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那場(chǎng)暴雨,來的快,去的也快。北境夏天,大雨皆是如此。
白澤負(fù)劍上山,沒有刻意去找元方。他修的是御劍,第一步是舉重若輕。若白澤所料不錯(cuò),他的修劍之路,先砍柴,再學(xué)一劍刺柳,不動(dòng)真氣而能無鋒劍至,齊穿九葉。
白澤不同,雖也砍柴,卻是以無鋒劍氣,一劍斷木。
道不同,不相為謀。
“可無鋒之劍,也有可斷十年木之劍氣嗎?”后山密林,白澤聽群鳥脆鳴,思量良久,然后挑了一棵三人合抱的懸鈴木,砍將起來。
“不管了,要想斷木,需先知此劍劍氣為何??障霟o益,且先試劍!”白澤手上運(yùn)力,一劍斬出,卻震得自己虎口發(fā)麻,柳劍差點(diǎn)脫手而出。
反觀懸鈴木,卻只破了點(diǎn)皮。
“果然沒這么簡單。”白澤嘆了口氣,卻不氣餒,仍舊兀自砍柴,只聞“咄咄”之聲不絕于耳,群鳥也因此震飛而起,喳喳亂叫。
一連數(shù)日,白澤都是上山砍柴一個(gè)時(shí)辰。因?yàn)樗驮缴仙綍r(shí)間不同,所以沒有相遇。
直到第五天,白澤正揮劍砍柴,忽然聽到背后有腳步聲傳來,回頭一看,正是元方。
四目相對(duì),元方奇道:“你也砍柴?”
“嗯?!卑诐煽匆婈愒?,想著時(shí)間也差不多了,于是收劍而立,甩了甩麻木的右手,問:“你砍得怎么樣了?”
“唔,昨天剛斷一木?!标愒秸f,看著白澤所砍樹木劍痕已有四指深,贊道:“白澤,你選的這棵懸鈴木,在整座后山,其木質(zhì)也算得上數(shù)一數(shù)二的堅(jiān)硬了。我看你應(yīng)該沒砍幾天吧?劍痕還是新的,就已經(jīng)砍這么深了,真是厲害!”
“我也沒辦法,我天生神力,尋常樹木對(duì)我來說并算不得困難?!卑诐陕柤?,席地而坐,隨手摘了身邊的覆盆子吃了起來,道:“只是這無鋒之劍,砍起柴來,當(dāng)真不易?!?/p>
元方見狀,也坐了下來,順手摘著酸甜的覆盆子吃了起來,嘆了口氣,說:“我也想過這個(gè)問題,可你還記得那日我們?cè)谒蓫忂叄慷媚銕煾敢粍ζ缴綅弳幔俊?/p>
“記得,怎么了?”白澤問。
“當(dāng)時(shí)你師傅說,”陳元方摸著手中的無鋒柳劍,道:“下劍殺人,中劍聚氣,上劍凝意,至劍唯心。我就在想,我手中的劍雖然確實(shí)無鋒,可我要是想抵達(dá)劍道巔峰,那么我心中的劍,難道也要像手中劍一樣,無刃無鋒嗎?”
一語驚醒夢(mèng)中人。
白澤怔然良久,大笑起來,一把抱住陳元方的雙肩,搖將道:“哈哈!誰說你天資愚鈍的?我看你分明是大智若愚!說得好!元方,手中劍可無鋒,可心中劍,當(dāng)銳不可擋!”
說罷,他拔劍一斬,奮力劈向身旁的懸鈴木。
只聽“鐸”的一聲,柳劍登時(shí)深入硬木三分之一,切口平整,絲毫不像之前那樣毛毛糙糙!
“啊???”陳元方被白澤突然一劍嚇了一跳,慌忙站了起來,看著白澤一劍之威,瞠目結(jié)舌。
柳劍脫手,死死卡在懸鈴木中。
白澤只覺虎口鉆心疼痛,一看,原來手掌皮膚開裂,巨大的反震之力讓他的右手此刻鮮血淋漓!
“你受傷了?”陳元方撕下一截衣服,為白澤包扎傷口,埋怨道:“即使有所感悟,也不能如此莽撞?。∧憧茨?,把手傷的這般嚴(yán)重,看來三天之內(nèi),你都不能上山砍柴了......”
一邊說,一邊細(xì)心將白澤傷口包扎妥當(dāng)。
“無妨,無法一劍斷木,只因我氣力不足。待我破苦海三重天,我再來這里取劍,然后完成師尊交代的任務(wù),一劍斬?cái)嗍昴?!”白澤滿不在乎,可一低頭,看見元方兄長般對(duì)他仔細(xì)的照顧,忽然心里如被什么東西扎了一下。
“好兄弟!”白澤看著陳元方,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有朝一日,我們一定看遍九州天下,讓天下所有的人,都記住我們的名字!”
“好!”陳元方重重點(diǎn)頭,也拍著白澤的肩膀,眼神堅(jiān)定:“你若要成劍仙,我就當(dāng)劍圣!我們一起,看遍九州天下!”
北境小小的河陽城境,柳莊后山,樹林之間,兩個(gè)年少的少年,就這么,立下了一生之盟!
天道險(xiǎn)阻,可不知者無畏。少年之約,真正能實(shí)現(xiàn)的,又有幾個(gè)呢?
