明白。我只記得，
當時聽見父親大喝一聲‘快帶孩子走’，
然后就看見母親滿面驚惶地牽著衣衫不整的大哥和二哥沖進了我的房間，
催促我趕快起身……”頓了頓，孟羽青道：“當時我嚇得幾乎想大哭，
可是看見母親那么驚惶的神色又不敢哭，我手忙腳亂地穿衣下床，可不知怎地，
一只鞋子怎么也找不到。往常我的鞋子都是放在床前的，也許是慌亂中掉在床底了，
于是我就爬到床底去找?！蔽业溃骸澳阏业搅藛幔俊泵嫌鹎辔⑽㈤]上眼睛，顫聲道：“是的，
我找到了?？墒蔷驮谖蚁肱莱龃驳椎臅r候，我聽見母親的慘呼，
然后看見了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滾到了床前，那是我二哥的人頭。”我微微皺眉，
雖說我自己也是殺手，但這么下辣手屠殺尚未成年的孩子，心里也是有幾分不忍。“然后呢？
”孟羽青幽幽道：“然后我就看見母親像瘋了似的撲向一個身形高大的黑衣人，
他的手中拿著一把大刀?！蔽覇柫艘痪洌骸澳愕哪赣H會武功？”看見自己的孩子當場被殺，
任何一個母親都會和兇手拼命。孟羽青點點頭，澀然道：“是的，我的母親也會武功，
可她的武功比起那個黑衣人差的實在太遠了。畢竟母親這么多年一直在家中相夫教子，
當年的武功早已擱下?！蔽野櫭嫉溃骸案业健鸸葓@’去做下這等滅門大案的人，
當然是武林一流高手，也難怪你母親不敵?！泵嫌鹎嘁Ьo櫻唇，低低道：“后果就是如此，
母親在三招之后就被那個惡賊砍死，
而大哥…大哥和母親幾乎是在同時死去……他根本毫無機會，
一點機會也沒有……”我微微嘆氣。我當然能夠想見，在那種情形下，
一個十余歲的少年面對如此兇悍冷酷的大盜，除非奇跡發(fā)生，
否則根本沒有半分僥幸逃生的機會。孟羽青如果不是機緣巧合，爬到床底找鞋，
恐怕也早就是身首異處。斬草一定要除根，原本就是江湖中人凜遵奉行的鐵律。我想了想，
道：“那個黑衣人的面貌，你可看清？”孟羽青咬牙道：“他臉上蒙著黑巾，
我無法看清他的面貌，但他的刀卻和普通的刀不同，后來我就從這柄刀入手，四處打聽，
終于查出了他的真實身份。”我立刻問道：“他是誰？”孟羽青恨聲道：“‘化血刀’閻森。
”我愣了一下，道：“就是那個盤踞九盤山多年，號稱手下‘悍匪八百，
無惡不作’的北方大盜閻森？”孟羽青面挾寒霜，冷冷道：“就是那個殺千刀的惡賊。
”我點點頭，道：“原來是他？難怪有此實力能在一夜之間血洗‘金谷園’。
”要知“金谷園”中不僅主人“隨云居士”孟青山武藝高強，府中也不乏好手。
要不是有閻森這種勢力龐大的巨盜，也無法在一夜間就將孟青山一家殺得僅剩一個孟羽青。
孟羽青美目凝視，深深道：“怎么？聽到閻森這個名字，你害怕了？”我微笑道：“害怕？
對了，我當然害怕。我又不是三頭六臂，只不過是一個尋常山野樵夫，
對方可是占山為王的巨盜，手下高手眾多，要是你，你會不會害怕？”孟羽青神情一滯，
咬牙道：“你既然當了殺手，怎能害怕？若是害怕，還怎么當殺手？”我搖頭道：“孟姑娘，
話不是這么說。我當不當殺手，和害不害怕完全是兩回事。一個真正的殺手，
不是完全沒有恐懼，而是要學會利用這種恐懼，讓恐懼激發(fā)你最大的潛能。只有這樣，
你才能在面對敵手時，找到他最薄弱的一刻，一擊斃命。”孟羽青聽得目瞪口呆，欲待反駁，
又不知從何駁起。她細細咀嚼無名話中含意，又覺似乎滿含深意。