“這覆盆子著實(shí)酸甜可口!”陳元方咧嘴一笑,爽朗氣息撲面而來,蹲下身,摘了許多,兜在衣服上,說:“摘些回去,帶給師傅他們和彩云妹妹嘗嘗?!?/p>
“你不說,我倒是忘了!這些日子,吃了許多小姐姐親手送來的蔥花餅,沒有表示,心里難免過意不去。”白澤想起小姑娘可愛的笑臉,哈哈一笑,說:“你摘些覆盆子,那我要去山下抓魚!今天中午,我們何不相約一起,在山下水潭邊,來一次野餐?”
“有趣!有趣!”陳元方也笑了起來,說:“可惜土根和二蛋家里管的嚴(yán),否則可以叫來一起。這樣,你我分頭行動(dòng),你烤魚,我回家叫彩云妹妹,順便從家里帶些鹽巴!”
“快去快回!”白澤說,不再多言,奔下山去,抓魚生火。
不多時(shí),白澤把抓來的五六條魚處理干凈,火也生好,把魚穿上,烤著,就等陳元方和彩云過來。
“好你個(gè)小神仙,算你有點(diǎn)良心,知道跟元方哥哥偷吃好吃的,叫上我!”不一會(huì)兒,兩人趕到,因?yàn)橐宦沸∨?,彩云的小臉紅撲撲的,像個(gè)小蘋果。
“你又叫我小神仙,那我可就不愿意啦!”白澤笑嘻嘻的,說:“我以后不叫你小姐姐啦,我要叫你小仙女,怎么樣?”
“小神仙,小仙女,哈哈!”陳元方把帶來的東西往滿是卵石的地上一放,問:“那我叫什么?”指著自己的鼻子。
“你嘛......”白澤笑得蔫兒壞,看了看彩云,又看了看元方,說:“你就叫——”
“叫什么叫什么?”彩云好奇追問,又蹦又跳的。
“叫——”白澤吊足了胃口,開玩笑說:“就叫仙女相公!哈哈哈......”
“好你個(gè)白澤,竟然取笑我,看我不打你!”彩云氣得哇哇大叫,狠狠地敲了敲白澤的腦瓜。
白澤吃痛,一邊叫饒命,一邊拔腿就跑,邊跑邊喊:“相公救我??!”
“啊啊啊,氣死我啦!”彩云抓狂,恨不得撕了白澤的嘴,一把薅住他,把他推到水潭里,自己也栽了進(jìn)去,滾在一起。
“別打啦,別打啦!”元方這才反應(yīng)過來,耳尖泛紅,趕忙跑去勸架,卻不料被白澤暗地里一絆,也一頭栽進(jìn)水潭。
“白澤,你!”陳元方蒙圈了,他一個(gè)勸架的,怎么也被下黑手了?
“你什么你?”白澤捧了把水就往元方臉上乎,然后又挑釁彩云:“來呀小仙女,被我欺負(fù)可別哭喲~”
彩云氣得牙癢,和陳元方對(duì)視一眼,都各自點(diǎn)頭。
白澤覺得不妙,剛要溜之大吉,已經(jīng)被陳元方一個(gè)餓虎撲食摁倒在水潭里,“白澤,你完蛋啦!”
“住手!聽我一言!”白澤叫饒。
“現(xiàn)在知道怕了,晚啦!”彩云氣呼呼地捧起清涼的潭水,就往白澤臉上乎。
三人鬧成一團(tuán),你追我趕,笑聲回蕩山下,群鳥喳喳。
玩累了,都爬上岸,大字型躺在大青石上,曬著太陽,大口喘氣。
忽然間,白澤想起什么,大叫一聲,跳了起來,“糟了,我的魚!”只見火堆旁,哪里還有什么魚,只剩下黑乎乎的焦炭。
“完蛋,只能餓肚子啦!”彩云說。
“沒事,白澤抓魚手藝好著呢?!标愒秸f,“我們等等,很快他就能把魚烤好,對(duì)吧?”
“那是當(dāng)然!”白澤得意地昂首挺胸。
時(shí)如流水,轉(zhuǎn)瞬一季時(shí)間過去。長夏的燥熱,逐漸被涼秋取代。
這一日,白澤照例在后山修行,盤膝打坐,練氣入體,壯大純陽氣海。
忽然,白澤只聽丹田氣?!拔恕钡囊徽穑路鹉车榔琳媳煌黄?,體內(nèi)真元頓時(shí)再度擴(kuò)充,如后山一般大小。
“呼——”白澤睜開雙眼,長舒一口濁氣,看向已逐見蕭條的后山,驀然起身,握拳,“苦海三重天,成了!接下來......就是一劍斷木了?!?/p>
白澤一躍而起,身形已在三丈之外,兔起鶻落,直奔上山,找到之前一劍被卡在懸鈴木中的柳劍,用力一把,劍出樹動(dòng)。
“十年懸鈴木?!卑诐煽粗矍叭撕蠂臉淠荆?,吐息,一劍斬出!
“鏘!”
劍聲呼嘯,隱隱一道清光附在柳劍之上,隨著白澤一劍斬出,赫然輕松將懸鈴木攔腰斬?cái)啵?/p>
“切口平滑?!卑诐裳劭淳迾涞瓜拢瑩崦嗄炯y理,淡然一笑,道:“成了!”
柳莊,村長院子里,謝玄一聽腳步聲匆匆而來,淡笑落子,道:“看來,三月時(shí)間,他果然沒有夸下海口,已經(jīng)做到無鋒劍斬十年木了。”
“小友當(dāng)真天縱奇才?!绷`終于對(duì)白澤種種恐怖行徑見怪不怪,平常心對(duì)待了,“只是道尊,你打算何時(shí)交待小友尋找靈藥?”
“宜早不宜遲。”謝玄說,喝了口酒,“不日啟程,前往河陽。”