我看綠衣少女的神情頗為迷茫，心知這少女一時半會無法理解自己話中含意，
微笑扭轉話題道：“好了，我們不說這些?！鸸葓@’在河北大名，
閻森卻是一向在九盤山附近打家劫舍，
為何這次他要爬山涉水、巴巴地趕到大名作下如此大案？
你父親和閻森究竟結下了什么解不開的血海深仇？”孟羽青心中一痛，心念電轉，
看見無名面上神情，終于還是決定實話實說。她吸了一口氣，
緩緩道：“我們孟家和閻森原本無冤無仇?！蔽矣行┎唤猓骸芭?？那閻森為何要這么做？
區(qū)區(qū)金谷園，縱有一些財物，又能價值幾何？恐怕也不值得閻森這種大盜如此垂涎吧？
”孟羽青沉吟片刻。她原本不想多說，可是無名的問題一針見血，她又不得不回答，
當下咬緊櫻唇，恨聲道：“因為他想將我們孟家的家傳之寶據為己有。”這才合乎情理嘛！
我面露恍然之色，嘆息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那也難怪。孟姑娘，
能否告知家傳之寶是何物，為何會引得這閻森垂涎？
”孟羽青幽幽道：“那是一座七彩琉璃屏。”我皺眉搖頭，道：“七彩琉璃屏？奇怪，
據在下所知，琉璃屏雖然名貴，卻算不得什么稀世之珍，為何會成為你們的家傳之寶，
還引來閻森這種巨寇？”孟羽青輕聲道：“琉璃屏雖然并不名貴，
但我家的這幅琉璃屏卻與眾不同，不但價值萬金，甚至可以說，乃是無價之寶。
”七彩琉璃屏居然是無價之寶？這可是出乎我的意料了。我滿面疑惑，
搖頭道：“難道閻森就為了這一幅琉璃屏而大動干戈？實在令人難以相信。
倘若這‘七彩琉璃屏’如此罕見，為何江湖上卻從未流傳？”孟羽青吸了一口氣，
道：“其實原因也很簡單。只因知道這琉璃屏的秘密的人，除了我們孟家，
幾乎再也無人知曉。我到現在也想不明白，為何這殺千刀的惡賊閻森竟然會知曉？
”我微笑道：“原來是這樣。既然事情關系孟家的私隱，孟姑娘不說也罷。
”孟羽青微一猶豫，話已經說到這里，再躲躲藏藏也就沒什么意思，
當下坦然道：“如今‘七彩琉璃屏’已經落在閻森手中，我便是將這個秘密告訴你也無妨。
琉璃屏本身并沒什么價值，它的價值在于那上面的一幅畫。”我納悶道：“什么畫如此名貴？
難道此畫是出于‘畫圣’吳道子之手？但就算是畫圣親筆，價值也應該有限，
怎會入閻森這等不通風雅的大盜之眼？”孟羽青聽我說得有趣，忍不住笑道：“不是的。
那幅畫并非什么名家手筆，而是一張藏寶圖，
的黑道盟主――‘天龍門’門主‘飛龍在天’司徒傲秘密囤積的金銀珠寶和古玩玉器的地點。
”我吁了一口氣，點頭道：“原來是一張藏寶圖，難怪難怪。司徒傲當年出了名的貪財好利，
他又是黑道盟主，手下自然紛紛孝敬各種財物，他所囤積的金珠寶物，當然是十分可觀的。
”孟羽青恨恨道：“是的，就是因為家父擁有這幅藏寶圖，不知為何泄漏出去，
才引來這個惡賊垂涎，以致有當日之禍！”我只能輕嘆一聲。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財寶致禍的教訓，古已有之，算不得出奇。我忽然想起一事，道：“孟姑娘，請恕在下多嘴，
有一件事在下不明白。那幅圖既然早已落入令尊之手，寶藏當然也早就落在令尊手中，
閻森還去搶這‘七彩琉璃屏’作甚？”孟羽青苦笑一聲，道：“其實很簡單，
家父雖然擁有這幅藏寶圖數十年，也知道那藏寶圖中隱含的秘密，卻因為某些原因，
并未前去探尋，故而那個寶藏應該還在原處，并未落入任何人手中。
”“原來是這樣……難怪為了這個‘七彩琉璃屏’，閻森不惜大動干戈，
不遠千里前去‘金谷園’做案！”對于閻森這種刀頭舔血的劇盜，
知道金谷園有這么一個寶藏的線索，那是絕對不會放棄的。
孟羽青幽幽道：“閻森惡賊殺死我母親后，就到我父母房中搜尋，
果然找到了父親珍藏的‘七彩琉璃屏’。那些隨來的惡賊忙于分贓，搜刮財物，
一時難以顧及周圍，我才得以悄悄溜進了后院的花園。那兒有一座廢棄的地室，
專門存放一些粗重的工具，還有一些食物和清水。往日我和哥哥捉秘藏時經常躲在那里，
一般外人很難察覺?！蔽尹c頭道：“姑娘能在‘化血刀’閻森的手中逃出生天，
也算僥天之幸了?！泵嫌鹎嗲文槤q紅，恨恨道：“是的，既然上蒼讓我活了下來，
那么我就絕不能忘卻這血海深仇，那些雙手沾滿我孟家數十口鮮血的惡賊，一定會有報應。
”我微微瞇了一下雙眼，沉吟道：“孟姑娘，你告訴我這些，是想獲得我的幫助。
既然你擁有那份我?guī)熃憬o你的人情，那么不妨直言，你想讓我做什么？
想讓我去殺了閻森這個惡賊？”孟羽青咬緊櫻唇，道：“是，我知道這并非易事。但，
你答應嗎？”我思索片刻，頷首道：“我可以答應。但你也要明白一件事！
”孟羽青臉上露出喜色，道：“你說。”我淡淡道：“我是一個殺手，
一個殺手就必須遵循殺手的原則?！泵嫌鹎嗝Ｈ坏溃骸皻⑹值脑瓌t？那是什么？
”我微微一笑，道：“報酬！我為你除去你想殺的人，而你支付相應的報酬！
”孟羽青愕然道：“報酬？什么報酬？
”我微笑道：“孟小姐不會連最簡單的江湖規(guī)矩也不懂吧？”孟羽青俏臉一紅，
道：“當然不是?？墒?，你不是說是看著花大姐的面子上，算作是一個人情嗎？
”我搖頭道：“人情是人情，報酬是報酬，兩者不可混為一談的！
姑娘一開口就是要九盤山大當家閻森的性命，那么這個殺人的報酬當然也是少不了的，
不知姑娘準備了多少銀兩來支付呢？”孟羽青遲疑道：“我……我沒有銀子……”我的臉上，
露出一抹嘲諷挖苦的微笑。這個國色天香的少女不會真的對江湖規(guī)矩一竅不通吧！
“姑娘莫非在說笑？沒有銀子，
就憑一句話難道就要讓我冒著生命危險為你去殺一個一流高手？”孟羽青俏臉緋紅，
神情局促，道：“我確實……沒有……沒有銀子……”看著面前的男人笑意更濃，
孟羽青咬牙道：“但我……我也可以為你做事補償……”我“哈”的一聲，笑道：“有趣，
有趣，不知姑娘能做什么事呢？”孟羽青毅然道：“只要能報大仇，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忍俊不禁，呵呵笑道：“好，你既這么說，那么我就吃虧點，權且將此當作你的報酬吧！
只不過現在我還沒想好，應該讓你做什么，等我想好了再說吧！”孟羽青神情微微一松，
但女性的敏感卻讓她猛然想起：萬一面前這個叫無名的殺手是個好色之徒，
那自己又該何以自處？如果他提出什么過分要求，
難道自己真的要為復仇放棄自己的清白和貞潔嗎？一想到這里，
孟羽青剛剛放松的芳心又不禁提了起來。就在這時，她忽然發(fā)現無名的臉色似乎一變。隨即，
她最擔心的事果然發(fā)生了：無名猛然將她拉進了自己的懷里！
5 1. 5 螳螂孟羽青剛想尖叫，同時本能地去抽腰間的短劍，
準備為保護自己的貞潔和面前這個色狼決一死戰(zhàn)?？墒?，就在她有所動作的同時，
她忽然聽到了那從身后傳來的銳利勁風，隨即就是“奪、奪、奪”三聲脆響！
被無名拉進懷中的孟羽青驚愕回首，
觸目所見的是三支打造奇特的狼牙箭正釘在自己剛才坐的椅子上，箭尾猶在微微顫抖，
可見發(fā)箭之人準頭之精、力道之猛！如果不是無名及時拉開自己，
那么現在坐在那里的自己已經是個死人了！一念及此，孟羽青也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俏臉慘白?！笆蔷疟P山的二當家――‘一箭三星’過天戈，看來你說的都是真的！
”聽著無名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孟羽青還未明白過來，她只覺身子一輕，
整個人已經騰空而起，“蓬”的一聲巨響，磚瓦木石亂飛，兩個人已經穿房而出。人在半空，
我一聲暴喝：“去！”掌上發(fā)力，將孟羽青遠遠擲了出去。
孟羽青只覺一股怪異絕倫的力道從無名掌中迅疾無比地流入自己體內，
原本丹田一口真氣堪堪用盡，霎時又變得真氣鼓蕩，身體頓時變得輕靈無比，
空中一掠竟然有數丈之遙。這時，孟羽青聽見了耳邊傳來的另一句低語：“西行二十里，
老馬客棧?！泵嫌鹎嘁彩锹敾壑?，人在半空已經明白了我的用意。自己武功低微，
就算留下也不見得能幫上什么忙，而自己若先行離開，
無名也許就可以更好地處理這突如其來的襲擊了！她幾乎是頭也不敢回，飛一般地向西飛掠。
背后隱約傳來凄厲的慘呼聲。那是從四面撲入無名草屋的四名大漢發(fā)出的慘呼。
他們幾乎是同時慘呼出聲，而又同時結束，仿佛有人硬生生掐斷了他們的氣管。
因為在撲入那小屋的同時，他們就驚愕地發(fā)現，這看上去毫不起眼的茅草小屋，
竟然比他們一生中所遇見的各種機關埋伏還要兇險。土墻后面翻起了釘板，
屋梁下垂直彈出的短矛，還有交叉射出的毒箭，
令剛才還生龍活虎的四條大漢在瞬間就變成了死人。但我卻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因為我能感受到一股形如實物的強大殺氣，正緊緊鎖定他的心神。我緩緩轉身，
冷銳的目光如尖針般緊緊盯著面前出現的一個灰衣漢子。他年紀大約在五旬左右，手足頎長，
面容蒼白，一雙細長的眼睛，似睜非睜，手中還挽著一張金光閃閃的大弓。此刻，
他也正在上下打量無名，目光分明有贊賞之意?！伴w下好手段，
居然能用一間破房子就殺我四名手下?！被乙聺h子冷冷道?！澳憔烤故钦l？”我微笑不語。
灰衣漢子也笑了，道：“你不愿說？那也沒關系，反正一個死人的名字，誰也不會在意的。
”話音未落，他已出手。因為“一箭三星”過天戈突然發(fā)現，面前這個相貌樸實，
一臉憨厚的青年山民，竟然令他感到一種難以描述的壓抑之感。作為一個殺人如麻的劇盜，
過天戈很不喜歡這種感覺，
而要消除這種感覺的唯一辦法就是立刻將眼前這相貌平庸的鄉(xiāng)民除去。所以，
過天戈一出手就是他最得意的“金弓十八打”的絕招――“橫斷巫峰”。
金光閃閃的大弓劃出詭異莫測的弧線，將無名全身都籠罩在那一片閃爍不定的光影中。
本來弓箭乃是軍隊常用武器，江湖中人很少會用這等遠程殺傷的利器。然而過天戈天賦異稟，
擅長騎射，鐵弓一張，百發(fā)百中，他也就索性以弓為主，以箭為副，
獨辟蹊徑開創(chuàng)出一套“金弓十八打”的奇妙武功。我雖然見多識廣，
也曾聽師父辛龍子評論天下各派武學，但面對如此奇異武功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眼見過天戈來勢兇猛，我舉手在腰間一摸，
一柄細、薄、輕、軟的長劍已經如游龍般夭矯而出，直刺過天戈的眉心。
這柄軟劍名為“輕舞”，以百煉精鋼打造，乃是師尊辛龍子所贈，平常時候可纏繞在腰間，
用時則可化作一柄鋒銳長劍，旁人若對陣之時看見我兩手空空，難免心中大意，
而我若此時突然出劍，縱然無法傷人克敵，往往也能收先聲奪人之勢。
“?！边B聲脆響過后，我忍不住心中暗贊。果然不愧是九盤山八百悍匪的二當家，
一出手便是雷霆萬鈞之勢。他連出十八劍，劍劍不離其要害，
這一招“胡茄十八拍”乃是無名的劍術精華所在。過天戈卻似毫不在意，
手中一張大弓施展開來，上遮下擋，舞得風雨不透，將十八劍盡皆攔下。
如果九盤山的二當家武技就是如此強橫，那么大當家閻森的武功又該是如何可怕？
如果過天戈能找到這里，那么是否意味著閻森也就在趕來的途中？
當這個念頭剛剛浮現在我的腦海中，我立刻做出了決定：走。作為一名殺手，
我深知以硬碰硬、以命換命的辦法絕對不適應于殺手這個行業(yè)。任何時候，
殺手都要善于保全自己，再伺機出手，絕不能意氣用事。十八劍刺完，我立刻一個橫滾側翻，
身形撲入茅屋。過天戈反應極快，一聲厲嘯，手中大弓揮出，疾若風雷一般點向我的背部。
聽風辨音，我的臉色微微一變，我抽身之際其實已然想到過天戈必然會繼續(xù)糾纏，
手中軟劍“輕舞”也早已揮出，一道寒芒，電閃而去。劍弓相交，又是一聲爆響。
兩人這一擊都是灌注全身真氣，毫無任何花哨地硬拼了一招。我只覺眼前一黑，
一口鮮血噴了出去。過天戈也不好過，噔噔連退兩步，臉色由白轉青，又由青轉紅，
原本一張蒼白消瘦的臉頰，陡然變得青紫暗紅，形象顯得十分猙獰。但就是這么一緩，
我已經撲入了茅屋。過天戈雙目血紅，怒氣勃發(fā)，他本想繼續(xù)追擊，
可是面對無名的茅草小屋，卻還是止住了腳步。過天戈方才那一擊雖然已經受了沉重內傷，
但運功九轉，已經將傷勢壓了下去，現在仍堪一戰(zhàn)。但他卻還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無名離去，
只因適才那四名手下的死，過天戈絕不會忘記。那可是跟隨他多年的親信，
在九盤山八百悍匪中也算赫赫有名的四名硬手，
居然就這么稀里糊涂地喪生在這看上去全無半點異樣的草屋機關之中。一想到這點，
過天戈就不由心中凜然，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小心。面對如此對手，縱然對方毫無任何威名，
他也絕不敢輕忽。過天戈甚至不必用腦子想，
就知道面前這個神秘殺手在茅屋中還設有厲害機關，或者說另有秘密通道，
自己不敢貿然進屋，無疑就是喪失了追殺的最佳時機，現在對方肯定已經借機遠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